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聽了,只是一笑,隨即道:“那么,四季坊里,到底有多少這樣的官奴?”
張懷初含糊不清道:“這……記得并不太清,大抵,有三四十人。”
陳凱之聞言,便朝一個差役招招手:“去,再去四季坊,將里頭的人盤問一遍,將所有原是教坊司官奴的人,都暫時拘押起來,當然,不要為難她們。”
“是。”那差人應命,便匆匆去了。
陳凱之這才抬起頭,目光沉沉的看著張懷初,一字一句的追問道:“還有呢?你那二舅,還做了什么?”
張懷初此時已是生不如死,他根本無從知道陳凱之的底細,只是一心想要從這地牢中逃出去。
這些年來,他在京里養尊處優,好日子過慣了,哪里熬的了苦,如此惡劣的環境,他早已經受不了了,因此他竟是哀求起來,聲音帶著哭腔:“再……再沒有了,官爺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求你醒醒好,放我一馬。”
“沒有了嗎?”陳凱之不屑冷笑。
張懷初見陳凱之一副柴米不進,陰沉著臉,竟是戰戰兢兢起來,只好道:“有,還有一事,二舅在外頭,本有一個兒子,在從前的兵部右侍郎家里養著,不過……卻被一個叫陳凱之的給害了。”
果然……
他的猜測沒錯,難怪王養信一死,這駙馬便找自己的麻煩,好像跟自己有天大仇恨一樣的。
陳凱之不禁笑了:“那么,廣安駙馬就沒想過為兒子報仇?”
“想,想過的。”張懷初恐懼的道:“只是太皇太后恰好回了京師,現在長公主巴結著太后要緊,二舅也怕鬧出事來,緩一緩再說。”
陳凱之道:“那廣安駙馬,不過是個駙馬而已,他如何能讓一個兵部右侍郎,甘心讓他養兒子。”
張懷初稍一猶豫:“兵部右侍郎,本不是兵部右侍郎,此前豫章的一個知府,是二舅提拔了他。”
陳凱之冷笑:“一個駙馬,也有本事能將人提拔成兵部右侍郎,你可知道,兵部右侍郎是什么官,到了現在,你還不老實,來人!”
“在!”
張懷初要哭了,一想到要動刑,便拼命在半空中掙扎,大聲喊著:“不敢,不敢欺瞞,這是因為……因為趙王殿下的關系,趙王殿下神通廣大,二舅平時沒少巴結趙王,趙王一句話,什么事辦不成?”
陳凱之瞇著眼,似乎覺得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了,不由朝對身邊的吳都頭道:“你負責繼續訊問,再順著這個,訊問出一點有用的信息出來,這些口供,及早簽字畫押。”
吳都頭忙是點頭:“是,請護國公放心,公爺自管去歇一歇。”
“歇?”陳凱之冷笑:“現在外間,都在看著呢,都想看看,錦衣衛有沒有膽子,敢辦大案要案,歇什么?這里,不就是有人犯了事嗎?有人東窗事發了,還歇個什么,來,調集內東城的所有人員,再自這里抽五十干吏,隨我去拿人,我陳凱之說過,誰犯事,拿誰!說到就要做到!”
吳都頭嚇得臉都慘綠了。
這……是要去拿廣安駙馬嗎?
廣安駙馬的罪責確實不小,單憑這個四季坊,就不知有多少劣跡,再加上其他的一些細枝末節……
只是……這也太冒險了,此人畢竟是皇親國戚,這和炮打趙王府不同,炮打趙王府的時候,趙王并不在王府,而直接去拿一個皇親國戚,實是有點……
因此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猶豫了一會,才說道:“要不要上奏?”
