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院的胳膊,生生截斷,露出森森白骨,鮮血沾滿他的衣裳,看著格外嚇人,他拼命的嚎叫,痛苦的求饒。
“官爺饒命。”
百戶冷笑,狠狠將護院推開,那手中長刀還淋淋帶血,眼眸微微環視了四周,只見一片凌亂,眉宇不屑的挑了挑,下一刻他厲聲道:“聽好了,頑抗者,格殺勿論,現在我懷疑這里藏著欽犯,弟兄們,給我搜!”
一聲令下,數十個官兵頓時精神抖擻,那些賭客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他們畢竟只是來尋樂子,不是來自找麻煩,于是乎,一個個倉皇而逃,不敢逗留。
賭坊里的護院個個被人押著,靠墻蹲下,那嚴加新直接被押住,他心在淌血,一張臉都抽搐起來,這下完了。
今日鬧出這樣的事,以后誰還敢來自家的賭坊?
他口里想叫什么,百戶卻是走上來,朝他森然一笑,二話不說,先給他兩個耳刮子,嚴加新面上,頓時多了一道猩紅的掌印,他疼得眼淚直流,可是他依舊不甘,有些憤然的吼道:“我姓嚴,叫嚴……”
“你姓什么都沒有用,今日嘛,現在本官懷疑你私通欽犯,來,帶走。”
“還有……”王百戶目中殺氣騰騰,所謂有什么將,便有什么兵,跟著護國公,當初沖進過趙王府,此后又四處捉拿欽犯的人,自然面貌煥然一新,王百戶厲聲道:“將這里統統砸了,今日開始,不再有開勝賭坊!”
“遵命!”
隨即,這里便傳來乒乓的聲音,只小片刻功夫,整個開勝賭坊,便已是面目全非。
“我……我要見我爹,我……”嚴加新不甘大吼,可他的聲音,早已被這哐當的聲音所淹沒,其實呢,即便是聽到了,也沒人敢理會他,只會當他這個人是空氣。
看著自己經營的賭坊,被砸了,嚴加新很絕望,蜷縮著身子在角落瑟瑟發抖。
內西城如意坊。
一座幽靜的大院,小巷里陰森可怕,可此時,已有數十個差役躡手躡腳而來,帶頭的都頭手一招,立即有差役貓著身子上前。
“人還在里頭,同心門的掌舵劉巖,還有其他幾個匪首一直沒有出去過。”
都頭瞇著眼,這劉巖他是認得的,乃是附近碼頭的一伙會眾,這些浪蕩子組成的會眾,大多靠訛詐店鋪為生,或是欺負外鄉人,就如這劉巖,就聚眾數十人,在這一帶很是張狂,此人平時和官府的關系還不錯,據說和京兆府里的某個主簿是遠親,所以平時都頭們巡查見了他,大多時候,都會嘻嘻哈哈的打聲招呼,此人倒也識趣,總會送上一點茶錢。
可今日……
都頭瞇著眼,突然手握成拳頭,沉聲下達命令:“動手。”
一聲令下,早有一個健壯的差役助跑,狠狠一腳,將這門生生撞開,口里大叫:“拿賊,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宅中之人,統統拿下!”
方才的寂靜,瞬間變得熱鬧起來,四處的街巷,立即傳來了急促的腳步,粗重的呼吸傳來,明晃晃的長刀亮起,宅里傳出狗吠聲,隨即有人大喝:“什么人。”
而接下來,便是驚懼的聲音:“官……官爺,我等是良民,是張都頭,張都頭,好久不見,今日怎的……張都頭,咱們平時……可是朋友,吳主簿……吳主簿他老人家好……好嗎……”
啪……
一巴掌生生打下去,接著人被踹翻:“狗一樣的東西,今日,再沒有什么吳主簿了,還有,誰和你這等欽犯是什么朋友!”
夫子廟。
這里人流如織。
大量的五城兵馬司官兵提著長矛列隊快步冒雨而來。
他們的靴子踩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踩著磚縫的苔蘚,踩在水洼里,發出咔咔咔的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這夫子廟顯得有些混亂起來,許多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而盤踞于此的斧頭幫幫眾穿著褐衫,在這碼頭來回巡走。
這里的貨郎多,而且靠著碼頭,腳夫要搬運貨物,商賈要裝卸貨物,因此油水最是豐厚,此時這些徒眾,或是糾集腳夫包攬腳力,進行壟斷,又或者,是勒索貨郎,而此時,官兵一到,這些人還沒反應,更多的人卻是不在乎,畢竟有時候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會來,不過多是朋友,想來這一次,肯定是五城兵馬司上頭有什么交代,下頭的官兵來做做樣子,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徐徐自一旁的茶樓里下來,他顯得很是懊惱,這些該死的丘八,十之八九,又要借故來討要一些茶水錢了,可等他冒雨下了樓,迎著那些丘八們徐步行過去,面上便換了一個笑容,遠遠的,他作揖行禮。
“原來是劉百戶,劉百戶今日來有什么公干?”
