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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悅的臉上汗出如漿,掏出了一塊手帕,不停地擦著這些汗珠,這一刻,王愉全家滅門時的慘狀,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他不停地說道:“多謝陶公提醒,多謝陶公提醒,剛才,剛才我只是一時氣憤,出言無狀,現在我們手中沒有以前的大權,肯定不能這樣做了,但是,但是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難道這樣背叛我的家伙,就這樣放過了?那其他的奴仆和莊客佃戶們會不會有樣學樣,紛紛叛逃呢?若是這種事流行起來,以后我們這里還有什么人?”
陶淵明淡然道:“庾公勿慮,國有國法,自然是對逃亡奴仆,毀了那種賣身為奴的契約的人家有相應的處置措施,你的部下的那些叛徒,如果沒有劉道規的命令轉到朱超石手下,他們再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反你的,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有軍令可以到別人的部下,所以才敢脫離你,這點上來說,雖然是對你的背叛,但并不違背國法軍令。并不是叛逃嘩變的性質。”
“至于他們的家屬,仍然是沒有入國家戶籍,屬于隱戶性質的人口,雖然是這些軍士們的身份因為從軍而得到了入籍注冊,國家承認,但他們的妻兒仍然沒有給確認,你不能主動暴光這些人的存在,不然就是你庾家違法,而最好的處置辦法,就是讓這些軍士在朱超石手下得了賞錢和軍餉之后,再把自己的妻兒,從你這里贖買回去,或者說,你作個高姿態,不要這贖金,直接把這些婦孺還給這些軍士。”
庾悅馬上嚷了起來:“這怎么能行?我不能處罰這些叛徒,還要把他們的家人送回去?那我豈不是成了大笑話?以后又何以管理這些下人?”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你也知道這些只是婦孺,做不了什么事,反而要消耗你的很多糧食,以前你把他們扣在吳地的莊園之中,是想作為人質來讓前方的這些部曲將士們聽話,但現在他們已經反叛了,嘩變了,人質的意義已經不大,若是你為了泄憤殺了這些婦孺或者把他們轉賣別處,這些將士們會恨你入骨,最低程度也會上報朝廷,把你隱戶殺人賣人的這些事揭露出去,到時候你雖然一時出了氣,卻會讓庾家整個完蛋,因為現在大權是在劉裕的手中,不象以前。”
庾悅咬了咬牙:“那我繼續扣著他們就是,劉道規的那個讓我部下轉投朱超石,只不過是戰時的臨時調令,這些人是我從吳地帶出來的,不管怎么說都是我的將士,打完后也應該是我來管理和統轄,而且,我在江州轉戰游擊一年,打擊了妖賊的后勤,就算治軍方面有點問題,但戰功還是實實在在的,若是后面我追擊妖賊時再次建軍成功,立了軍功,有什么理由不讓這三千部曲回歸我這里?”
陶淵明搖了搖頭:“亂世之中,有兵有將就是擁有了權力,這是心照不宣的事,給別人兼并了的部眾,基本上是要不回來的,這點你就別想了,除非是朱超石也調到你的帳下聽令。你覺得有可能嗎?”
庾悅恨恨地說道:“那我給別人奪走的部曲我要不回來,我收編的劉毅的舊部卻又隨時會走,是不是我這一輩子都別指望建立自己的軍隊了?”
陶淵明微微一笑:“當然不至于,庾公,不要這么悲觀,現在這些軍士們看輕你,一方面是你自己不擅長治軍,再一方面,你不象這些北府將領們那樣,獨立指揮打過不少勝仗,贏得將士們的信任,畢竟,你是世家高門的掌門,公子,并不是將領。天生就是跟將士們隔了一層呢。”
庾悅不服氣地說道:“那謝玄也跟我一樣,當年他組建北府軍時,怎么就能讓劉裕他們死心踏地跟著為之效死呢?”
陶淵明冷笑道:“哦,你提到謝玄謝安了,很好,那謝家舍得讓王妙音嫁給個軍漢,你庾家肯出哪位千金呢?”
庾悅一下子如同受了一萬點暴擊,頓時開不了口了,過了一會兒,才囁嚅道:“不也就一個劉裕這樣嗎?”
陶淵明搖了搖頭:“王妙音只有一個,但是謝家對于其他的將士,至少在明面上,是給足了面子,謝玄跟劉牢之,孫無終,竺謙之這些人可是稱兄道弟,給足了他職權以內的好處,要知道劉牢之,孫無終這些人在加入北府,進入謝家以前,說白了只是一些淮北的山賊強盜,謝玄謝琰是多次孤身進入這些山寨,不僅給了很多糧草補給,軍械盔甲,還承諾為他們向朝廷請到足夠的官職,讓這些人升為將軍之類的職務,這才打動了劉牢之他們,愿意為之效力,請問庾公,你給了你的這三千部曲家丁什么好處?”
庾悅喃喃道:“我,我給了他們身份,我讓他們入了戶籍,我,我還照顧他們的家人老小,承諾如果他們有功,我會給賞錢,如果戰死,我會給撫恤,如果受傷,我們庾家會一輩子養活。”
陶淵明冷笑道:“你給的這些條件,也就是普通的大晉招兵征兵的條件罷了,現在不同以往,劉裕是明確地發布了國法,禁止以前的那種佃戶莊客,隱戶匿丁行為,他們只要能跑出你的莊園,就可以獲得自由百姓的身份,劉裕會安排他們去江北分到一塊土地,自食其力,并不是非你莊園不能活。是你們這些世家大族欺壓了流民莊客們太久,久到把這種違法之事當成了理所當然,久到讓這些人獲得國法本就應該給他們的平民身份,都當成了你們的恩德。”
庾悅咬了咬牙:“是的,我承認我給的沒有謝家那么大方,但謝家那是養虎為患,不知上下尊卑,別說劉裕這些人后來自立后以下犯上,就連劉牢之,孫無終這些人,也沒在謝家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來支持謝家吧,那我要養活這些白眼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