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鹿山鎮的熱鬧風光自不必說,李延慶也要忙著搬家了,他已經和王貴、湯懷說好,菊嫂也會一起去縣里,繼續給他們做飯,這樣他們住在外面也能保證正常飲食。
小丫鬟喜鵲還沉浸在新衣服的喜悅中,李延慶從縣城回來,給菊嫂和忠叔一人買了匹上好青布,他本想給喜鵲也買一匹布料,她穿的都是從家里帶來的舊衣服,著實有點寒磣了。
不料布店里正好有小娘子的成品衣裙出售,李延慶便一口氣買了三套,喜鵲穿起來正合身,把她高興得跳起來。
“小官人,你說我先穿紅的,還是穿綠的?”
自從抓了李逵后,喜鵲竟然從棒打李逵經歷中找到了一點自信,性格漸漸變得開朗起來,高興時候也會真像一只喜鵲似的嘰嘰喳喳。
她聽小官人夸贊她穿紅裙好看后,又跑回房換了件綠羅裙過來。
李延慶拉了拉她的襦衣,打量一下,眉頭略略一皺,“我怎么感覺大了一點!”
“沒事!沒事!菊嫂說洗了一次后就會變小一點,我穿就正好了。”
李延慶啞然失笑,他忘記新衣服洗過后會縮水,“嗯!人要衣飾,佛要金飾,我們喜鵲換了新衣服后變成翠鳥了。”
喜鵲聽小官人夸贊自己是翠鳥,心中不好意思,紅著臉小聲問道:“小官人,我們什么時候去城里?”
“還要好多天呢!”
李延慶又笑問她道:“你去過縣城沒有?”
喜鵲搖搖頭,“我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鹿山鎮,連張集鎮也沒有去過,忠叔說,縣城要比鹿山鎮熱鬧得多了。”
“那當然,縣城嘛!不過比起京城來,縣城又不算什么了,將來我會帶你去京城看看。”
“好呀!”喜鵲歡喜得直拍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這時,門口傳來忠叔的聲音,“小官人,我差點忘記了,昨天族長派人來送個口信,讓你什么時候有空去一趟鹿山鎮。”
族長從安陽回來了,李延慶急著想聽父親消息,便起身對喜鵲道:“我去看看族長,回來再收拾東西。”
李延慶顧不上換身衣服,起身便向外面走去,喜鵲追了上來,手中拿個布袋,“小官人,能不能順便幫我把這個給阿姊。”
李延慶接過布袋,里面竟然是雙新鞋,他想起喜鵲正在跟菊嫂學做鞋,便笑問道:“這是你做的嗎?”
“不是!我的還沒做好呢,這是上次在春社時專門給阿姊買的,后來我找不到她了。”
李延慶知道她們姐妹感情很深,便笑道:“好吧!我給你帶過去。”
李延慶騎上毛驢便向鹿山鎮而去,不多時便來到族長的大宅前,一名小廝迎上來笑道:“小官人,不巧啊!老爺出去了。”
李延慶有點失望,族長竟然不在府上,他只能改天再來了,李延慶剛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喜鵲的鞋子忘記給她姐姐了,他又轉頭回來。
就在這時,前面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李延慶不由停住腳步,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娘子從一輛黑棚牛車里沖出來,直向李府側門奔去,但牛車里又隨即沖出一個穿黑衣的粗壯男子,向小娘子撲去。
小娘子被他撲倒在側門處,頓時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喊,黑衣男子暴怒,抓住她的頭發死命向牛車拖去。
“不要賣我!我不去,救命啊!”小娘子一邊大哭,拼命抓住地上的門檻不放手。
李延慶一下子愣住了,這是不就是喜鵲的姐姐大雁嗎?怎么會被賣掉?
這時,黑衣大漢怒極,一巴掌抽在大雁臉上,卷起袖子吼道:“小賤人,再不走我打死你。”
李延慶心中大急,連忙沖上前攔住,“等一等!”
大雁認出了李延慶,立刻跪在他面前急得大哭起來,“小官人救救我,我不想被賣掉啊!”
這時,楊大管家從府內跑了出來,他見李延慶要干涉,連忙勸李延慶道:“這是夫人的決定,沒法子,小官人就別管了。”
“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楊大管家欲言又止,便向旁邊指了指,“小官人,這里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李延慶向黑衣男子一瞪眼,“你現在不準帶她走,聽見沒有!”
