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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替罪羊

  似乎商議了很久,其中一個御醫道:“娘娘,陛下,臣等盡力而為。”

  于是眾人協力將這張忠抬到了一旁的偏殿,而陳凱之等人,也不得不跟了去。

  御醫們在里頭全力施救,而陳凱之等諸人,卻只能在外候著。

  這狀況發生得有點突然,太后皺了皺那雙如柳葉般的秀眉,便優雅地坐在一旁的小殿里。

  這個時候,她知道不便召陳凱之來說什么,可目光總在不經意間瞥向陳凱之,觀察著他的行為舉止。

  這也實屬正常,每個做父母的,都將自己的孩子當成寶,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能免俗,因此她總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去看陳凱之。

  而陳贄敬則是陰沉著臉,深皺著眉頭,略顯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若有所思,似乎在思量著什么,這個時候也根本沒心思去關心太后在想些什么了,來來回回的走了幾圈,突的,他召來了一個宦官,沉聲道:“張學侯好端端的,何以突然如此?”

  這宦官猶豫了一下,才道:“這……據說張學侯……是服了……五石散。”

  “五石散?”陳贄敬的目光沉了一下,似乎了然了一些什么,卻是默然無言。

  其實在貴族之中,服用五石散幾乎已經蔚然成風,大陳如此,想不到這股風氣,也到了曲阜。

  不過這服用五石散,并不算什么罪惡,反而頗為風尚,只是顯然,這張忠吃得有些過了火,故而才導致自己的身體深重受損。

  陳凱之耳目清明,在旁聽著,心里不由詫異。

  竟是五石散……這不就是上一世魏晉流行的五石散嗎?問題是……這藥可是毒物啊!

  據說吃過之后,便容易成癮,而這也罷了,它倒是可以讓人皮膚白皙、細嫩,正因為如此,貴族們爭相去吃,可長期服用,副作用極為明顯。

  此藥本是用來給傷寒病人吃的,因為散劑性子燥熱,對傷寒病人有一些補益,可誰曾料到,卻有人將它當作了‘靈丹妙藥’。

  只見那宦官小心翼翼地繼續道:“怕是因為散不出熱,所以……”

  陳贄敬顯得越加焦躁,神情不悅地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

  陳凱之與幾個學子依舊安靜地在此等著,過不多時,終于有御醫走了出來,陳贄敬連忙上前,劈頭便問:“如何?”

  這御醫擰著眉心,顯出了為難之色,支支吾吾地說道:“殿下,只怕救不活了,他體內太燥,熱散不出,只怕……”

  這御醫顯然是深受陳贄敬信任的,他看了四周一眼,而后湊近了跟前的陳贄敬,壓低了嗓音,用他們倆人可聞的聲音,接著道:“只怕要預備好后事了,殿下,雖說服食這五石散容易出一些意外,可是……可是學生以為,張學侯畢竟是在大陳出的事,只怕衍圣公府那兒,免不得會見責。”

  陳贄敬臉色越加的陰沉,便道:“你以為當如何?”

  “不如……”御醫的聲音越壓越低了,生怕有人聽見:“最好的辦法,是堵住衍圣公府的嘴,使他們也不好責難,不如就說這張學侯是因為酒色,掏空了身子?如此一來,傳到了衍圣公府,衍圣公也就不好張揚了,殿下想想看,張學侯的因為酒色而暴斃的,這名聲畢竟不好,衍圣公府難道還能大聲嚷嚷嗎?多半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陳贄敬目光幽幽,若有所思,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一人去的?”

  御醫忙道:“當然不可能一個人,最好是由另一個有學爵之人領著去的,如此……豈不是一箭雙雕?衍圣公府定會極力壓住這個消息,到了那時,說不準還要請殿下不要聲張呢。”

  陳贄敬略一深思,不由頷首。

  御醫的話的確在理,現在這人突然在大陳之地暴斃,曲阜那邊,少不得要派人來查探的,說不準還可能引發一些事端,而這個張忠,可不是一般人啊,此人不但是學侯,還是圣公的家臣。

  可以想象得出,這人在大陳出了事,衍圣公府一定會鬧得不可開交的。

  可若是讓御醫修改一下病因,就完全不同了,若是因為酒色而掏空了身體,這就是張忠自己作死……衍圣公府為了聲譽,就不得不把事情壓下來,如此一來,一切的糾紛,也就消弭于無形了。

  這辦法似乎是最為妥善的,只是……

  他瞥了一眼遠處的陳凱之諸人,不禁道:“你看,誰是領著張忠去聲色犬馬的人?”

