帝國廣場的名頭聽起來大氣磅礴,但也不是很大,容納不了多少人,是拆除了當初一部分銀月城堡前方的居民房才建成的,經過一番修繕,現在也算得上光鮮。
可它卻是帝國的門楣。
帝國廣場具有很強的象征意義和紀念意義,在民間如雷貫耳,哪怕這大雪天也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排隊參觀、合影留念。他們在那些雕塑前駐足,默默誦念那些記事碑文,感嘆當初那個戰火紛飛連最強大的天兵都難以保命的時代,體悟和平時代的得之不易。
現在已是下午,臨近黃昏晚食時分,又是大雪紛飛時節,游人少了很多。
若是天氣再稍微好點,參觀帝國廣場和旁邊帝國博物館、紀念館的人會更多,要是清晨,觀看升旗儀式的人會把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安陽走到這里,與兔子精一樣,身上早已落滿了白雪。
尤其是他大衣加圓領帽子的裝扮,導致寬大的帽檐和肩膀上鋪了厚厚一層。他只得先將帽子取下來抖落上面的雪,剛想伸手拍拍肩膀和衣服,兔子精居然走了過來,一臉認真的幫他將那些雪花一一拍落。
只是她模仿小倩模仿得太刻意了,那輕柔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安陽笑了笑,捏捏她的臉,發現隨天氣而有些涼了,便也伸手幫她將頭上的雪輕輕拍掉,然后又給她將大衣的扣子往上扣了兩格,將束帶束得更緊了。
不遠處一支旅行團正冒雪走過,一名看起來年紀尚小的女孩子呆立在原地,看向這方,她覺得這真是這大雪天里最美的一幅場景了。
女子美絕天下,頂著妖精似的兔子耳朵和紅寶石般的眸子,溫柔為男子拭雪。
而男子也生的挺拔高挑,氣度絕然,對女子的一舉一動皆溫柔如水,哪怕只是尋常動作,眼中的寵溺也仿佛能溢出來。
只是……那男子好像有些眼熟。
難道之前在公交車上見過?
女孩子連忙舉起透明玻璃似的相機,咔的一聲記錄下了這一幕,小心的收回來看了看,相機記錄的畫面精細逼真,男子正好低頭專注的為女子系緊束帶,女子則早已習慣似的站在原地,廣場上的大雪與肅穆壯麗的銀月城堡同時定格成了背景,一切好似天注定。
“美極了。”
女孩子小聲喃喃著,連忙將超薄的相機塞進褲兜里,跟上前面的大部隊。
帝都可是很大的,現在風雪滿天,可見度低,帝都居民大多縮在家里,若是跟丟了導游,像她這種第一次出遠門的小路癡分分鐘迷路,找都找不到回去那種!
來之前父親就叮囑過,進大城市,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別把自己搞丟了。
一隊人漸行漸遠,身影逐漸隱沒于風雪中。
“這種天氣,還出來玩,旅行團也是為了錢什么都干啊。”安陽笑了笑道,和兔子精并肩站著注視著那隊朦朧的身影。
早在女孩子舉起相機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她,不過他并沒有制止這個女孩子,甚至將向女孩子飛去的兩名影子機甲叫了回來,只將自己擺在一個普通人的位置。
他繼續往前走著,也四處看著。
廣場上有很多碑牌,上面往往用言簡意賅的話記敘著帕爾蘭斯重要的歷史事件,例如神殿當初試圖制造生命的計劃萌芽和守望者掀起的戰火,例如烈火巨城的龐大和冰川戰役的悲壯,再例如銀月城的崛起和對神殿遺留統治者的處決……說來有些好笑,許多天資卓絕又睥睨天下的人在上面也只是短短幾句話,許多幾百萬人填出來的戰爭在上面也只是幾十個字,而那些改變整個世界命運軌跡的事件讀起來也可能輕描淡寫,只有細細體會,才有人能感覺到它的沉重。
安陽受著風雪,耐心極好,一一看過去。
“巔峰、輝煌的時代……”
“反抗與鎮壓,戰爭與毀滅……”
“機械狂潮……”
“標志著神殿與守望者共同覆滅……”
“救世計劃……”
“帕爾蘭斯文明倒退無止境,世界陷入原始亂世,千億人口無一幸存……”
“神將……巨城……”
“銀月……”
一路走到盡頭,一直看到那些自己經歷過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可那些明明是那么真實,那么氣勢磅礴或慘烈無比的事,到了這里也只是引起人的唏噓,在那浩茫煙海的歷史中,似乎只是激起了一個較為顯眼的水花而已,不是開始,也不是結局,更遠遠不是全部。
盡管對許許多多人來說,它就是開始,也是結束,也是人生的全部。
他們一生從頭到尾,或是低著頭一步步默默的走完這輩子,或是轟轟烈烈的投身于戰爭,泯然眾人與豐功偉績,在這些碑文上,也都被一兩句話給概括得干凈。
