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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指點迷津

  入夜,李延慶獨自坐在書房里讀書,雖然下午吃飯時,他對周春等人說余深當了主考,今年科舉策論很可能偏向雞毛蒜皮的小事,盡管這只是開個玩笑,但李延慶自己也覺得很可能會是真的。

  科舉試題往往是當權者一種輿論風向的體現,現在大宋弊端叢生,官員龐大,軍隊龐大,財政開支龐大,稅賦及專賣收入日趨窘迫,而底層民眾卻日益貧困,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的風向往往會有兩種選擇,一是要么激發士子們的憂患意識,讓士子們關心國事,為朝廷出謀劃策。

  而另一種選擇卻恰恰相反,盡量回避各種弊端,而引導士子們將目光轉向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科舉的試題往往就會起到這種作用。

  所以李延慶覺得,有必要再好好研究一下余深的治國理念,從這些理念中他或許能猜到一些科舉題。

  李延慶的運氣不錯,在年初第二次購買的一大堆書中,他買到一本余深寫的一本策論集,因為數量太少,所以沒有刻印,而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在書坊出售,他當時買這本書花了二十貫錢,現在看來,這本書非常有用。

  第一篇便是余深寫的《論開邊》,李延慶便是因為這篇千余字的策論而買下這本書,在書中,余深極力反對攻打遼國,他認為遼國已是腐壞之軀,內訌嚴重,皇權斗爭極為殘酷,這樣的王朝已對大宋毫無威脅,但它卻能抵擋北方新銳胡虜的崛起,可以說,這個觀念和李延慶不謀而合,也和朝廷中絕大多數官員不一致。

  李延慶隱隱覺得,趙佶讓余深當主考,正是體現了他內心的矛盾,一方面又想趁遼金大戰,后背空虛的機會,出兵奪回幽云十六州,可另一方面,趙佶又擔心金國成為遼國第二,很可能今年的試題還是涉及遼金局勢。

  這時,外面院子傳來敲門聲,緊接著門開了,似乎喜鵲在和誰說話。

  李延慶便放下書問道:“喜鵲,是誰啊?”

  院子里傳來王貴的聲音,“老李,是我們,我們來找喜鵲要點藥膏,另外,老牛有事情找你。”

  李延慶起身走出房門,院子里只有王貴和牛皋兩人,他便笑問道:“五哥和阿湯呢?他們怎么沒來?”

  王貴笑道:“五哥要跟徐寧練槍走不開,湯哥今晚當值巡邏,所以我們兩個來了。”

  “進來坐一會兒。”

  李延慶讓兩人進書房坐下,他見兩人似乎有心事,便笑問道:“好像不是來討要藥膏那么簡單吧!”

  王貴嘆了口氣,“明天要負重行軍去河北,要二月初才能回來,那時你正好在科舉,估計我們見不著面了。”

  “為什么?”

  “回來的第二天我們就各自出發了,去選定的軍隊實戰一年,一年后回來參加武舉,大家的前途都差不多定了。”

  這時,喜鵲拎了一大包藥走了進來,把藥放在桌上,“所有的存貨都在這里了,夠你們用半年,里面還有一份配制膏藥的具體方子,你們每人抄一份,自己學會配制吧!”

  “太感謝了!”王貴和牛皋連忙致謝。

  李延慶指了指茶杯,意思喜鵲去倒兩杯熱茶來,喜鵲會意,轉身便出去了。

  “那老牛去哪里決定了嗎?”李延慶問牛皋道。

  牛皋搖了搖頭,“這就是俺來找你的原因,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可是....現在還沒有決定,還來得及嗎?”李延慶有點擔憂的問道。

  “明天上午截止,若明天上午再不報上去,就由武學來分配,所以今晚俺要做出最后的決定了。”

  牛皋說完,目光期待地望著李延慶,他確實有點迷茫,不知道自己該選哪一條路?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那你自己想去哪里?”

