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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神秘師兄

  在一家破舊小酒館中,欒廷玉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酒道:“這家酒館賣的是私酒,其實釀得不錯,比汴京大部分官酒都要好。”

  “你以前常來看師傅?”

  “我以前只是偷偷來看他,他一直不肯原諒我,至死都不肯原諒。”

  “師傅已經原諒你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你怎么知道?”

  李延慶喝了口酒,淡淡道:“師傅給我們說過,他曾有五個徒弟,如果他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是二師兄,怎么知道你叫欒廷玉?師傅只有嘴上硬,他心里早就原諒你了。”

  欒廷玉目光驟然變得傷感起來,他將臉埋進手掌里無聲的飲泣,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如果我今天沒有遇見你,或許我真會遺憾終身,小師弟,我欠你一份情。”

  李延慶搖了搖頭,“我可不是幫你,我只是希望師傅在九泉下瞑目,解開你們兩人的誤解。”

  欒廷玉沒說什么,片刻,他沉聲道:“你知道你沉在蘇州湖底的朱勔財富中有一批十分名貴的字畫嗎?”

  李延慶一驚,“那不就毀了嗎?”

  欒廷玉笑道:“朱勔做了非常好的防水處理,一兩年內是不會毀掉,時間再久一點就難說了,而且大部分箱子并沒有被水淹船雖然倒扣在湖底,但裝貨的船艙里居然還有空氣。”

  李延慶頓時瞪大了眼睛,“你進去過了?”

  欒廷玉點了點頭,“我剛剛才從蘇州回來,撬開沉船的兩只大箱,發了一筆不小的財,我很愿意分你一半,但我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你想要我幫你什么?”

  “你幫我搞到裝箱清單,或者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東西在哪個箱子里,近四百口大鐵皮箱子,我不可能一一撬開。”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張古琴,九霄環佩。”

  李延慶半晌無語,如果欒廷玉想要一柄劍他可以理解,偏偏要九霄環佩琴,他心中忽然一動,“你是想送人嗎?”

  欒廷玉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情,他輕輕點頭,“我想送給一個女人,一個讓我這輩子夢縈魂牽的女人。”

  李延慶忽然覺得欒廷玉的冷血中開始有了一絲溫熱,這一刻,他從一個殺人機器又變成了人。

  沉默片刻,李延慶道:“你能肯定那張古琴在船上?”

  “當然!那張古琴原是黃庭堅所有,黃庭堅死后,他長子按照遺囑把古琴送給了黃庭堅的摯友,衡州花光寺住持仲仁大師,三年前,仲仁大師攜帶古琴返回故鄉會稽縣布金寺,結果朱勔得到消息,便借口挖布金寺的一座太湖石,洗劫了寺院,這張古琴就到了朱勔手中,目前就沉在蘇州湖底。”

  “可你怎么知道我能拿到裝箱清單?”

  “裝箱清單雖然交給了天子,但據我所知,嘉王殿下留了一份副本,你只要告訴他,王羲之的《上虞帖》也在沉船內,擔心會損壞,你要去把船中字畫先打撈出來,相信他一定會答應。”

  李延慶忽然明白欒廷玉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說,古琴和字畫在一個箱子里?”

  “即使不在一口箱子里,我想也相隔不遠了。”

  “看來我還得跑一趟蘇州了。”

  欒廷玉站起身,深深行一禮,“師弟若肯幫我這個忙,將來我必有回報!”

  李延慶點點頭,“我不能肯定,只能說試一試。”

  停一下,李延慶又道:“我想那張琴也在清單之中,為防止不必要的麻煩,建議你再做一張仿琴放進去。”

  “仿琴我有,連黃庭堅的親筆題詩也一樣,我一直以為......它是真琴,后來才知道,真琴落到了朱勔手中。”

  李延慶望著他一臉期待的目光,便淡淡道:“明天我就去找嘉王殿下!”

  次日天不亮,周侗的遺體火化后,他的家人帶著他的骨殖返回了陜西華州故鄉,李延慶等人也依依惜別,他們返回了汴京。

  下午,在洲西瓦肆的一家酒館里,欒廷玉一邊喝酒,一邊心事重重地等著李延慶的消息,他們約好在這里見面。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欒廷玉一抬頭,只見李延慶快步走上了二樓。

  欒廷玉察言觀色,他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李延慶神情明顯有點沮喪。

  李延慶在他旁邊坐下,嘆口氣道:“有好消息,但也有不好的消息,先說不好的消息吧!天子已經決定把蘇州的沉船全部挖出來,這是三天前做出的決定,原因和你告訴我的理由一樣,天子擔心里面的名貴字畫會被水浸壞,他已下旨讓御史中丞王黼為特使,兩天前已趕赴蘇州。”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那份清單的副本我已經看到了,你要的那張古琴在二百八十一號大箱內,在第二十四號沉船中。”

