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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跪下

  這輕柔的聲音,對于懷義公子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

  他竟下意識的打了個顫。

  恐懼感已經彌漫在他心里頭,陳凱之一巴掌,打掉了他最后一點自尊,而這如沐春風的聲音,恰又使他打了個激靈。

  他最后一點僅存的自尊迫使他想要張口說什么,可話到嘴邊,牽扯到了臉上熱辣辣的傷口,竟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他竟發現自己不敢說話,低垂著頭,狼狽到了極點。

  陳凱之借著那搖曳的小燭火,凝視著懷義公子,突得目光嚴厲起來:“跪下!”

  跪下……

  這一句跪下,似乎完全忘了,懷義公子乃是衍圣公的世子,完完全全的將他當做是這世上最下賤的賤奴,一點都沒將他當成高貴的人來看。

  燈籠的光影,透入陳凱之眼里,這眼里折射出來的,是難以言喻的兇光。

  陳贄敬和陳入進一呆,忍不住暴怒。

  大膽,大膽,太放肆了。

  當著自己的面,欺人太甚,他們想要斥責,可發現,開不了口。

  現在的陳凱之,實在過于可怕,他們固然想擺出親王的架子,卻鬼使神差一般,竟也是緘口不言。

  懷義公子小心翼翼的抬眸。

  他觸到了陳凱之的目光。

  這目光清澈,只是……卻給他一種無以倫比的恐怖感,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陡然覺得陳凱之就是魔鬼。

  他發怔之際,陳凱之再次厲聲道:“我最后說一遍,跪下!”

  跪下……

  宛如驚雷在懷義公子耳畔回蕩。

  懷義公子嚇得一顫,順勢,竟是跪在了陳凱之的腳下,他涕淚直流,泣不成聲。

  此時的懷義公子才驚覺,剝除了自己世公子的外衣,自己竟什么都不是。

  陳凱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這猶如喪家之犬的懷義公子,這懷義公子個頭蠻高的,他站著和自己說話,總讓自己有點不太舒服,現在這種感覺一下子好多了。

  這種感覺陳凱之舒服多了,陳凱之輕輕瞇起眼眸,淡淡開口:“公子,還要狀告嗎?”

  “不……”當屈膝跪下的時候,懷義公子一切的自尊便已蕩然無存,人就是如此,當他適應了某種環境,自然而然的會自覺地調試好自己的心態,他開口艱難,可比之方才,卻是從容了一些:“不……不敢。”

  陳凱之嘴角微微一挑,很是不屑的冷笑起來:“這可未必。”

  懷義公子心跳加快到了極點,腦袋差點磕著了陳凱之的鞋上,方才已經受到了驚嚇,現在最擔心的,恰是陳凱之這腳什么時候踹過來,此時恐懼更甚,忙道:“我絕不敢,我若是狀告,豈……豈不是貽笑大方。”

  陳凱之笑了。

  是啊,這等丑事,懷義公子作為衍圣公世子,怎么敢說出去呢,難道說他跪在陳凱之的腳下像豬狗一般?他若是敢,明日就成為衍圣公府的恥辱,怒氣沖沖的衍圣公,立即虢奪掉他的圣公世子之位。

  衍圣公世系,乃是神主牌,他們被人供奉,恰恰因為他們是某種精神的化身,而一旦他們失去了這層神圣感,便什么都不是了。

  這樣的人,衍圣公一定覺得惡心,所以懷義公子現在吃了自己的虧,也不敢囂張了,也不敢聲張。

  陳凱之不屑的看了懷義公子一眼,他沒有一丁點興趣,去痛打這等落水狗,隨即,他旋身,看向了趙王和梁王,目光里滿是挑釁之意。

  趙王和梁王俱都驚呆了。

  他們看著懷義公子依舊還匍匐在陳凱之腳下,而陳凱之理所應當的樣子,面帶笑容。

  此人……亂臣賊子啊。

  他這丑惡的面目若是昭示天下……

  不,這是不可能昭示天下的。

  因為就算是陳贄敬昭示天下,懷義公子會認嗎?會認自己被陳凱之隨意毆打,會認自己像狗一般跪在陳凱之的腳下乞尾搖頭嗎?

