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江橋頭,劍氣森寒。
兩道人影兔起鶻落,縱掠如飛,劍動雷音,仿佛上古的雷公電神,正在持九天雷霆對拼。
叮叮!
細密的劍鳴聲不斷響起,一道道破碎的劍氣四溢,令巨石壘砌成的橋身上都多了蜂窩一般密密麻麻的孔洞。
原本圍觀的武者早已退避三舍,心里卻有著不虛此行之感。
“古七星不愧是魔門最天資橫溢的劍子,竟然能與浣花神劍江老前輩斗劍至今……”
“劍若蛟龍,一出雷驚……直到今日,我方知道什么是劍道的至高境界!以往種種狂言,實在可笑……唉,自當回去,再閉關苦修二十年,不成宗師,絕不出關!”
“古七星此子,只要不中途夭折,未來必可晉升一品大宗師,甚至天象境界……但此時,他還是要遜色江老前輩一籌!”
驀然間,兩劍相交,人影分開。
古七星默默無語,舉起了手中的七星劍。
只見在這柄名刃之上,諸多缺口浮現,越來越大,最終炸為無數碎片。
他的七星劍即使不是神兵魔刃,但也是一等一的名器,但此時,終究還是不堪重負。
古七星不由望著對面江離手中的劍器。
這個市儈老頭手中的長劍質樸無華,長三尺三寸,劍柄用粗麻絲纏繞,劍鞘也只是普通的烏木,但此時,劍身卻是光亮如新,絲毫未損。
孰勝孰負,一目了然!
現場一靜,旋即炸開一陣歡呼。
“你用的……是什么劍?”
古七星甩掉劍柄,聲音冰冷。
“此劍無名,是老夫少年之時,托家門口的鐵匠老李打造,用鐵三斤三兩,費銀五兩五錢!”
江離撫摸著手上普通的長劍,宛若自己的情人:“老夫一生中,也把玩過不少名劍,但真正趁手的,還是這一把!少年人,與其去追尋神兵利器,不如專注眼前……”
他意有所指,令古七星心里一驚,有著幾分被窺破心思的不妙預感,此時卻強自鎮定,冷笑道:“你內功深湛,我佩服無比,但若我手上所持是天帝劍,你還敢說這話么?”
“是是……老朽失言了!”
江離身上高手的氣場消失不見,又回復市儈老頭的模樣,仿佛他才是輸的那個,連連作揖討饒。
遇到這老無賴,饒是古七星,也是毫無辦法,心里卻出乎預料的沒有多少恨意。
轟隆!
就在這時,遠方的天空驀然暗沉下來,似有悶雷滾過。
“莫非是要下雨?”
普通武者看著這一幕,已經下意識地尋找雨具,但三品以上的武道宗師,卻是面色凝重:“這是……天象?有天象境武者正在交手?”
江離詫異地望了古七星一眼,有些詫異。
金風細雨樓樓主親自到來,連本地分部都被蒙在鼓里,但他卻十分清楚。
原本,按照那位陳天象的情報,魔門當中,應當只有一位一品大宗師壓陣才對。
布下此局,根本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意思。
但想不到,似乎歪打正著,釣到了一條大魚?
只是,江家家底太薄,希望這些高手交手,可不要將他的這點家當砸個稀碎才好。
“竟然有天象境武者交手?此等高手,已經超凡入圣,不是凡俗了!”
宗師也有親朋好友,諸多弟子。
頃刻間,消息傳開,周圍看熱鬧的武人立即轟動了:“能親眼見到此等陸地神仙出手,死而無憾啊!”
人群仿佛潮水一樣,向天象處飛奔而去,簡直是一團亂麻,多得是武者為了爭搶一匹坐騎拔刀相向,甚至有的人嫌這樣趕路太慢,直接施展輕功,天空中黑影接連,宛若趕集一般熱鬧。
“這似乎是……總樓主啊!”
敖戰也在先頭部隊當中,來到江家老宅之外,神色就有些不對:“魔門古七星挑戰江家老祖,旋即江家就爆發此等大戰,樓主親至,應當是江湖正道一起籌謀的張網捕魚之計!嘿嘿……難怪之前我郡內分樓的情報一下失靈,多有疏漏之處,原來如此!”
可惜,心知肚明這是總樓主的決定,哪怕再給他三個膽子,也不敢發作,只能遙望這一幕。
江家老宅上空,兩團天象互相糾纏消耗。
一者云如漏斗,虛室生白,乃是陳杞游。
另外一個,卻是血云滾滾,霸道狂囂,帶著明顯的魔道風格。
驀然間,一道刀光炸開,細碎的刀氣呼嘯,宛若絲絲縷縷的細雨一般,播撒向周圍。
那些武者頓時倒了血霉,身體被洞穿,無數血液離地飛起,沒入云團當中,更加顯得妖異非常。
“這是……魔兵第十飲血刀!”
