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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談判磋商

  腫瘤科辦公室內,科室主任蔣濤負責和鄭軍的家屬對話,來的人有鄭軍的妻子陳倩、兒子鄭炳偉還有大哥鄭杰,白宜元則是在一旁協助,也想通過自己跟陳倩的關系,替醫院也替向聞安撫好他們。

  作為腫瘤科的主任,蔣濤對這樣的事情并不是特別在行,在白宜元的提醒下,他在進屋前,特意詢問了急診科,得到了些建議。總體來說就是首先要穩定住家屬情緒,能商量的就商量,不行的話可以讓他們走法律途徑,但千萬不能出言不遜、更不能激化矛盾導致肢體沖突,那樣產生的結果和輿論的影響對醫院和醫生都最不利的。

  所以等鄭杰他們一進門,蔣濤就特別客氣,還親自給他們倒茶,“來來來,幾位請坐,一路辛苦了,先喝點水。”

  陳倩扶著兒子,慢吞吞地坐到了沙發上,自己則是陪在旁邊,而鄭杰獨自坐在椅子上,并沒有把蔣濤遞過去的茶杯接過去。蔣濤有些尷尬,但仍然秉承已知的原則,笑嘻嘻地將杯子放到了前面的茶幾上,然后自己把椅子搬了過來,和白宜元一塊坐在家屬的對面。

  “別忙活了,我們來是要談我弟弟的事情,咱們直接說就行了。”鄭杰翹起了二郎腿,開門見山地說道。

  “那好,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蔣濤,是腫瘤科的主任,也是您弟弟的主治醫生向聞的直接領導,所以有什么事情和要求,你們盡管跟我說就行了。”蔣濤客氣地介紹說。

  “原來是蔣主任,怎么沒看見向醫生啊?他把我弟弟給治死了,難道不該來給我們一個說法嘛?”鄭杰不滿地問道。

  蔣濤瞄了眼旁邊的白宜元,雖然話才說兩句,他已經感受到家屬的不友善,當然了這些都是有心理準備,家里人死了誰都會傷心和痛苦,何況對方還帶了那么多人來,肯定是有底氣的。

  蔣濤身為科室主任,很少這般的低聲下氣,所以很是不習慣,但他看白宜元沒有開口接話的樣子,只好繼續回話,“向醫生已經因為這件事,被醫院暫時停職了,也是想先弄清真相,不過在調查清楚前,我們還不能說是因為他的錯誤導致了您弟弟的不幸,所以也請您和家屬們能夠理解。”

  鄭杰主動地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漱了漱嘴又給吐掉,“理解?我弟弟好端端地來你們這里,沒兩天就死了,我們怎么理解?他是得了癌癥沒錯,我們鄉下人再沒文化,也知道這是慢性病,再怎么也能拖個幾年幾個月的,結果連一句話都沒留下,人就沒了,居然還讓我們理解,真是笑話!”

  辦公室的氣氛本就凝重,現在在鄭杰的嗆聲里,更加緊張,白宜元狐疑地望著他,感覺這么多話,邏輯嚴密、思維清晰,絕不該出自一個農民的口里,應該是有人教他說的。白宜元暗暗擔心,若是有人在幕后指點,這樣的談判和商量,怕是無濟于事,對方不達目的,很難罷休。

  另外,全程都是鄭杰在說話,陳倩跟鄭炳偉只字未漏,若說兒子鄭炳偉的腦子有些問題說話不利索,那作為妻子的陳倩都不開口,就很不尋常了。白宜元也有種感覺,目前的局面,已經超出了陳倩的控制范圍,恐怕這已經上升到整個家族、乃至整個村子的事情,要想和平收場實在太難。

  “他大哥啊,咱們醫院對病人的檢查和治療,都是按照規定走的,現在人沒了,我們院方也非常悲傷。正是出于對死者、對家屬負責任的態度,我才會坐在這里和您談,這樣吧,您和家屬目前有怎么樣的想法或者要求,可以先提出來,我們之間完全可以商量。”蔣濤畢竟不是年輕的小醫生,城府還算深,官樣話更是會說。

  “行啊!看在蔣主任親自接待我們的份上,我們也知道醫院有這個誠意,不想為難你們,但是作為鄭軍的大哥,我也得為他的遺孀還有可憐的孩子做主,這樣吧,如果醫院能答應我們三個條件,這事就算了了,我就把弟弟帶回去,不再給你們添麻煩。”鄭杰放佛是在背書一般回應道。

  蔣濤坐直了身子,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鄭杰又喝了口水,把還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第一,醫院要公開向我們家屬道歉;第二,那位主治醫生要親自來給我弟弟的遺體磕頭賠罪;第三,賠償喪葬費、醫療費還有精神損失費一共四百萬元。”

  “四百……萬!!”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蔣濤還是脫口而出,被這個數字給嚇到了,要知道當地的房價目前也不過五六千一平米,這四百萬可是能買七八套市區的商品房了,明顯是遠遠超過了合理的范圍。

  鄭杰并不在意,輕松地說道,“大主任,這錢又不用你出,你這么驚訝干嘛?再說了,我弟弟可不僅是一條人命,他還是家里的頂梁柱,家里有老婆孩子要養。你也看見了,我弟妹和侄子就在這里,一個剛被查出腸癌,一個有殘疾,我弟弟不在了,以后根本沒人賺錢養家,何況家里還有四個老人家要吃飯,實在是困難得很!”

  聽起來鄭杰說的倒是在理,但這并非是獅子大開口的理由,該不該賠、該賠多少,這都得按照規定來。蔣濤一時語塞,他已經感到背后發涼,方才知曉這樣的談判是多么的艱難和無助。

  沉默許久的白宜元,終于開口了,“現在鄭軍的遺體還在我們醫院的太平間,對于他的死因目前誰都不清楚,我希望你們能夠同意對他進行遺體解剖,這樣可以確定到底是哪方面的責任?到時候,咱們再根據具體的情形來談賠償,陳女士你覺得怎么樣?”

  這話本是特意說給陳倩聽的,但沒等這位精神恍惚的女人搞明白,鄭杰就又插上話了,“那可不行!我弟弟都死了,你們還想在他身上動刀子,讓他死無全尸,這絕對不可以!”

  “但是如果想知道他的死因,就必須要這么做,我想你們家屬也不愿意他死得不明不白吧?”白宜元依舊在爭取。

  “對,對不起,白醫生,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我也不能同意,我丈夫他……”陳倩突然說話了,但說到一半,便淚眼模糊,再也說不下去。

  白宜元和蔣濤都知道她后面要說什么,無非和鄭杰的觀點一樣,逝去的人不接受再動刀。由于家屬拒絕尸檢加上提出的要求過分,蔣濤自是無法接受,雙方的首次談判便到此結束,可謂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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