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的天氣還算暖和,隨著大越皇帝張宸的到來,陳凱之則忙碌了許多。
其實真正的商談,都由各國的禮部官員在暗中角力。
陳凱之所要的,則是各國支持錢盛皇子復國,而各國卻都各有打算。
此時鐵甲艦的大致設計已經出爐,陳凱之親自看過之后,覺得還算靠譜,匠人們已開始制造一個原型艦小上三十倍的模型,算是進行實驗,除此之外,在這造船局之下,又各有分工,有人負責甲板,有人負責蒸汽動力,有人負責火炮設計,有人則負責船舵。
幾乎每隔幾日,都會有洛陽緊急送來的奏疏供陳凱之批閱。
自西涼來的消息,開始變得讓人擔憂起來,西涼似乎已經開始不斷的向三清關增兵,顯然,這給關中造成了不少的壓力。
而在這時,卻又有一份奏疏令陳凱之看過之后,顯得震怒,當即便將這奏疏狠狠的摔在了案牘上。
晏先生一直陪著陳凱之批閱奏疏,一見陳凱之震怒,連忙抬眸。
只見陳凱之一雙劍眉深深的擰了起來,面色直發冷,隨即便道:“洛陽城里有人縱火,燒毀了數百間房屋,錦衣衛倒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十之,便是楊家的余孽所為,這些人,還真是膽大包天。”
頓了一下,陳凱之冷笑一聲,才又道:“這一場大火,足足燒死了九百多人,呵……”
晏先生不禁皺眉,眼中也是掠過怒色,道:“陛下……定要對這些人嚴厲打擊,這些事交給錦衣衛和明鏡司去做便可,陛下也無需動怒……”
陳凱之搖搖頭道:“朕之所以動怒,倒不在于這楊家陰魂不散,而在于,這些人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又在大陸上經營了這么多年,只要他們有足夠的錢糧,就可暗中招募數之不盡的死士,今次是大火,下一次又會是什么呢?現在洛陽已經人心惶惶了,朕就算拿住了一群余孽,將他們碎尸萬段又如何?只要有楊家的人還在海外,朕就拿他們一丁點辦法都沒有,這些人遲早還是會繼續到處禍害。”
晏先生也是憂心忡忡地頷首點頭:“不錯,那楊正,有億萬錢財,確實是心腹大患。”
陳凱之伏案,眼睛又重新落回了奏疏上,倒是漸漸冷靜下來,冷厲地道:“那么,就看誰笑到最后吧。”
晏先生頷首點頭,隨即道:“陛下,這燕國皇帝這些日子,似乎對陛下并不熱情,還有那越國的天子,似乎對陛下錢盛皇子之事不甚熱衷,二國屢屢獅子大開口,倒是想趁此機會從我大陳身上謀奪好處。”
陳凱之終于將目光從奏疏上抬了起來,道:“朕豈會不明白,你以為朕當真是滿門心思是針對西涼去的?晏先生,朕要的,是趁著此次會盟的機會試探各國的虛實而已,所以他們想要獅子大開口,便獅子大開口吧。”
正在這時,卻有宦官來報:“陛下,濟州錦衣衛千戶張成到了。”
“請進來說話。”陳凱之和晏先生停止了討論,等那張成進來,行了禮,張成便道:“陛下,方先生送出了消息,說是魚兒上鉤了。而且此次上鉤的,乃是一條大魚。”
陳凱之倒是饒有興趣了起來,忍不住道:“哦?想不到這楊家人的反應竟如此的迅速,看來他們是真的狗急跳墻了。這倒好得很。”
只聽張成此時又道:“除此之外,臣已查到,在濟北,有一群燕國商人有不同尋常的舉動,他們大量的購買了不少的貨物,甚至價格高一些,只要現貨,這貨物,立即送往北燕,他們的舉動很是可疑。”
陳凱之卻是笑了,別具深意地道:“對他們不用理睬,也不必去管。”
“除此之外……”張成猶豫起來:“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濟北的隆盛酒坊突然起了火,臣覺得事有突然,所以親自帶著人去查驗了一番,覺得這和有人縱火有關,而縱火之人絕非像尋常人,他們顯然計劃周密,且并不貪圖錢財,臣根據分析,可以得出,這十之是楊家的爪牙。”
陳凱之看著張成:“楊家在我大陳,到底有多少這樣的爪牙?”
