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民兵的手里拿著的不過是斷了頭的槍矛,砍缺了口的刀劍,甚至還有掉了把兒的鋤頭,幾乎可以說就是木棍和鐵片兒之流,但是這些人,沖著那個倒地,正在掙扎的甲騎,就是一陣擊打。
有些人的手中木棍都打折了,干脆棄了手中兵器,彎下腰,用拳頭對著那騎士就是一陣猛掄,甚至還有兩個人干脆趴到地上,露出黃澄澄的大牙,象野獸一樣咬起這個甲騎的喉嚨了,一口咬去,喉骨碎裂的聲音,隔了十余步遠都聽得清清楚楚,那骨斷筋折的聲音,配合著這個落馬甲騎恐怖的慘叫聲,一下一下,刺激著慕容永的心靈,讓身經百戰的他,也嚇得臉色慘白,汗出如漿,連行動都忘記了。
這會兒順著這道斷墻的方向,外面的南城平原之上的情況,也一覽無遺,這片叫青陽宮的地方,本是西晉的舊宮室所在,百年蒙塵,早成一片斷壁殘垣,上萬渾身是箭枝刀創的民兵,跟這十幾名撲過來撕咬這名甲騎的民兵一樣,雙眼血紅,形同野獸,完全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痕,甚至連行動的敏捷程度都一點也不受限制,他們在戰場上奔跑如飛,往往一刺之下,甲騎的護甲都會給生生扎透,而他們手中因為粗制濫造而質量低下的那些個矛頭,槍刃,會生生地斷在甲胄之內,往往扎入敵軍身體之后,這柄槍矛就斷得只剩個木柄在手了。
至于刀劍,更是無法破這些甲騎的盔甲,甚至連馬甲都無法刺穿,但他們就是這樣毫不畏懼地站在原地,拿著兩三尺長的這些刀劍,跟揮舞著馬刀,狼牙棒,騎槊之類重兵器的騎兵們對砍,除非是腦袋給直接一下打爆,即使是有些給槍槊刺穿了身體的人,也是混然未覺,甚至會身體透過扎透自己身體的槍矛,向前挪動個兩三步,以便自己能更近更好地去砍殺那個穿透自己的敵軍。
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西燕鐵騎,在這支可怕的地獄軍團面前,也動搖了,顫抖了,不少人握著武器的手,都在發抖,明明被刀砍箭射,甚至連肢體都被砍斷,但是似乎他們只要有一口氣在,肉體上受了多大的傷,都不影響行動,眼中泛著可怕的紅光,形同厲鬼一樣,嘴角邊流著血淋淋的口水,兩顆門牙露在外面,拳頭上沾滿了腦漿和內臟的殘片,十幾個人一組地向著一個個孤立的西燕騎士們迫來,那種無形的壓力,能讓人生生發瘋。
不少燕騎開始四處騎突,這一片多是斷壁殘垣,地上遍布石塊,戰馬無法全速奔馳,可是仍然有不少騎兵能以平時一半左右的速度沖起來,民兵們雖然力大,但是很多腿腳受傷中箭的,速度并不太大,至少無法與跑起來的戰馬相比,幾百名這樣的民兵,給這樣生生地沖倒,四五百斤重的連人帶馬,頓時就把這些蹄下的可憐蟲踏成了血泥,即使是他們吃力地伸出手想要抱住馬腿,也是無濟于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即使是藥物的作用,也無法阻止血肉之軀被碾壓的結果。
沈穆夫帶著的五百多名藍衣弟子,與這些全身布衣的民兵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這會兒的功夫,他的部下還剩兩三百人,幾人一組,結成劍陣而戰,跟不少落馬的燕軍甲騎和那些原來守長圍的步兵們殺成一團,他們個個渾身是血,人人帶傷,就連沈氏父子三人,也是殺得跟個血人一樣。
沈穆夫一劍扎入面前的一個燕軍步兵的小腹,順手一腳把他從自己面前踢開,抽出血刃,舉頭四顧,正好看到還剩下的千余燕騎開始在戰場上來回奔突,他大吼道:“斬馬腿!”
天師道弟子們如夢初醒,散開了劍陣,人自為戰,不少人從側面沖向了那些橫沖直撞的戰馬,臨到近處,伏地出劍,盔甲無法護到的馬腿之處,自膝而斷,而巨大的沖力往往在把馬上的騎士狠狠扔出去的同時,也會震得這些敢于砍馬腿的天師道弟子們橫身飛起,很多人被倒地的戰馬活活壓在了下面,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就死了,更多的人則是被巨大的沖力震得倒飛出去十余步,癱倒在地,再也無法行動。
沈穆夫一劍揮出,在他面前三尺左右的一根正在飛馳的馬腿,應刃而斷,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根馬腿,被生生切開時所露出的里面白色的馬骨,紅色的馬肉和黃色的脂肪與筋絆,他還來不及高興,只覺得臉前一黑,被斬斷的那半截飛起的馬腿,凌空而來,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如同被千斤重物所擊,沈穆夫的身子一下子飄了起來,仿佛在云端之上,然后重重地摔到到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間,他能看到,那個自己切斷馬腿的西燕騎士,已經跟自己一樣,成了空中飛人之后,來了個硬著陸。
全身的甲胄摔得散落一地,筋骨俱折,但這個家伙仍然吃力地在地上爬著,想要去拿離自己三步開外,那落在地上的騎槊,在戰場上,只有手中的武器,才是自己性命的保障,手無寸鐵的人,跟給待宰的羔羊,也沒有什么區別。
就在他的手要夠到槊桿前的一瞬間,這個騎士的眼前一黑,一個人影擋住了陽光,他的世界頓時暗了下來,一股惡臭的味道襲來,伴隨著濃烈的血腥之氣,一個布衣民兵,肩頭插著一桿長箭,胸口一道斜斜的刀痕,砍得他胸骨都露了出來,如此重傷,換了一般人早就暈死過去了,但這個民兵卻是跟沒事人一樣,他拿起了這桿長槊,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兩眼血紅,慢慢地向著他走了過來。
這個西燕騎兵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知道哪來了一股勁,雙手一撐,身子居然向后一扭,幾乎要坐起了身,但是很快,一腳重重地踢到了他的肩頭,卻是另外一個民兵所為,當他躺到地上時,分明看到十余個民兵,已經圍到了自己的身邊,而最前面的一個,則是剛才那個拿起自己騎槊的家伙,就在自己的面前,高高地舉起了騎槊,重重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