陳凱之繃著臉,目光微微一沉,從牙齒縫迸出話來:“罪行還未坐實,上奏什么,先拿人,拿人回來,也是要問他的罪,等一切水落石出了,自報請朝廷處置。”
說著,陳凱之已匆匆出去。
頓時,傳令的差役已迅速開始集結人手,內東城的原來兵馬司官兵也開始集結。
他們各自跨刀,也不知接下來要去拿誰,不過這幾日,他們早已習慣了,千戶楊濤親自指揮,呼啦啦的兩百多人與五十多個京兆府干吏集結在了一處。
陳凱之親自翻身上馬,此時,任何京兆府里發生的事,都已成了稀罕事。
這幾日鬧的實在太厲害了,以至整個洛陽,都在看著這新出來的錦衣衛。
其實……這可以理解。
起初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相信,錦衣衛敢如何,十之,不過是找些小魚小蝦關起來,雷聲大雨點小一番,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可誰曉得,這些錦衣衛,真是瘋了,除了那那些會門,還專門尋那些背景深厚的人,一抓,就是一大串,而且到處拿人,于是乎,不少人就冷眼旁觀了,心說這陳凱之得罪了這樣多的人,鐵定是要完啊,于是更多人都在偷偷的觀察。
現在,錦衣衛又出動了,一下子集結這么多人,顯然是有大舉動。
陳凱之一馬當先,領著人匆匆招搖過市,百姓見狀紛紛退到一旁,雖然是退到一旁,可百姓心里是高興的,這護國公又抓壞人去了。
一炷香之后,陳凱之人馬抵達了長公主府。
這長公主便是廣安公主,長公主直接被太皇太后呵斥著趕出了宮,心里不忿到了極點,剛剛回府,便給了一個宦官一巴掌,她這輩子,哪里受過這樣的氣,此時趙王又閉關思過,梁王那兒,暫時也指望不上,細細一想,越發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那廣安駙馬江小白聽得公主回來,忙是來迎,一見公主一臉是傷,嚇了一跳,得知竟是太皇太后打的,心里不禁恐懼起來。
夫婦二人到了廳中,屏退左右,江小白不由道:“殿下,這陳凱之,欺人太甚了,前兩日,張懷初被拿了,今日……哎,又是如此,我看……他這是故意拿殿下來立威,此人,好深的心思。”
江小白心里還藏著一個秘密,便是自己的親兒子被陳凱之生生弄死,他想報仇,偏偏又怕長公主知道此事,不得已之下,只好忍氣吞聲,而如今,終是有了機會,咬牙切齒道:“此仇不報非君子,殿下若是忍氣吞聲,從今往后,誰還看得起殿下?殿下乃是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親姑姑,太皇太后這樣偏袒著此人,公主還能坐視不理嗎?”
陳月娥本就怒火滔天,聽江,心中的怒火越發旺盛了,面目不由猙獰起來,不過她依舊穩穩坐著:“主要是陳凱之狡猾的很,趁著這一次,趙王受了重創,想借此機會攪弄風云,這正遂了慕氏的心思,太皇太后那兒呢,卻對這陳凱之還念著救命之恩,指望有人做主,是不成了,本宮怎么會讓他有好日子過,只是……此事要從長計議。”
江小白急了:“這時候,還如何從長計議,不知道的人,還當我們怕他。現在張懷初還在他的手里。”
陳月娥卻是冷笑:“怕什么呢,眼下,朝野上下,恨不得將這陳凱之抽筋剝皮的人多了去了,可為何,他們沒有動靜?”
江小白耐心聽著,似乎在等待著答案。
陳月娥看了江小白一眼,便冷笑著說道:“朝中那些人,可都精明著呢,都希望別人動手,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何況,現在趙王又待罪,而今是群龍無首,誰也不愿挺身而出,其實,大家都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已。不過……”
陳月娥目光愈冷,面目越發猙獰可怖:“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江小白呆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著陳月娥,著急的問道:“什么意思?”
“得找一個人來主持公道了,這陳凱之攪的京師怨聲載道,大家都在裝聾作啞,因為什么,因為沒有主心骨,可若是這時候,有一個德高望重之人,肯出面來斥責陳凱之,到了那時,才是真正有熱鬧瞧呢,你也不想想,陳凱之這些日子,積攢了多大的怨氣。”
“德高望重……”江小白呆了一下,他皺著眉:“什么樣的人,才是德高望重呢?”
陳月娥淡淡道:“你忘了一件事嗎?當初,衍圣公下了學旨,要來洛陽,共御胡人,不過衍圣公身子不好,不宜長途跋涉,所以衍圣公之子,懷義公子代父來京,這一路,有千里之遙,懷義公子,走的也慢,現在胡人雖然退了,他走在半途,不可能就此折返回去,這位懷義公子,乃是衍圣公府世子,是未來的衍圣公接班人,倘若他看不慣此事,出面說了什么,你想想看,會是什么結果?”
“現在,京師里就是干柴,不只是京師,外頭的督撫們,無不心懷恐懼,宗室還有公侯的怨聲也是最大的,現在,只需點一把火,事情也就順利了。”
說著,這陳月娥竟是露出幾分得意的笑意。
“這懷義公子,據聞最愛江南的女子,那張懷初不是還藏著幾個不可方物的江南女子在城外的莊子調教嗎?若是懷義公子喜歡,事情就水到渠成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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