  事主尚且不認,陳凱之就更不會認了,到時候,反而是惹來一身騷。

  陳凱之目光看著趙王,梁王兩人,嘴角微微挑了起來,笑吟吟道:“趙王殿下,方才殿下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

  問題……

  趙王這才想起,自己確實問了一個問題,趙王說的是,若是陳凱之肯賠禮,便和陳凱之握手言和,自此之后,化干戈為玉帛。

  陳凱之方才是沉默。

  而現在,陳贄敬終究知道了陳凱之的答案。

  陳凱之笑容可掬的樣子,朝陳贄敬行了個禮:“我不知道什么叫握手言和,更不懂,憑什么給人賠禮,卻只知道,誰若是讓我不舒服,我會捏碎他的每一根骨頭,教他這輩子恨自己投胎做了人,下輩子不幸成了鬼,殿下,你我俱都是大陳宗室,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同宗同姓,本該同氣連枝,所以,我給殿下最后一個忠告,不要自誤。”

  陳凱之說罷,長身作揖,默默然的行了一個禮之后,旋身,一步步,朝著如鉤的月兒方向去。

  這里……除了昏暗的燈影,瞬間,陷入了死寂。

  陳贄敬的臉色,不斷變化,陰晴不定,那眼眸,猶如自地獄一般,摻雜了無數的情緒。

  陳入進覺得后襟有些發涼,良久,等陳凱之走遠了,他方才道:“公子,快起來,起來吧。”

  懷義公子長舒了一口氣,莫名的感受到了無盡的屈辱涌入心頭,更是感覺自己無臉見人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來,渾渾噩噩的樣子,這時,他面上的顴骨已經高腫了,世公子的瀟灑尊貴蕩然無存,完全是一狼狽樣,哪里公子的風范,和高貴,簡直和喪家犬沒什么兩樣了。

  “王兄,你看……”陳入進支支吾吾的開口,可話到了嘴邊,又無法說完全。

  陳贄敬背著手,他瞇著眼:“他到底是誰……不像是無極,王叔……王叔分明……分明……”

  猛地,陳贄敬意識到了什么,他忙是緘口。

  陳凱之騎著馬,心情愉悅的打道回府。

  次日一早,便有人來:“公爺,公爺,明鏡司都督求見。”

  陳凱之剛剛洗漱,用過了早飯,坐在這公房里。

  此時,他微微笑起來。

  明鏡司都督,很不一般啊。

  剛剛落座,他便來了。

  若不是正好碰到了一個正著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明鏡司的人,早就將自己的行蹤打探了個清楚,什么時候起,什么時候用餐,什么時候洗漱,什么時候會出現在這公房里。

  明鏡司數百年的經營,早已無孔不入,甚至,在這錦衣衛里,怕也有他們的人吧。

  陳凱之淡淡道:“有請。”

  他沒有親自去迎,而是高高坐在這里,耐心等候。

  過不多時,王正泰徐步進來。

  這個人,生的平庸,便連舉止也都平庸,若不是今日穿著緋紅色的蟒袍,陳凱之幾乎無法從王正泰的身上,尋到一絲半點的閃亮之處。

  他左右四顧,目光最后落在陳凱之的身上。

  這一雙眼睛,顯得很黯淡,難有什么光彩,他和陳凱之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是閃亮,一個是普通,他似乎對于陳凱之的‘怠慢’,并不以為意,所以他朝陳凱之一笑,竟是朝陳凱之作揖:“護國公,你好。”

  只這一點,陳凱之對此人便戒備起來。

  堂堂的明鏡司都督,甚至敢于構陷內閣大學士的存在,這種人,樸實無華,沒有半分的架子,居然還可以厚著臉皮給自己行禮。

  要知道,他無需對陳凱之行禮的。

  而他卻表現的如此謹慎,這人很不一般哪。

  陳凱之便欠了欠身,朝他淡淡一笑:“不敢,請。”

  王正泰落座,陳凱之正要命人斟茶,王正泰壓壓手:“不必。”

  陳凱之便莞爾一笑,便道:“敢問王都督來此,所為何事。”

  “道歉。”王正泰徐徐道:“前幾日,有個明鏡司的僉事,不懂規矩,竟是冒犯了護國公,這個人,如今已經伏誅了,不過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明鏡司的僉事,明鏡司也是責無旁貸,幸賴,護國公自有天佑,總算沒有被他所害,老夫也算是松了口氣,今日來此,專程是為了負荊請罪,還請護國公海涵。”

  負荊請罪。

  陳凱之真是服了這個人。

  不過能做到這樣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人。

  滿朝的文武,包括了昨日那個什么懷義公子,無不是將自己的臉面看做是天大的東西,一個個矜持,又高高在上。

  可這位掌控著大陳無數秘密,位高權重的人,居然將臉一點都不當一回事,仿佛這張臉從不存在一般。

  陳凱之心里思忖了片刻,才笑了起來,很是溫和的說道:“不必,他是他,都督是都督。”

  王正泰頷首:“護國公寬宏大量,我也就放心了。”

  陳凱之卻是一笑:“不過,有一個疑問,還請王都督解惑。明鏡司的僉事,為何會和六司的人廝混一起呢?”

  這個問題,叫明知故問。

  其實陳凱之主要是想試一試王正泰的底。

  打交道的過程,本質上就是相互試探對方的過程,摸清楚了對方,心里才能有數。

  睡了,要早睡,以后我早點寫,爭取下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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