  御醫聽罷,也抬眸,朝陳凱之等人看去。

  他們說話聲音很輕,旁人幾乎是聽不到的,可陳凱之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見那御醫朝這看來,陳凱之的心里頓時惱火,這是要找替罪羊啊。

  這些人真是惡心至極,為了聲譽,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了。

  那御醫只看了一眼,隨即便低聲對陳贄敬道:“殿下以為呢?”

  畢竟都是有學爵之人,一旦要栽贓陷害,也不是這樣輕易的,這御醫不敢貿然,反而是詢問陳贄敬。

  陳贄敬捋須,淡淡道:“你自管推薦吧,無妨,反正是修書給衍圣公,送去的乃是密信,衍圣公看過,也不會張揚的,就算要懲罰,肯定也是找其他理由懲罰,此人蒙在鼓里,到時就算遭了無妄之災,也不會知道自己為何倒霉。”

  陳凱之聽著,心里直冷笑,卻依舊保持著冷靜,繼續默不作聲。

  御醫又朝這邊陳凱之這邊看過來,口里道:“這陳修撰的官職是最低的,何況……”

  陳贄敬沒有多想,便頷首到:“好了,那么……你去修書吧,事不宜遲。診斷要做得高明一些,不要有什么紕漏。”

  御醫沒有遲疑,便道:“這是學生的分內之事。”

  說著,他直接到了一旁的小殿去,只過不了多時,他便拿著一封書信交給了陳贄敬。

  陳贄敬看過之后,叫來了一個宦官,吩咐了一句,無非是快馬加急,火速送去曲阜之類。

  一個替罪羊,似乎就已經有了。

  可以想象,那衍圣公看過書信中的診斷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風聲壓下來,對于這張忠之死,忌諱莫深,至于肇事者陳凱之,當然不會直接責難,多半是隨便找個理由處理,比如,尋個名義,虢奪掉他的學子。

  而這一切,陳凱之都看在眼里,卻是不露聲色,直到書信送了出去,那御醫又進去檢視一番,方才又走了出來,這一次則是拉高聲音道:“殿下,張忠無藥可救了!”

  他的聲音的確不小,陳凱之這邊的諸官們顯然全聽到了,隨即大家面面相覷,連太后也聽到了動靜,面帶憂色地快步自偏殿中出來。

  陳凱之盯著那御醫,都說醫者仁心,可這御醫真是無恥之極啊,治不好病倒也罷了,為了討好趙王,竟是如此可惡,轉眼之間,就想壞人前途。

  陳凱之方才不露聲色,是因為他想讓這御醫將書信發出去,這個時候,陳凱之便高聲道:“怎么,是因為張學侯散不了熱嗎?”

  他這以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他的身上,便連太后也微微蹙眉,不知陳凱之要搞什么明堂。

  這御醫一聽,目光一閃,立即否認道:“什么散熱,張學侯是體虛所致。”

  他對此事,矢口否認,自是因為在診斷上,已經更改了結果,而且這結果已經造成了既成事實,甚至已經修書,將消息火速的送去了曲阜,這是無法更改的。

  可現在這個小子,是如何知道張學侯是散不了熱的呢?

  陳凱之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不,我方才看他的癥狀,并非是體虛,分明是因為服用了五石散,身上的燥熱沒有發散,不知這位御醫大人高姓大名,何以睜著眼說瞎話。”

  這家伙……還來勁了。

  這御醫忙和陳贄敬交換了一個眼色。

  不過他很快笑了。

  這個陳凱之,不過是個修撰,文章詩詞什么的,他自然遠遠不如陳凱之,可這醫術,自己卻是這方面的專家,這陳凱之固然再怎樣叫囂,又有什么用?

  他淡淡道:“陳修撰,請你自重,老夫入御醫院,已有二十五年,不敢說是什么神醫,醫術卻還過得去,老夫與其他幾個御醫,都已經診視過了,確實是體虛所致,這絕無有錯,反觀陳修撰,在此喧嘩,卻是何意?”

  他一番話出來,倒是讓不少人看向陳凱之,只是他們的表情,卻大多是覺得陳凱之這個家伙確實是有點兒過火了,御醫都不信,誰信你陳凱之?你陳凱之無事鬧什么?

  太后似乎也覺得陳凱之有些放肆,不愿他惹出什么事端來,便道:“陳卿家,文太醫醫術高超,你就不要和他爭了。”

  文太醫有神醫之名,這是人所共知的事,陳凱之再怎么鬧也沒有用。

  可陳凱之卻像是成竹在胸的樣子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的判斷絕不會有錯,還請娘娘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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