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和青兒是中午返回府中,見到剛剛回來的李延慶,自然有一番歡喜,尤其是扈青兒,性格十分活潑,和嬌嬌、寶娘在一起堆雪人,她自己也變得像孩子一樣。
但李延慶還是敏感地捕捉到思思嬌笑的俏顏中,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傷,憂傷的原因不言而喻,這讓李延慶不由有些心痛。
喝完午茶,李延慶又去看了看搖籃里的兒子,小家伙還是睡得那么香甜。
“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我就說我生了一個小瞌睡蟲!”曹蘊憐愛地著兒子的小臉蛋笑道。
“都是一樣的,這個階段的嬰兒都喜歡睡覺。”
“人家當然知道,只是開個玩笑嘛!”
曹蘊笑了笑,又小聲道:“那件事我給思思說過了。”
“她是什么態度?”李延慶注視著妻子。
“她什么都沒有說,就像沒有聽到這件事一樣。”
曹蘊低低嘆息一聲道:“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做錯事了,還是應該你去給她說,我說了她會覺得我是在憐憫她。”
李延慶一陣頭大,他知道曹蘊說得沒錯,思思應該是有點敏感了,如果曹蘊沒說倒無所謂,可曹蘊已經說過了,這件事就得自己去圓回來。
思思的院子就在隔壁,兩個院子之間有一扇小門相連,方便她們之間往來,院子里很安靜,兩個丫鬟跑出去打雪仗了,李延慶來到思思的房間,只見思思正在低頭刺繡,自己走進來,她卻沒有抬頭。
李延慶心中暗暗嘆息,從后面輕輕握住她纖柔的香肩,思思身體輕輕一震,一串淚珠便撲簌簌地落在繡棚上。
“今天是我不好!”
李延慶盡量把語氣放柔和,唯恐再刺激到這個敏感而又自尊的愛妾,“是我讓她來找你,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思思忽然轉過身,伏在丈夫懷中哀哀痛哭起來,李延慶憐愛地輕輕她的秀發,有時候李延慶也捫心自問,如果師師不是跟隨自己,她會不會過得更好,或許她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妃,而不是一個中級官員的小妾,越是這樣想,他心中越是歉疚。
哭了好一會兒,思思心中稍微好受一點,這才用香帕拭去眼淚,小聲道:“我沒有怪蘊娘,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我只是....只是怪自己沒用,沒法給你生下孩兒。”
“千萬不要這樣想,當初我娶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生孩子。”
“那是為了什么?”思思撒嬌地掐了一下丈夫,“你說嘛!”
李延慶低頭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笑道:“聽你彈琴,喝你點的茶,一起欣賞春花秋月,一起品夏荷冬雪,更重要是還還有床第之歡.......”
思思正聽得出神,最后一句話卻讓她俏臉驀地羞紅了,不由輕咬嘴唇在他腰肉上擰了一把,“大白天的胡說什么?”
李延慶見她眼波流動,嬌媚無限,心中不由一蕩,便拉著她向里屋走去,思思扭身不依,哪有白天做那種事的?兩人拉拉扯扯,思思最終還是拗不過丈夫,被丈夫抄起腿彎抱進了里屋。
云收雨歇,一番恩愛后,兩人終于分開,這時,院子里忽然傳來兩個丫鬟的笑聲,思思嚇得連忙整理衣裙,還好自己堅持不褪衣裙,鬢發也沒有亂,要不然就丑大了。
“思思,我先去書房。”
李延慶已經收拾好衣服,笑著向外走去,思思連忙追出來,只覺雙腿無力,她心中又羞又氣,只得扶著門喊道:“夫君等一下!”
“請娘子吩咐!”李延慶笑嘻嘻地停住腳步。
思思瞪了他一眼,這才小聲道:“我們明天去看看。”
“看什么?”李延慶一怔。
“你說看什么,當然是看孩子!”
李延慶頓時恍然,連忙上前道:“娘子想通了?”
“什么叫想通了?”思思沒好氣道:“我就沒有拒絕好不好,人家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沒有那個緣分!”
李延慶笑了起來,“有沒有緣分我也不敢保證,明天我們去看了就知道了。”
“不!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蘊娘說你曾見過那個孩子,難道你當時沒有感覺嗎?”