  “俺不知道,不過俺想打仗,最初想選江南那片,那邊有方臘造反,可后來俺聽說不是去打方臘,而是駐防杭州,俺就沒有興趣了,梁山那邊去了也是送死,更沒有興趣。”

  李延慶笑道:“按照我的推測,這兩年是有三個地方要打仗,我列出來,你自己選擇一個,一個是方臘,它們屢剿不滅,朝廷大規模出兵剿滅他們是必然的,另一處是梁山軍,我聽說梁山已聚兵數萬人,勢力還在不斷增大,靠梁山那塊地方養活這么多軍隊是不可能的,梁山軍必然要向外擴張,可一旦他們攻州掠縣,朝廷也會面臨一場大戰。”

  這時,喜鵲端了三杯熱茶進來,李延慶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兩口。

  “那還有一處呢?”王貴焦急地問道。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就是了。”

  李延慶放下茶杯對二人笑道:“還有一處比較絕密,朝廷現在就在備戰之中,戰場在西北,但具體目標我不能肯定,要么攻打西夏,要么打遼國西京大同府。”

  牛皋眼睛一亮,急問道:“這個消息能確定嗎?”

  “大概七成把握。”

  “那俺就去西北軍!”

  牛皋毫不猶豫道:“俺可不想內戰,要打就打黨項韃子和契丹韃子,這是俺從小的愿望。”

  李延慶看了一眼王貴,王貴猛然醒悟,連忙勸說牛皋道:“那老牛跟我一起去太原好了,如果要打西夏和遼國,太原軍隊絕不會袖手旁觀,再說咱們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顧,一個人多沒勁,我勸你那么久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牛皋笑道:“俺不就是想聽聽老李的意見嗎?既然西北要打仗,俺就去太原。”

  三人又閑聊的片刻,王貴和牛皋便起身告辭了,李延慶一直送他們出了太學,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他不由有些失落,從小一起長大,最后還是要分手了,不知道他們最后什么時候才能再見。

  不管士子們怎么想拖住時間,但時間還是一天天無情地過去,轉眼間,宣和元年的科舉終于到來。

  這是整個大宋為之矚目的一件大事,大宋以文官立國,幾乎所有的名臣宰相都是來自科舉,因此科舉是大宋人才的試金石,也大宋百官的搖籃,考上科舉,也就意味著遲早有一天將成為一國的重臣或者一地之父母官。

  八萬最優秀的士子為了自己‘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夢想,全身心地投入進這場極為殘酷的競爭之中。

  按照歷屆錄取人數的規律,宋朝科舉錄取的人數已漸漸穩定下來,每次科舉大約錄取六百人左右,這就相當于一百三十人競爭一個名額,錄取比例并不算太低,但還是相當殘酷。

  由于參加科舉的人數太多,禮部便將科舉分為甲乙兩個考場,其中貢院是主考場,可容納一萬人在這里考試。

  而乙考場卻是臨時搭建,借用北大營的空地,朝廷用木板臨時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考場,這一套建材已循環使用了數十年,搭建非常便利,兩個月前便已搭建完成,四周是軍營板墻,外人無法打擾,七萬考生將在這座軍營考場內決定自己的命運。

  和發解試分段考試不同,省試考試將連續考四天三夜,內容包括經義、策論和詩考三大類,其中經義又包括大經和兼經,大經是考《三經新義》,兼經又叫小經,就是《論語》和《孟子》,內容有貼經和墨義;而策論分策和論兩類,詩考就是作詩。

  總的說來,內容發解試差不多,難度也大致相同,不過量很大,做題時間非常緊張。

  但不管難度也好,數量也好,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競爭激勵,一百三十比一,就算你做得全對,也未必會被錄取,這里面涉及書法、卷面、考場紀律、考官印象等等十幾個環節,只要有一個環節稍弱就會被無情淘汰。

  李延慶準備足足一年多,雖然每個節點都準備充分,但他依然沒有把握,他試卷只要稍有差池,就會被槍斃,李延慶心中著實也有點忐忑不安。

  指望童貫幫忙也是不可能,童貫用他的前提就是必須科舉通過,他連科舉都考不過,童貫怎么還瞧得上他?當然,他也不希望童貫在科舉中幫自己作弊,他不想欠童貫任何人情。

  二月初一,五更時分,李延慶和往常一樣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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