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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千年箭頭今何在

  小半個時辰之后,劉裕和孔爺并肩站在鐵匠營外的一處小坡之上,孔爺名叫孔靖,閩地山陰人,與來自兩淮之地的北府軍主要兵源不同,他是當地的一個小豪強,莊園主,帶了四五百族中子弟,僮仆前來從軍。

  因為孔家祖上靠著打鐵發家,有不少鍛造秘法,因此他們這一族人,就成了輜重營中鐵匠幢的主力,除了這五百多人外,謝玄還特地撥了各軍給淘汰下來的軍士中,身強力壯的兩千余人,加入這鐵匠營,為數萬大軍提供軍備。

  秋風吹著孔靖的臉,孔靖換了一身軍官的裝束,皮盔皮甲,看著營外流淌著的河水,嘆了口氣:“劉裕,我本以為,這回你來這里,應該支持我的行為才是。難道,追求武器鎧甲精益求精,不應該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那人只不過是取錯了水,就算犯了軍規,懲罰一下也就行了,為何要殘人肢體呢?他這樣斷了一指,以后還能做什么?”

  孔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的嘴角勾了勾:“劉裕啊,你可知道,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的武器鎧甲,是最好的?”

  劉裕倒是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下子給問住了,許久,才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歷代的武器應該都不差吧,不都是放在武庫里么?就跟我們的裝備一樣,真要說的話,也許漢軍的裝備最好吧。”

  孔靖搖了搖頭,笑道:“劉裕啊劉裕,雖然你的兵法和武功出眾,但對這軍械之事,還真是不知道呢。武庫里的裝備,只夠用個十幾年,鐵甲和刀劍是會生銹的,就算是皮甲,也不會超過百年,所以,只有時不時地修繕,維護,才能讓你們身上的甲胄防刀劍箭矢,手中的武器能破敵盔甲。”

  說到這里,他取下了戴著的一頂皮盔,遞給了劉裕:“這回你犯事就是因為拿下了同伴的頭盔,對吧。”

  劉裕想到水生的死,心中就是一痛,黯然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在明知那兄弟耳背的情況下,還在戰場上脫他的頭盔。”

  孔靖正色道:“如果要我說,你的責任只有一半,另一半,卻是這制盔的工匠應該付的。”

  劉裕奇道:“那頭盔沒啥問題啊,防護性很好,里面還有皮革內襯,尋常箭矢不能透入的,怎么是他的責任了?”

  孔靖微微一笑:“你先戴戴這個再說。”

  劉裕拿起孔靖的頭盔,仔細看了看,這是一頂鐵盔,里面也襯托了一些獸皮,看起來跟尋常的頭盔沒啥區別,他戴上了腦袋,正要說話,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孔靖的聲音:“怎么樣,能聽到我說話嗎?”

  劉裕的臉色一變,一把拿下了這個頭盔,之前他戴過的所有頭盔,只要戴上之后,外面人說話的聲音,就很難聽清楚了,即使是孫無終這個大嗓門在自己面前十步說話,也是細如蚊蚋,所以,軍中在訓話的時候,全都要免盔在手的,至于謝停風這樣本身就比較耳背的人,戴上頭盔之后,幾乎就成了聾子了。

  孔靖指了指頭盔的側面:“看到沒有,奧秘在這里!”

  劉裕仔細一看,只見頭盔的側面,雙耳的位置,卻是鉆了百余個針眼大的氣孔,這才是這個頭盔戴上之后,還能聽到別人說話的根本原因,這些氣孔不至于降低整個頭盔的防護能力,卻能讓人能聽到別人說話,不得不說,小小改動,獨具匠心!

  劉裕嘆了口氣:“這么簡單的道理,為何那些制盔匠沒有想到呢?要是有這個,水生兄弟也許就不會死了。”

  孔靖冷笑道:“因為大凡制盔和制甲,以及制軍械的工匠,他們不用自己穿著這些甲胄,拿著這些武器上戰場搏命,做這些事情,只不過是完成任務而已。又怎么可能盡心盡力呢?”

  劉裕有點明白了,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所以,你就要立這樣的規矩,來逼著每個工匠都不能偷懶?”

  孔靖正色道:“這只是第一步,我家祖上就是工匠出身,深知這一行很難象軍士打仗那樣靠著斬首和軍功出頭,所以,既然不能給出足夠的好處來吸引人好好干,就只有先立威,讓人不敢偷奸耍滑了。畢竟,自古以來,這種制甲制械的工匠,不是戰俘就是奴隸,調動他們的積極性,首先要的,只有鞭子。”

  劉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我們北府兵,即使是工匠,也是從軍應募來的百姓,良民,不是什么奴隸!”

  孔靖微微一笑:“沒什么區別,他們是各軍淘汰下來的人,要讓他們干活,先得立規矩,剛才問你的問題,我現在告訴你答案,自古以來,軍械甲胄做得最好的,不是漢軍,而是秦軍!”

  劉裕奇道:“秦軍虎狼之師,不是經常赤膊上陣,逢人便殺嗎?要論軍械武器,他們未必很強吧。”

  孔靖笑著從懷里摸出了一個箭頭,遞向了劉裕:“你看看這是什么?”

  劉裕拿過這個箭頭,放手里看了兩眼,這是一個典型的三棱青銅箭頭,開有血槽,即使是經過了幾百年的歲月滄桑,上面已經是銹跡斑斑,但仍然觸手很銳利,劉裕點了點頭:“是個不錯的箭頭,放到今天也能殺人,孔幢主,你意思是說,秦軍的武器質量極高,幾百年后還能用嗎?”

  孔靖搖了搖頭:“你再仔細看看箭頭上面。”

  劉裕的臉色一變,用手撮了撮箭頭,青銅銹斑應手而落,一個細如螞蟻的小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劉裕吃驚地張大了嘴,沒想到這個只有兩寸長的箭頭之上,居然還刻了字,他并不是太認識這種秦時小篆,但依稀可以看到,是個慶字。

  “這,這是個慶字?什么意思?”

  孔靖正色道:“慶,是制作這個箭頭的工匠的名字,也是我的先祖。秦軍軍制,所有工匠做的武器盔甲,每一個箭頭,每一片甲葉,都要刻上工匠的名字,戰后打掃戰場時需要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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