他笑的有些假,其實真假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要準備孝敬了,斧頭幫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混著,固然背后也有靠山,不過偶爾,還是得打發一下這些來往的官兵和差役,他正預備從褡褳里取出銀錢來,冷不防,那百戶已一下揪住了他的頭發,冷漠的瞪著他。
“來做什么?來拿你,楊晨志,你東窗事發了,你在此組織會黨,聚眾滋事,平時里逼良為娼的勾當,真以為本官不知道嗎?來,帶走,給我狠狠搜,將他的余黨統統都搜出來。”
“劉百戶,這是什么意思,平時小人可沒少……”
百戶冷笑:“今時不同往日了,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我……我……刑部的……”
“看來還有同黨,刑部的誰,竟和你有勾結,來,帶回去,好好的審問。”
一個個青樓和賭坊,突的遭受了突襲,隨即官兵們開始趕人,抓人,招牌直接取下,直接摔個稀巴爛。
各處人口密集之處,大量的差役亦是開始拿捕,與此同時,一張張新的安民告示開始張貼。
護國公奉旨緝拿宵小,維持洛陽平安,今日起,抓捕奸邪宵小之輩!
這消息,一個時辰之后,立即震驚了京師。
長街上,到處都是押著人犯的官差,偶爾,會傳來打斗的聲音,一具具的尸首,從某個院子里抬出來,與此同時,京兆府大牢,突然人滿為患。
陰森幽暗的牢房里,到處都是人流穿梭,負責錄入人犯信息的書吏,此時手脖子已經酸了,筆下,是密密麻麻的各種信息。
在這地牢的深處,時不時的,傳來各種的驚叫慘呼。
因為人手不夠,吳副總都頭親自帶著人,此時已在一個牢房里,將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犯吊起,他拿著戒尺,輕輕的拍打著自己的手,眼睛瞇著,一旁的差役,低聲匯報:“叫嚴加新,是嚴部堂的庶子,沒什么出息,所以就任他在外胡鬧了,賭坊就是他開的,對五城兵馬司的人大呼小叫的也是他,平日里……”
吳都頭坐下,點點頭,示意不必再說下去。
此時心里不由在感慨,若是在幾日之前,自己見了這等公子哥,不乖乖賠笑就不錯了,今日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場景見面。
有人給他斟了一副茶來,吳都頭結果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茶,便幽幽的抬眸,冷冷的瞅著嚴加新。
“嚴公子平時沒少發財吧,開勝賭坊的賬上,可是搜出了七八千兩現銀,這還只是現銀而已,嚴公子倒是生財有道,不過……有人倒是招供了,說是嚴公子逼良為,除此之外,還打死過兩個賭客,這事,是有的嗎?”
“我……我……胡說,是誰招的。”嚴加新奮力反駁。
吳都頭皺眉,越發冷漠的看著嚴加新,嘴角輕輕一勾,淡淡笑了起來。
“是嗎?”
一旁的差役會意,提著鞭子,在嚴加新的身上狠狠抽撻。
啪啪……
連續兩聲響鞭,嚴加新頓時疼得哀嚎起來,口里忙道:“是,是,是有。”
吳都頭低頭喝茶,隨即抬眸凝視著嚴加新,慢條斯理的吐出話來:“還犯了什么事,一并說了吧。”
“沒……沒……”嚴加新連忙搖頭。
吳都頭似乎并不惱,只是再次抿了一口茶,完全是一副不愿多問的樣子。
那差役見狀,再次卷起袖子,又要動手。
“別打,別打……”嚴公子此時眼淚鼻涕俱出,整個人吊在半空,綢衣也早就被打的稀爛,露出的肌膚有條條猙獰的傷痕,此時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哆嗦著開口:“我爹……我爹……”
“噢?你爹還犯了事?”吳都頭冷笑起來,目光一抬,幽幽的看著嚴加新。
“我……我……我叫嚴加新,我爹是嚴正,是嚴正,當朝工部尚書,我……我……我……”
吳都頭冷笑,他陡然站了起來:“我們既然抓了你來,當然知道你是誰,不但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爹是誰,便是你爹的爹,你爹的爹的爹,我們都清楚,我們敢拿人,會很在乎你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