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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兵敗如山倒

  何況,這莫名其妙出現的援軍,使王川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一切布置,俱都成空了。

  眼下這一支孤軍尚且如此難以對付,何況……自己的側翼,可能要遭到打擊。

  他忙道:“人在哪里,還有多遠?”

  “就在數里之外。”這斥候立即回答道。

  王川頓時氣惱不已,真恨不得拔刀將這斥候剁碎了,他厲聲道:“只在數里之外才被發現,你們……做什么吃的?”

  斥候一臉委屈地道:“回侯爺,小人們倒是在七八里外發現的,可他們行軍速度快,一直遠遠尾隨,小人雖是騎著馬,甩開了他們,可是以小人的預計,就這么會兒功夫,他們已經至數里之外了。”

  王川的心底冒著寒意,他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不多思索就道:“命后營去攔截他們,告訴張友才,給本都督爭取五個時辰,不……十個時辰時間,十個時辰之內,先殲滅了這數百頑敵再說,他若是攔不住,便提頭來見。”

  話音落下,王川面上的橫肉一抖,他很清楚,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倘若是再不拿下這些人,一切成空。

  大捷,他已報了,什么時候勝,如何勝,付出多少代價勝,這些都是可以值得商榷之事,可若是無功而返,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想到此處,王川再無猶豫,他寧可拼掉整個后營,也要爭取時間,無論付出如何慘重的代價,也要將這五百人全殲于此。

  只是……當北方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火銃聲時,整個軍心就已開始動搖了。

  眼下這塊骨頭就已難啃,現在這銃聲如雷,似是挑動著每個人的人心弦,一時軍心浮動,不少人都顯出了驚慌,便連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王燁,亦是臉色變了。

  后營已不得不朝北進發,可顯然,那來犯之敵,比眼下圍困的敵軍更加強大,被圍的敵軍,尚且還曉得珍惜火藥,火銃還好,這手雷的聲音只是稀稀拉拉的,而北面,即便是相距數里,那轟隆隆的響動此起彼伏,人家似乎是壓根就不在乎補給了。

  王川心下自是焦急,厲聲拔刀道:“中軍營,進攻,務必圍殲賊軍,拿住陳凱之!”

  他一聲令下,賬下的中軍將官們卻一個個面如土色,一校尉道:“都督,恐怕……恐怕……卑下以為……”

  “混賬!”王川已是急了,其實從理智而言,他深知這校尉是對的,到了這個地步,理應穩住陣腳,先后撤十里,再徐徐圖之,現在這么做,何止是冒險,若是竭力將兵力投入去圍剿被困之敵,一旦急切之下難以攻下,而側翼潰敗,那便是全軍覆沒了。

  心里雖是明白,可他紅著眼睛,依舊厲聲道:“休要啰嗦,殺!”

  一個殺字,中軍便已動了。

  層層疊疊的關中軍,如潮水一般朝著那背靠山林的勇士營蜂擁而上。

  而此時,勇士營已是士氣大振。

  陳凱之一直觀察著動向,尤其是聽到遠處傳來的火銃和爆炸聲,自是清楚,大局已定。

  他按著劍柄,朝向那些蜂擁而上的關中軍微笑,身后,此起彼伏的哨聲響起,勇士營們縮小了包圍圈,個個摩拳擦掌。

  “看好了。”陳凱之篤定地看著陳無極,道:“行軍打仗,萬萬不可因循守舊,若是敵強我弱,固守固然重要,卻也不能太過僵硬,傳令,不必吝嗇彈藥,準備反擊!”

  反擊二字出口,竹哨的聲音驟然開始變了,將士們個個心里有了數,待那關中軍殺了上來,幾乎所有的手彈都不約而同地飛出,頓時,砂石亂飛,震耳欲聾的聲音猶如響徹大地,又經過了一輪火銃的齊射,沖在前的關中軍損失慘重,更有無數人渾身血毛如注,只有在地上翻滾哀嚎。

  一時之間,在數十步之外,已淪為了人間地獄,一個個彈坑中,俱是殘肢碎肉。

  此情此景,不可不說慘烈,本是憑著一股子氣沖殺而來的中軍營已是膽寒了。

  原本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有些踟躕不前了,后頭的武官則瘋了似得催促,也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前。

  而在這時,陳凱之已拔劍,目光如注地看著前往,氣勢凌然地道:“拔刀!”

  勇士營將士早有準備,此時短銃的火藥已是不足,紛紛收了短銃,齊齊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無數鏗鏘的聲音交響一起,隨即,數百根長刀在手,刀鋒如芒。

  “殺!”