  李延慶剛說完,欒廷玉便跳起身,向李延慶抱拳行一禮,轉身向匆匆而去。

  李延慶望著他走遠,不由冷冷一笑,天字號的冷血殺手居然癡情于一個女人,聽起來都是那么荒誕。

  李延慶當然知道欒廷玉并沒有完全對他說實話,或許他是想把古琴送給某個女人,但他一定還另有目標。

  昨天李延慶稍加試探,欒廷玉便露出了破綻,象他這種武人,恐怕連黃庭堅寫的字是什么樣子都沒有見過,還不用說仿造一張古琴了,他居然還知道王羲之的《上虞貼》。

  很顯然,仿造古琴是有人替他準備好,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對策,李延慶懷疑欒廷玉的真正目標是《上虞貼》,古琴只是他的一種掩護。

  雖然知道欒廷玉沒有說實話,但李延慶也并沒有回絕他,五十艘大船的財富與他無關,他也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李延慶伸手取過酒壺,給自己斟杯酒,一飲而盡,最后的酒錢還要自己幫他付。

  “小二,結賬!”

  從洲西瓦肆出來,李延慶又匆匆趕到了御街,這兩天他一直牽掛新店鋪的情況,雖然目前人手已經足夠了,但御街新店開業會不會惹出什么勢力,李延慶還是有點擔心,正如他父親所言,在御街開店,不僅意味著強大的本錢,也意味著強大的勢力。

  距離御街店鋪還有數百步,李延慶忽然發現了一條長長的隊伍,這支隊伍竟然排到了一里外的朱雀門,他快步向前走,果然,這支隊伍的起點正是原來的王家胭脂鋪,現在已掛上了寶妍齋的大牌子。

  只見在店鋪的臺階上,擺放著一張大柜臺,上面密密麻麻疊放著抽插式的小木盒,三名女店員忙得腳不沾地,兩人負責收錢,另一人負責裝袋發貨。

  自己去中牟縣才短短三天時間,玉脂就變得如此火爆了嗎?店堂內也是人流如織,擠滿了前來選購胭脂、香水的女客,只見吳掌柜滿臉笑呵呵地在門口迎客送客,不斷解決各種各樣的小問題。

  李延慶再抬頭望去,在店鋪大門上方掛著一塊斗大的牌匾,上面是天子趙佶的御筆手書‘寶妍齋’三個大字。

  “小官人回來了!”

  只見身后站著一個笑瞇瞇的男子,正是楊姨的兄弟楊信,楊信給李延慶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武大郎’,身材矮小,四肢短粗,長一張大圓臉,小眼睛小鼻子,脾氣尤其和善溫順,每天總是笑瞇瞇的,父親李大器總說他是當掌柜的料。

  李大器當然不只是說說而已,所以當寶妍齋總店遷到御街后,新橋那邊的店鋪就交給了楊信,楊信榮升為楊掌柜。

  “楊二叔怎么有空過來?”

  “新橋那邊的李記新招牌要后天才做好,這兩天正好稍為空閑,便過來幫幫忙!”

  李延慶聽出他話中有話,連忙追問道:“新橋那邊鋪子決定改名了?”

  楊信點點頭,“東主說已經決定了,改名為染紅李記胭脂鋪,賣物美價廉的脂粉和香水,其實品質和寶妍齋也差不了多少,但牌子不一樣了,價格比寶妍齋便宜一半不止。”

  李延慶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父親的雷厲風行,一旦決定了就立刻著手,他去給師父奔喪那天才決定另開一家中檔胭脂鋪,沒想到這才兩天,就開始去做牌匾了,還居然叫做染紅李記。

  “那存貨夠不夠?”李延慶又問道。

  “說起存貨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我們接手染紅王家胭脂鋪的時候,居然在他們庫房里發現了滿滿一房間各種原料和胭脂,都是從前胭脂鋪的庫存,官府拿著它們也沒有用,五百貫錢甩賣給我們,我們清點了一個晚上,里面的存貨至少價值五千貫,品質都還不錯,這批貨物就換了個名字,變成染紅李記胭脂,這兩天我們一直在忙著整理這些貨物。”

  李延慶這才想起,染紅王家胭脂鋪是突然被查封的,確實應該有不少存貨,一般都是連著店鋪一起拍賣,店鋪沒有賣,存貨當然也就白白便宜了他們。

  這時,滿頭大汗的李大器一路小跑從店里出來,對楊信道:“二郎,店里的玉脂只剩下五百塊了,你去把所有做好的玉脂都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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