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裕哥哥,我知道,要你作出這個決定,并不容易,你一向是以仁義待人,但是,在這個亂世中,這樣的仁義會給人利用,成為你的弱點,人性是畏威而懷德的,但那些想自己獨掌大權的野心家,會利用你的這些仁義,去扇動那些普通的民眾,對他們威逼利誘,這點,從苻堅身上,從孫恩盧循身上,你應該充分認識到了。”
說到這里,王妙音深吸了一口氣:“殺一人以救萬人,誅一族以安天下,這樣才會讓你成為真正的帝王,只有登上帝王之位,執掌天下大權,你才能跟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邪惡力量全面對抗,今天對慕容氏如此,明天,你對司馬氏,也必須這樣。”
劉裕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看向了劉穆之:“一定也要如此嗎?”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司馬氏治國無能,搞陰謀詭計,禍亂天下可是最拿手,現在你只是掌權執政,他們的遠支宗室都已經在不停地搗亂了,要是以后真要登上大位,想必八王之亂的事情也會一再發生,所以,在你上位之前,就不能讓司馬氏諸王象八王之亂前那樣掌握權力和土地,更不能讓他們掌軍,這點,我會幫你安排。”
劉裕點了點頭:“好的,一切麻煩你,慕容氏無論男女,無論親疏遠近,都是對權力野心勃勃,以前大晉對他們恩深情重,讓他們稱霸遼東一方,國難當頭,他們卻是趁機自立,入主中原。苻堅消滅他們后,也赦免了他們全族,換來的卻是他們趁淝水之戰后起兵反叛,哪怕是四個燕國統治的時期,他們自己的宗室貴族也是你爭我奪,內亂不斷,才會有這四次的亡國。我確實不能對慕容氏的忠誠報任何的希望了。全滅了吧,也就清凈了,如果真的上天震怒,有什么懲罰,就降在我一人身上吧。”
劉穆之澹然道:“送這個野心家族歸西,讓他們不再禍害世人,這是積德行善之舉,至于殺那些小孩子,確實讓人于心不忍,但要是想想,哪怕這些小孩子長大之后再生野心,或者是給人作為叛亂的大旗,禍害更多的人,那早點解決他們,是功德無量,而且,這些小孩子,如果父母早早地給我們所誅殺,那留在世上,對他們難道是什么好事嗎?懷著殺父殺母的仇恨,在別人的嘲笑和鄙視中長大,自己還要身受宮刑絕后之類,這樣的生命,又有何樂趣可言?”
劉裕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殺一人以救萬人,斬斷未來禍亂的可能,這是我作為掌天下之權的人,必須要做的事。不通過這樣的手段,也震懾不了這些野心家。”
劉穆之正色道:“是的,就是這個道理,慕容氏在史上多次起兵反叛,而慕容部的族人,又相信他們有王者的血脈,一旦朝廷失去壓制的能力,那慕容垂,慕容沖這樣的人就可以扇動族人叛亂,就象前秦的滅亡那樣。現在看來,哪怕今天的投降儀式中,慕容鎮都是直接反叛,這背后,恐怕還會有那黑暗邪惡勢力的影子,我們接下來還要跟天道盟,跟他們所控制的妖賊大戰,在這青州之地,不可留下隱患。不止是慕容部的宗室,我們要斬草除根。”
劉裕的眉頭一皺:“對這里的漢人大族豪強,你也要下手?有這個必要嗎?”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寄奴,你還看不出他們的意圖嗎?今天韓范勸你要仁義,勸你不要屠戮全城,你以為他是為了什么?”
劉裕的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說道:“他這是想樹立一個為民請命,阻止了殘暴的晉軍屠戮無辜百姓的形象,以后收復這里的人心,包括那些活下來的普通鮮卑族人的人心,對嗎?”
劉穆之正色道:“是的,孔子說過,惟名與器不可假人,而韓范就是現在想要求名。他知道,我們的大軍在這里不可能長久駐扎,很快就要回去,所以先要奪名,這樣在戰后,本地人都會感念他韓范的恩德,最后就只知有韓氏,封氏,辟閭氏,不知有大晉,青州之地,之所以百年來叛服無常,屢次得而復失,就在于這些本地的地頭蛇勢力盤根錯結,朝廷在這里毫無威望可言。”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是要把這些漢人大族,也跟慕容氏一樣宗室全部斬殺,連根拔起?這得殺多少人?!太殘暴了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當然不能象對慕容氏宗室那樣,三千多人殺個干凈,但也不能放任韓范,對本地的漢人大族,需要敲打和警告,而不是隨便地賞賜,給官,要讓他們知道,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再想架空大晉朝廷的權力,割據一方,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就是帶頭爭名者的性命。”
劉裕點了點頭:“你是說,要處死韓范,放過其他人和家族?”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正是當年南渡的世家大族,平定吳地時的手段,妙音,你對這個,應該不陌生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是的,其實這些本土大族,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之間同樣提矛盾重重,遇外敵入侵時會聯合,但如果外力失去,自己也會爭權奪利,韓范當年在南燕剛入主時,也曾帶著其他幾個大族,對辟閭氏落井下石過。”
“現在,是我們利用他們的內斗,先打掉韓范,還有高家,封家這幾家的家主,讓這青州之地,沒有一個可以一呼百應的帶頭大哥,然后提拔一些新冒頭的家族,比如垣家,辟閭家等,取而代之。”
“換言之,勢力不足的,新附的中小家族,我們扶持,而對于老的,勢力大的豪強大族,則打擊幾個冒頭的,但首要的事,是要給韓范找個罪名,用他的腦袋,來震懾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