李延慶頓時明白了,思思是擔心孩子和自己沒有緣分,就算思思領養,那就是自己的女兒了,連自己都沒有感覺,那怎么能當好孩子的父親。
李延慶想了想道:“當時莫先生抱在懷中的,我壓根就沒有想過她會成為我的孩子,沒有這種念頭就不會有心動,但我相信,緣分歸緣分,感情歸感情,隨著時間推移,她一定會成為我心中的寶貝女兒。”
丈夫這樣表態,師師終于放下心,她又忍不住問道:“那個孩子可愛嗎?”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孩子長得非常清秀,否則莫先生不會一眼看中她。”
思思慢慢坐下,她知道自己今晚恐怕睡不著了。
次日一早,李延慶便帶著郭思思乘坐府中的牛車向陳州門方向而去。
莫俊是大名府人,但他妻兒早在幾年前就搬來了京城,由于是李大器替他租的房子,所以他的家也在虹橋附近,是一座有五間屋子的獨院,莫俊有兩兒一女,長子在大名府做酒樓生意,次子在徐州當一名縣吏,只有十一歲的小女兒莫愁跟隨父母身邊。
昨天晚上,李延慶便讓張鷹提前過來給莫俊說明了情況,也知道孩子就在他身邊,所以當李延慶的牛車剛剛停在院門前時,莫俊便帶著老妻迎了出來。
這時,車門打開,李延慶從牛車里出來,莫俊連忙上前行禮,“卑職參見同知!”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老莫,我們之間就不要這么多禮了,再說我們前不久還在一起討論新募兵源的事情呢!”
“其實我也才回來幾天,我們還準備明天就去大名府,幸虧昨晚張鷹來了。”
莫俊就是暗示李延慶,那件事沒有問題。
李延慶點頭,轉身把思思從牛車扶了出來,思思依舊戴著帷帽,輕紗遮住了面容,這是她的習慣,盡管她已經在京城消失了很多年,大部分人都將她的容顏忘記了,但她還是保持著不露真容的習慣,莫俊夫婦也知道,兩人也不以為異。
“同知請,夫人請!”
莫俊將李延慶和郭思思請進院子,女兒莫愁跑上前笑嘻嘻向李延慶行禮,“李叔叔新年好!”
李延慶知道她的小心思,打趣笑道:“小家伙,離新年還有好幾天呢!”
話雖這樣說,李延慶還是取出一塊五兩重的小金錠遞給了莫愁,莫愁歡喜得跳了起來,“爹爹,是金子啊!”
“你這孩子不懂事,還不快謝謝叔叔!”
“謝謝李叔叔!”莫愁行一禮,一溜煙地跑回自己屋子了。
李延慶帶著思思進了起居房,房間里溫暖如春,他們剛坐下,莫俊的妻子便抱著一個襁褓走進來。
思思一下子站了起來,心中異常緊張,她聽丈夫說過,這孩子五個月還不到,也就只比寶兒大兩個月,也只是一個小嬰兒。
“夫人抱過去吧!她剛睡醒。”
莫俊妻子笑著把孩子遞給了思思,思思小心翼翼地抱過孩子,這是個極為粉嫩的小嬰兒,細細的眉毛,小巧的鼻子,乖巧可愛的小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靈氣,思思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她卻沒有哭,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
孩子的笑聲仿佛觸摸到了思思心中最柔軟之處,思思的心一下子融化了,她緊緊抱著孩子,再也舍不得放手,懇求地向丈夫望去。
李延慶知道思思被打動了,他點了點頭。
莫俊在一旁看得明白,便笑道:“我妹妹家里有三個兒子,她一直給我說想收養個女兒,正好我見這孩子長得乖巧,父母又雙亡,便起了心思,不過我還沒有告訴妹妹,本打算給她給驚喜,夫人喜歡就抱走吧!也是這孩子的福氣。”
牛車已經進了陳州門,思思還在抱著孩子親了又親,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她臉上笑開了花,李延慶知道她喜歡這孩子已經到極點了,內心蓄積已久的母性奔涌而出。
“夫君,你知道嗎?這孩子是菩薩給我的!”
思思眼中閃著淚花,“昨天上午我去蓮花庵,跪在菩薩面前許愿,懇求菩薩給我一個孩子,我一定會重建蓮花庵,給菩薩重塑金身,結果剛許完愿,孩子就來了,這不就是菩薩給我的嗎?”
愛妾這樣一說,李延慶也覺得真是一種緣分了,他點點頭,“回頭我給爹爹說一下,讓他出錢重建蓮花庵!”
“不!不!不!我有積蓄,夫君忘了嗎?我有三萬貫積蓄,后來全部換成了藍寶石,前幾天我打聽一下,市場上藍寶石的價格已經翻了一倍,我就拿出一萬貫錢還這個愿。”
李延慶想了想道:“藍寶石就不要動了,上次北征和這次平亂,我得了不少賞賜,回頭我給你一千兩黃金,你用來還愿吧!”
思思只是不想用阿翁的錢還愿,既然是丈夫給自己,她也能心安理得接受。
這時,思思忽然笑道:“夫君,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李延慶也笑了起來,“昨天我還在抱怨沒有機會給孩子起名字呢!今天就得了一個女兒。”
他沉吟一下道:“這孩子既然是你在蓮花庵求來的,就給她取名叫做‘蓮’,乳娘就叫阿蓮吧!”
“好!就叫她李蓮,這是女孩兒的名字。”
李延慶抱過孩子,疼愛地輕輕孩子細嫩的小臉,心中也柔情無限,一天之內,他不僅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還得了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