黑衣男子見楊大管家對這個少年頗為恭敬,他心中也有點懼怕,便叫嚷道:“我花錢買的人,我怕個屁,要去就快去,久了我可不等!”
楊大管家拉著李延慶到一邊,低聲嘆息道:“大雁這次真把夫人觸怒了,這個小妮子,實在太不懂事了。”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她居然背著夫人和張保鈞的侄孫私定終身,要知道張保鈞和老爺一直是對頭,昨天張家大管家找上門來,說大雁勾引他家小主人,老爺很震怒,夫人連夜審問,大雁也承認有私定終身這回事,所以夫人便不要她了。”
李延慶立刻想起春社時大雁和一個年輕男子在一起,他一直想不通那個練武男子是哪里人,原來是張家的子弟。
“可是.....可以把大雁交給她父親啊!為什么要賣掉?”
楊管家苦笑一聲說:“夫人就是把大雁退給她父親,還差兩年期滿夫人也算了,但當時是典賣,她父親必須拿三十兩銀子來贖她,結果.....結果他父親把大雁轉手就賣給怡春院了。”
‘怡春院!’
李延慶頓時怒了,天下還有這樣的父親,居然把親生女兒推進火坑。
他惡狠狠瞪著楊管家質問道:“可這里是李府,怡春院的人跑來李府搶人,李府不管嗎?”
“小官人,昨晚大雁就收拾東西回家了,已經和李府沒關系,小官人也看見了,剛才是她自己要逃進李府,那黑衣人沒進門,我們就不好插手。”
這時,大雁忽然又哭叫起來,“小官人救我!”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從牛車又出來一個男子,一邊怒罵大雁,一起和黑衣大漢將大雁往牛車里拉,正是大雁的父親張平。
李延慶大怒,疾沖上去,狠狠一拳砸在張平的面門上,張平嗷一聲慘叫,被李延慶迎面打翻在地上,李延慶又一記側踢,重重踢在黑衣漢子的腰眼上,黑衣漢子被踢得翻滾進了牛車。
這時,李延慶發現地上有幾錠銀子,應該是從張平的懷中滾落出來,他隨手拾起,張平大急,顧不得滿臉鮮血,伸手來搶,“那是我的銀子!”
李延慶反手一掌將他打翻在地,他掂了掂銀子,大約有四十兩,李延慶頓時明白了,張平今天把女兒賣了四十兩銀子,再還李府三十兩贖金,他自己就從中賺了十兩,簡直混蛋之極。
“這銀子是你的嗎?”李延慶問黑衣大漢道。
黑衣大漢痛得腰直不起來,他咬牙切齒道:“我花四十兩銀子買她女兒,白紙黑字,你能怎樣?”
李延慶一把揪住他衣襟,把他從牛車里拖出來,從他懷中搜出了賣身契,又將四十兩銀子扔給他,“滾吧!”
黑衣大漢又恨又怕,叫罵道:“小子,你等著,我王大喜不會放過你。”
李延慶捏緊拳頭上前一步,嚇得他連聲大喊:“快走!快走!”
車夫催動牛車便走了,李延慶轉身要找張平算帳,卻見他連滾帶爬,向遠處逃走了。
李延慶又看了看大雁,見她蜷縮在地上痛哭,心中不由暗暗搖頭,雖然他也不太喜歡這個小娘子,但這是喜鵲的姐姐,他又怎能見死不救?
李延慶又看了一眼楊管家,楊管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搖頭道:“夫人有吩咐,不準她再踏進李府一步,小官人,我們愛莫能助。”
李延慶重重哼了一聲,剛才明明可以插手卻見死不救,這會兒還是滑手不管,這個大管家當得可真稱職啊!
“那夫人在嗎?”
“很抱歉,夫人和老爺一起去王家吃酒了,要晚上才能回來。”
李延慶無可奈何,只得先把這個小娘子帶回家再說,他見大雁的鞋也掙掉了,光著一只腳,便把喜鵲買的鞋遞給她,“這是你妹妹給你買的鞋,我正好要給你,先穿上吧!”
“奴家謝謝.....小官人救命之恩!”大雁抽噎著接過鞋,慢慢穿上,扶住墻壁站了起來。
這時,李延慶牽過毛驢對她道:“跟我走吧!先和你妹妹住兩天,回頭我再替你求求情,讓夫人收你回去。”
大雁心中感激,便點點頭,抹去了眼淚,跟著李延慶慢慢向李文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