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坐起了身,一邊穿起衣服,一邊正色道:“在我走之前,我還要問最后一件事,你來建康的時候說你大哥原本想把你嫁到草原上,嫁給劉衛辰聯姻,可是真的?”
慕容蘭點了點頭:“千真萬確,狼哥哥,那次雖然是我想找你一起去長安,但此事并不假,當時大哥在河北情勢不明朗,也怕關中早早地分出勝負,如果西燕得勝,全軍東歸加入河北戰局就麻煩了,所以想讓我嫁給劉衛辰,出兵關中以牽制關中戰局,另一方面,劉衛辰和劉庫仁是死敵,如果他的朔方胡騎能攻擊劉庫仁的漠南,也可以減輕我們的北方壓力。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劉裕笑道:“別誤會,我們這不馬上要去草原了嗎,我對草原的各部情況并不清楚,只知道劉庫仁,劉顯的獨孤部,別的只知道劉衛辰的匈奴鐵弗部雄居河套朔方草原,除了這兩個部落之外,還有什么大的勢力嗎?”
慕容蘭也坐起了身,穿起貼身的絲綢內衣來,嘴上卻沒有停著:“草原上的部落眾多,以前拓跋氏代國雄霸草原時,大小部落多來投奔,只有河套一帶的匈奴鐵弗部落,是其死敵,他們是匈奴王族,也就是西晉時永嘉之亂,那個建立了漢趙帝國的匈奴單于劉淵的同族。”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這匈奴人怎么會姓起劉來了?跟你們慕容可不一樣啊,跟拓跋也不一樣。”
慕容蘭微微一笑:“那是為了在中原建國而改的姓,匈奴的單于部落,本是夏桀的幼子,夏朝滅亡后,其幼子帶著一部分部眾向北逃,到了草原之上,跟別的游牧部落一起生活,這就是匈奴的祖先,一直到秦漢時期,匈奴才逐漸地強大起來,最后出了冒頓單于,一統大漠南北,還大敗過漢高祖劉邦,這些事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劉裕點了點頭:“確實,以前只說北狄,戎狄啥的,是對北方草原的所有蠻族部落的統稱,匈奴是第一個真正對中原形成重大威脅的游牧汗國。”
慕容蘭正色道:“是的,因為他們第一次把草原各部都征服,組織起來了,以前草原之上天野蒼茫,各部落又是居無定所,很難召集,而且相互間攻殺不斷,血仇極深,冒頓是草原的一代雄主,能把幾千年來互相仇殺,難以定位的幾千個部落都找到,統一,他的金箭一到,無有敢不從者,實在是了不起的帝王,跟你們的那個秦始皇一樣,都是頂尖的人物。”
劉裕嘆了口氣:“秦皇平六合,掃八荒,開天辟地,建立了第一個大一統的王朝,所以當得起一個始字,這個冒頓,也可以說是草原上的秦始皇了。這么說來,這個冒頓單于,也跟我們中原的皇帝一樣,只是一家一姓,并不是說草原上所有人都跟他同姓了?”
慕容蘭笑道:“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不明白這個簡單道理呢?你們漢朝的皇帝姓劉,但是民眾有千姓萬姓,草原也是一樣,一般是以部落名為姓氏,匈奴是你們漢人的叫法,在草原上,他們是叫攣題部落,這是他們的姓,所以那些個匈奴單于,正規的叫法應該是叫攣題某某某。”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么說來,匈奴不過是國號,如同漢,晉之類,單于姓攣題,就跟皇帝姓劉,姓司馬一樣,別的部落,就跟漢人的百姓一樣,以部落為名,在匈奴強大的時候,都是匈奴汗國治下的部落,一如大晉子民一樣,對不對?”
慕容蘭點了點頭:“是的,就是如此,后來漢匈大戰,漢武帝大破匈奴,卻沒有將之滅亡,匈奴仍然有很強的實力,直到西漢末年,匈奴爆發五單于內戰,五個部落首領為了爭位而自相殘殺,就象你們西朝的八王之亂一樣,打掉了匈奴最后的一點元氣。”
“最后就是南匈奴的呼韓邪單于兵敗南遷,最后向漢朝稱臣,得以留在長城外的漠南草原游牧,是為附塞,而北匈奴的致支單于雖然慘勝,但漠北給打得一片荒蕪,無法生存,最后只能去國萬里,遠遷西域,在那里被漢將陳湯所殺,其剩余部眾一行西去,就此音訊全無,一度強大的匈奴汗國,就此灰飛煙滅。”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不管是漢人是胡人,為了這權力之爭,都是自相殘殺,最后誰也落不得好,可悲的是這樣的教訓無人吸取,一再地重復,這么說來,那南匈奴就是匈奴后代了,劉淵也是南匈奴的子孫,可我聽說他一直在中原,是個名士,難道是來中原做人質的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你的胖子朋友沒跟你說過這段歷史嗎?狼哥哥,你一心要驅胡興漢,可是怎么連南匈奴的事情都不知道?”
劉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從小是種田的,大字都不認得幾個,這些異族歷史,實在是難為了我一點,就連你們鮮卑人的歷史,我也是從軍后才學的。咦,對了,你們鮮卑不是草原霸主嗎?難道是打敗了南匈奴?”
慕容蘭笑道:“準確地說,鮮卑是個部落統稱,并不是某個部落,就象你們漢人一樣,有千萬姓氏。匈奴被擊敗,分裂之后,南匈奴附塞,被一向追求自由的,驕傲的草原各部視為叛徒,而這時候有一個叫鮮卑的部落崛起,他們是以前被匈奴冒頓單于擊敗的東胡族群的一個部落,有個偉大的首領叫檀石隗,大約是你們東漢中期的時候,屢次打敗漢軍和南匈奴的仆從聯軍,威震大漠南北,從此各部都去匈奴國號,而自號鮮卑。”
劉裕倒吸一口冷氣:“這么厲害啊,那看起來又是一個冒頓了,可是如此厲害的人物,我怎么沒聽過呢?”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因為他還沒來得及象冒頓一樣南征中原,擊敗漢朝皇帝,留下威名,就早早地死了。這是草原的大不幸,也是你們中原漢人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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