  陳凱之大喝一聲,一馬當先,舉劍竟是直接朝著迎面而來的關中軍來了個反沖鋒。

  有了陳凱之無懼生死的帶領,身后勇士營將士自是再無遲疑,爭先恐后的隨之而沖,口中一道發出了喊殺的怒吼。

  只見無數人越過了車陣,如傾盆大雨一般,迎面沖殺而去。

  這一來,本是踟躕的關中軍中軍營們,卻是個個呆住了。

  他們萬萬料不到,對面竟會毫不遲疑的選擇直接反擊。

  原本一番狂轟濫炸,就已令他們士氣低到了谷底,人人心下膽寒,現在又看到迎面如下山猛虎一般沖殺而來的勇士營。還未等他們反應,在他們閃過的驚色之下,陳凱之已殺入了敵陣,還不等關中軍的官兵反擊,身后的勇士營將士便如洪峰一般隨陳凱之傾瀉而下。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如虹的氣勢,生生令人生出了怯意,而在北面,火藥的轟鳴和火銃的聲音更是愈來愈近,終于………中軍營徹底的崩潰了。

  于是有人開始慌不擇路的抱頭鼠竄,前隊的人不得不轉身,朝向后隊沖去。

  很快的,到處便變得混亂起來,已完全沒有了任何秩序可言。

  王川就在后頭壓陣,一看如此場景,老臉霎時的白了幾分。

  他萬萬料不到,陳凱之會來這么一手。

  顯然,這陳凱之是在兵行險招,因為一旦中軍營抵住,沒有崩潰,他們便可能陷入重圍之中,可細細想來,似乎結果已是注定的。

  北面的爆炸聲已讓中軍營膽怯,沖殺上前,又被打懵了,誰料這時候,陳凱之竟反其道而行,何況他手底下的都是精兵,數百人擰成了一個拳頭,王川所帶來的,固然是一支精銳,可能堅持陳凱之尚未反沖鋒之前,就已了不起了,結果一個反沖鋒,等于是壓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眼看著前頭兵敗如山倒。

  王川的神色極度難看,目中布滿了血絲,他厲聲想要呼喝著人督戰,卻見有人哭爹喊娘的飛馬騎來,口中驚慌至極地道:“都督,敗了,敗了,后營敗了……”

  敗了……

  這才小半時辰不到啊,王川的心已沉到了谷底,他原本是希望后營能夠堅持幾個時辰,而如今……

  顯然,大勢已去。

  尤其是這人口里高呼后,以至于軍心更加浮動。

  身邊此起彼伏的傳來焦灼的聲音:“敗了嗎?”

  “北面的賊軍殺來了……”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

  戰場之上,數萬的兵馬,似乎廝殺和鏖戰一起,任何一丁點變數,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后果,于是各營便開始浮動起來,到處都是亂糟糟的聲音。

  王燁見狀,忙道:“父親……只怕……只怕……”

  王川只能抬頭望天,竟是生出了無力感,他哭笑不得,見身邊的親衛竟也開始不安地左右張望,此時,他心里明白,自己再不會有任何的機會了。

  “撤吧,父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回到了長安城……”王燁依舊焦灼地勸道。

  “完了。”王川的眼中閃過了一許蒼涼,帶著些幽幽地搖頭道:“不會再有長安了,天下之大,再不會有你我父子的容身之地了,為父完了,你完了,長安城中,無論是陛下亦或楊氏,也都完了。”

  王燁似乎還想逃命,他總認為,只要逃回了長安,無論如何,長安還可堅守,何況在函谷關,還有十萬大軍,總還有茍延殘喘地機會。

  可王川卻是一臉蠟黃,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帶著憐憫的模樣,而在此時,身邊的親兵,竟也開始丟下了主帥四散奔逃,只有幾個忠心護主的親衛,依舊還留在這里。

  王川又哭又笑地道:“你我……還有今日這里的人,俱為亂臣賊子,勢必要被人踏上一萬腳,永不超生,逃,怎么逃?你的兄弟,你的妻兒都在長安,今日此戰一敗,長安還能幸免嗎?我們撤到哪里去?”

  王燁從未見過父親竟是沮喪成這般的樣子,他知道父親人生經驗比自己豐富得多,現在慌不擇路,卻是只想活命,便道:“父親,若是長安守不住,我們可以去大涼,可以去胡地,總有去處。”

  “不會再有了。”王川露出一抹苦笑,隨之道:“怎么還會有呢?千里奇襲,一戰而定,天下膽寒,此時此刻,大涼忙著修復關系都來不及,又如何會收留叛將?都遲了,一切都遲了,即便是胡人……胡人狡詐,也不會有你我父子的容身之地,你……你想逃就逃吧,去碰碰運氣也好,為父……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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