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噗”地一聲,這一刀不偏不倚地扎中了何無忌的左臂,而他直接刺向朱超石在地上身體的這一戟,也似乎是因為這一刀的命中,讓他失了準頭,蘇武節狠狠地扎在了離朱超石的腦袋右側不到一尺的地方,生死只在一線間!
濺起的木屑如碎刀片一樣,扎進了朱超石右邊的臉頰之上,根根入肉,仿佛讓他掛上了數十根胡須,而森冷的戟上殺氣,伴隨著戟身上的濃烈血腥味道,絲絲入鼻,一根旌毛團隨著劇烈的動蕩順手而落,直掛在他的臉上,糊住了朱超石的眼睛,從毛縫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何無忌一聲慘叫,身形滾翻,甚至來不及再向右一劃結果了自己的性命,而是直接就倒提著那蘇武節,落到了那黑色的船艙之中。
這一下,朱超石是真真正正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從軍以來,身經百戰,而這次,卻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那種森冷而充滿血腥的味道,是如此地真實,甚至讓他忘了臉上那針刺般的疼痛,當他反應過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時,只看到盧蘭香的身形也緊跟著沒入了那船艙之中,伴隨著她的嬌叱:“哪里走?!”
朱超石突然意識到,以何無忌剛才這一擊的實力,即使是給飛刀擊中左臂,想取自己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卻是裝著給一擊之下失了準頭,打偏了一些,可就算如此,他拔戟之時只要順手一劃一拉,自己的腦袋也早就從脖子上搬家了,這一下他顯然是在誘敵,故意裝成無法反擊的模樣,滾進船艙之中,只有在那里,他才有直接擊殺盧蘭香的機會。
想到這里,朱超石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去撿那地上的破虜戟,隨手抽起一把落在地上的長劍,就沖進了船艙之中,因為,他知道,在船艙這種密閉又狹窄的空間之中戰斗,短兵器遠比長兵器更管用。
海龍號上,徐道覆身邊的三十余名剛剛走回來的衛士臉色一變,也向船頭拋起了繩索,想要下去助戰,徐道覆擺了擺手:“笨蛋,沒聽到剛才三教主的話嗎,誰也不許去幫忙,不然她第一個先要了你的命。不怕死的就去吧。”
所有衛士們都給施了定身法一樣地立在原地不動。一個女劍士正是盧蘭香的貼身侍婢,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就三教主和青龍將軍二人下去,若是遇到埋伏,豈不是會有危險?”
徐道覆冷冷地說道:“那也是他們自找的,何無忌早就不想活了,船艙中不可能還有伏兵,再說,真要有危險,他們沒嘴不會喊嗎?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他們提著何無忌的腦袋出來吧,這個擊殺敵軍主將的機會,他們可不會讓給別人!”
船艙之內,兵器交擊的聲音不絕于耳,何無忌的蘇武節已經插到了壁上,而手中拿著一柄長劍,跟盧蘭香戰得不亦樂乎,顯然,他是早早地作好了準備,就是要誘盧蘭香進入這個空間,與自己近身格斗,在這里,他的大戟確實無法再用,但是盧蘭香最厲害的輕功身法也無從談起,蘇武節所插的位置,正好擋了盧蘭香的后路,也阻斷了后面的朱超石上來的空間,而那方圓不過一丈左右的艙中,就是二人拼命之地。
“嘩”地一聲,盧蘭香的長鞭套中了何無忌的左腕,而她右手的長劍,則刺中了何無忌的腹部,只聽“哧”地一聲,白刃直入,透背而出,可是何無忌卻是右手一劍刺出,在自己給刺穿的同時,也把盧蘭香緊緊地釘中了左肩,穿在了對面的臂上,二人都是圓睜雙眼,牙齒咬得出了血,惡狠狠地盯著對方,極力地轉動著手中的劍柄,在對方的體內造成更多的傷害,想要這樣直接疼死對手,這樣自己才能活。
朱超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看到了里面這慘烈的一幕,何無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甚至沒有力氣再扭頭看他,而盧蘭香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顫聲道:“超石,快,快殺了此賊,救,救…………”
朱超石二話不說,一把拔下了橫在面前的蘇武節,沖了上來,盧蘭香大喜道:“何無忌,你也有今…………”
她的話音還未落,只覺得胸口一痛,蘇武節慣體而入,狠狠地把她整個人都串在了艙壁之上,而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直勾勾地盯著朱超石,卻是說不出半個字了。
朱超石冷冷地說道:“妖女,你的情愛,我消受不起,暫留一命在你們天師道中只是將以有為也,我朱家世代忠烈,豈會跟妖孽為伍?!”
盧蘭香閉上了眼睛,一行淚珠從她的眼角邊滑過,她喃喃道:“男人,果,果然靠不住…………”
她的頭一歪,就此氣絕,而手也從劍柄上松開,何無忌終于噴出一口鮮血,向后跌坐到了地上,看著朱超石的臉上,卻是充滿了笑容,輕聲道:“你,你師父果,果然,沒有,沒有看錯你,超石,好,好樣的!”
朱超石一下子跪倒在了何無忌的面前,痛哭道:“鎮南,是我無能,防備不慎,讓賊人下毒害死了全營的弟兄,我自己也中了毒,本想一死了之,但他們敗壞了我的名聲,我怕連累兄長,更怕毀我朱家世代忠名,這才不得已詐降敵軍,唐司馬是我親手所殺,將來我必親自在他靈前自盡,以贖我罪!”
何無忌輕輕地搖了搖頭:“身陷虎狼叢中,身不由已,我和你師父當年也有屈身詐事桓玄的時候,但只要心存忠義,早晚可以撥亂反正的,超石,你是好孩子,北府,北府軍,會以你,以你為驕傲!”
朱超石咬牙握住了穿透何無忌小腹的劍柄,說道:“鎮南,你忍一忍,我拔出此劍給你上藥,這妖賊之中有上好的創藥,片刻功夫就可以止血,你挾持我出去,或許還可以逃得一命!”
何無忌搖了搖頭,抓住了朱超石的手,厲聲道:“我這個樣子已經不可能出去了,留得有用之身,將以有為!”
他說著,突然抽出了釘住盧蘭香的那根長劍,一劍刺透了朱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