“這……臣并不清楚,不過從那江海口中大致可知,楊家在大陸上,扶持了一個道門,號稱是三山門,每年會有數十萬兩銀子周濟他們,而他們則負責到處招募人手,兇徒遍布各州府,平時倒也極少惹是生非,所以官府對其并沒有太多的注意,因此臣以為,這些……或許和這場縱火不無關系。”
“呵,靠著縱火,就想要讓朕焦頭爛額嗎?”陳凱之眼帶嘲弄地冷笑一聲,道:“他們也太小看朕了,這三山會,錦衣衛和明鏡司要有所動作,給朕徹查到底。”
張千戶連連點頭,突又想起一件事來,道:“還有,似乎……方先生還透出了一個消息,楊家似乎有人和燕國的清河郡王暗中聯絡,不過……這目前倒還沒有什么實據,是方先生旁敲側擊中揣摩出來的。”
“清河郡王……”陳凱之皺眉,他似乎有了點兒印象,這個清河郡王乃是北燕皇帝燕成武的弟弟,據說很受燕成武的信任,這一次來濟北,這位清河郡王也跟著來了。
陳凱之瞇著眼,似是在深思著什么,口里道:“立即派人死死的盯著,自然,得要小心為上。”
“是。”
等這張千戶走了,晏先生見陳凱之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道:“陛下似乎有什么心事?”
陳凱之嘆了口氣道:“朕發現了一件事。”
“何事?”晏先生擔心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苦笑道:“原本方先生這一步棋,一直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一直料到,楊家人一定會想盡辦法聯絡方先生,總認為楊家人一定會按朕的想法步入朕的圈套;可現在……朕突然想到,這楊家布局了這么多年,在我大陳尚且如此,而在北燕,難道就只能求助于方先生嗎?又或者說,對他們而言,方先生只不過是一個門路而已,他們絕不會將一切的希望只放在方先生的身上,那么……楊家還有什么路可走呢?”
陳凱之瞇著眼,卻是將目光落在遠處,像是在有所衡量,道:“他們的手段,朕早就見識過了,或許是因為平了關中,反而讓朕竟輕視了他們,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樣的簡單!”
陳凱之說到這里,眉頭突的一皺,眼眸卻是猛地一張,語調急切地道:“不妙,晏先生,快,快將那張千戶請回來。”
可陳凱之的話音才剛落下,竟有宦官未經通傳便連滾帶爬而來,口里驚慌地叫著:“陛下,陛下……”
“什么事?”陳凱之的臉色莫名得鐵青起來。
若是平常事,宦官不會這么沒規矩的沖進來的,莫不是……
這宦官已是拜倒,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陛下,大燕天子……遇刺!他在別宮……遇刺了……”
陳凱之啪的一下,拍案而起。
瞬間,他一下子明白了。
楊家人,根本就沒有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望在方吾才得身上。
或者他們聯絡方吾才,不過是覺得方吾才這個人或許有一些用處,想試探一下方吾才這個人是否可靠。
而很顯然,楊家人還有后手,這個后手……便是……
陳凱之厲聲喝問:“燕成武現在如何了?”
此時他連尊稱都懶得叫了,這宦官跪著,在陳凱之的怒目下,戰戰兢兢地回道:“只聽說那邊遇刺了,燕國的臣子以及護衛們,已封閉了那兒的別宮,任何人都沒有出入,到底是死是活,奴才……奴才不知道。”
陳凱之卻是下意識地看了晏先生一眼,而晏先生則是嘆了口氣:“想來,大燕陛下……已駕崩了……”
陳凱之冷冷一笑,臉若寒霜。
他還真是低估了楊家啊。
他怎么沒想到,他們向來不是那種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
而聯絡方吾才,估計就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比利用方吾才更加可怕。
陳凱之厲聲道:“傳旨,朕要去見大燕天子。”
這時,作為東道主,陳凱之非要去見見不可,無論燕成武是死是活,可這一次遇刺,都是發生在了大陳的國境之內,作為主人,發生這樣的大事,已是足以震動天下了。
他也懶得去管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帶著一行禁衛就騎馬而去,嚇得宦官生怕陛下有危險,匆匆的讓人前去附近駐扎的一支勇士營,隨即,浩浩蕩蕩的勇士營,亦是朝著陳凱之的目標直撲而去。
在別宮這里,已是亂做了一團,燕國所帶來的侍衛,早將這里團團圍住,得知陳凱之來了,他們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可最終還是乖乖的放了陳凱之入內。
陳凱之帶著一隊禁衛闊步而行,而同時抵達的勇士營,亦是蜂擁而入,陳凱之一路腳步匆匆,穿過無數亂如熱鍋螞蟻之人,卻是遠遠的,便聽到了嚎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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