大概,這就是歷史吧。
兔子精在旁邊抬起頭看向他,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緬懷和感嘆,眼里微光閃耀,伸出與雪差不多白的纖手扯了扯他的大衣,弱弱看著他。
安陽沖她笑了笑,轉頭又走了一段距離,居然又看見了之前那隊游客。
他們帶著醒目顏色的帽子,排成長隊,有些臉上還畫著銀月國旗,一邊聽著導游的講解一邊看向那些記錄歷史的碑牌,有人興奮,也有人沉默,有人出聲附和,也有人面露沉重。
“大家看,這塊碑上記錄的就是冰川戰役了。我知道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神將之后,對這場大名鼎鼎的戰役應該不陌生。”
“在建國前兩年的五月中旬,神將聯軍在北大陸腹地遭遇了機械領主的猛烈反擊,或者說伏擊。這是整場北大陸戰爭中最慘烈的戰役,也是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能載入史冊的一場戰役,它奠定了人類神將們的勝利,奠定了如今的和平,也葬送了上百萬的精銳天兵……”
“在那場戰役中,機械領主們表現出了……投入了……出現了……神將們……”
“現在帝國戰神安琪大人的同僚,琳娜將軍和杜星將軍就殞歿在這場戰役中,同時他們也是這場戰爭中戰死的最高級別的將領,當然了,這些將軍之名都是后來追封的……”
“說起來琳娜將軍和杜星將軍還……”
安陽聽得,逐漸瞇起了眼睛。
三十歲左右的導游講得算不上精彩,很可能只是背的課文,但這場戰役本就悲壯慘烈,根本無需多少言語的修飾,原封不動的搬出冰冷的事實便能讓人動容,讓人沉浸進去,仿佛心里壓了塊從十余年前穿梭而來的大石,沉甸甸的,呼吸都凝滯起來,只感嘆那段歷史的沉重,感嘆那些英雄為后人換來如此和平,感嘆那戰火轟鳴歲月的鏗鏘……
沒人注意到安陽,只有之前偷拍過他的那個女孩子會偶爾悄悄朝這邊看一眼,接著帶著她身后的一對年輕情侶也頻頻朝這里觀望,也不知他們是在看他還是在看漂亮得不像話的兔子精。
導游帶著隊繼續往前走著。
“這里記載的事不用我多說了吧,北大陸被神將們徹底收復,機械領主幾乎無一幸存,散布各地的機械生物也面臨著神將們的清繳,數千年的亂世結束,戰爭平定,世人從此告別了朝不保夕龜縮于神將領防護罩內的日子。……你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想必當時大都還小,是體會不到我們那種興奮的,不知是幸運還是可惜,總之那普天同慶的歡樂與震撼你們是肯定沒感受過的……”
“我那時十三歲,還是有點印象。”
“我那時……”
“好了,風雪挺大,天色也挺晚了,我們今天要參觀完帝國廣場,明天有空再去帝國博物館和紀念館仔細體悟那段歷史吧。……接下來往這里看,機械生物被完全消滅,可帕爾蘭斯還處于四分五裂的時代,神將各自握著軍政大權,也各懷野心。大家都心知肚明,戰爭遠未結束,接下來必將是神將們的內戰,爭奪這顆星球的掌控權,這場戰爭很可能持續得比北大陸戰爭更久,也可能導致帕爾蘭斯分裂成多個政權,甚至……神將內戰如期而至,可沒人想到,這場戰爭結束得如此之快……”
安陽沒有聽導游多說,這段歷史他再清楚不過,甚至任何一個超過三十歲的民眾都能在興致來時將它說得精彩紛呈。
繼續往前,便到了帝國廣場的末尾,一群風云人物的雕像。
雕像之后便是通往城堡大門的一條被機甲守衛的通道,游客是禁止入內的,最多只能站在隔離線外舉起相機拍個照。
安陽駐足了。
最靠近銀月城堡那尊雕像當然是他的模樣,而除了他還有十幾座雕像,應該是十七座。其中并沒有如今大名鼎鼎的銀月戰神,而是十七巨城的神將雕像,在他的左右兩邊列成兩排,無論當初選擇依附銀月城還是與銀月城對抗的,都持著戰劍,面向他,面容堅毅,不卑不亢的見禮。
這些神將像是在肯定他的權利和地位,可他們站在這里,本就是一種莫大榮耀。
在這點上銀月帝國建立后顯得一視同仁,并沒有因為任何原因否定他們的功績,哪怕是某些以卑劣手段掀起內戰的神將,哪怕是與銀月巨城翻臉的神將,也都站在了這里,一個不少。
相反,安琪卻謙恭著,沒留下自己的痕跡,只將自家神將大人捧到了天上。
安陽剛站了一會兒,細細從回憶里找出那些神將的面貌,根據這一座座銅像辨認著,后面居然又傳來了那導游的聲音。
感謝訂閱!8)
,歡迎訪問大家讀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