江離老祖一眼辨認了出來:“是南宮無望到了!”
“飲血刀主?”
“竟然是此梟!”
“我明白了……魔門邀戰,乃是聲東擊西之計啊!”
大量的武林人士恍然大悟,紛紛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江離老頭,有性子急的,已經在找古七星,準備將其亂刀分尸了。
不過這個魔道劍子又怎么可能如此授人以柄?自然是早早不見了蹤影,令有心者徒呼奈何。
轟隆!
就在這時,高空中一雷滾過,聲勢驚人。
血云之內,方元眉頭皺起:“有點麻煩啊……”
對面的陳杞游無疑比恨天侯難纏多了。
其對于戰機以及功法的把握,簡直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開始的一招,直接以血魔刀破血魔刀,若不是他中途變招極快,說不定會被一擊慘敗。
三才望氣鏡看破天地人之氣機,可以說,每次方元出招的瞬間,陳杞游就已經知道他接下來的動作,甚至看到了破綻,有了拆解之策。
遇到這樣的敵手,無疑是非常痛苦的。
‘喂……血魔!你的大血魔功已經被破成篩子了,難道你就沒什么想法?’
方元一刀劈出,中途連變九次,最終還是被陳杞游一指印在刀身上,不得不后撤。
實際上,若不是顧忌他手里飲血刀犀利,恐怕方元的處境還要更加不堪一點。
‘……若論功力,此人與之前的恨天侯也不過伯仲之間……’血魔元神傳念道:‘當然,有著三才望氣鏡之助,他一分力抵你十分力,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你應變神速了。’
‘廢話少說!’方元眼眸一冷,實際上,他還有源力的底牌沒有動用。
不過此招一出,就是生死勝負手,如果再被破,那就真的只有落荒而逃一條路好走了。
‘三才望氣鏡,真的可破源力么?’
方元有些遲疑。
若是在低維世界,這完全就是個笑話。
但在此世界中,又有著世界規則之助,還當真不好說的。
此世界的武者,修煉到了巔峰,絕對與魔神無異,否則也鎮壓不下血魔。
‘這神兵的確有些麻煩,無法可破,唯一有用的,還是你自身!’血魔繼續道:‘三才望氣鏡能窺破氣機,但若你體內氣機圓潤無暇,毫無破綻,又或者破綻稍縱即逝,令他無法抓住,便也可奏功!’
‘這道理我當然知曉,只是世間又怎么可能擁有完美無瑕之物,人如是、武功如是、萬物如是!’
方元驟然舉刀,嘴角帶起一絲獰笑:‘實際上,還有第三種方法!’
轟隆!
飲血刀轟鳴不斷,一刀斬上天空,分開寰宇。
‘三才望氣鏡并無絲毫戰斗力,看破終究只是看破,但我若比他強十倍百倍!即使看到破綻又有何用?’
紫色的精芒,直接在他瞳孔中綻放。
上空,原本智珠在握的陳杞游不由面色大變:“怎么突然氣機暴漲如此之強?到底是何等秘法?!”
但下一剎那,他已經無暇再想。
方元身形宛若武破虛空,移形換影一般,來到他的面前,順手就是一抽刀。
嗤嗤!
血芒爆閃。
在彈指剎那間,方元就連出九九八十一刀,刀刀致命。
陳杞游飛快倒退,雙手宛若穿花蝴蝶一般,將血色刀氣捏碎。
但方元清嘯一聲,飲血刀光芒連閃,又是九九八十一刀。
陳杞游眉心光芒大放,一退再退。
身周,諸多血紅色的刀氣破碎,零零散散,數目驚人無比。
“吃我一刀!”
這時,方元再次邁步,一刀斬落。
此刀既出,周圍的細碎刀氣頓時仿佛有著主心骨一般,蜂擁而來,匯聚為一式鋪天蓋地的刀罡。
這一套急攻,宛若長江三疊浪,特別是最后的聚合一刀,哪怕恨天侯復生,方元也有強烈的自信讓其飲恨!
轟隆!
刀罡沖天而起,沖散云層,天地間一片混沌。
刀罡之下的陳杞游,面色轉為凝重,雙手宛若拍打胡笳一般,不斷在刀罡側面來回流轉。
他手掌化為漫天幻影,一瞬間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招。
只是那巨大的血紅色刀罡,驀然凝滯在半空中,忽然間化為碎片。
“南宮無望,認輸吧!你自身的一切氣機,都在我天眼之下!”
陳杞游負手而立,面色傲然。
“是么?”
方元杵著飲血刀,臉上同樣帶著笑意。
轟隆!
突然間,天地變色,烏云洶涌,一道鋪天蓋地的可怕刀芒,悍然從天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