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明的筆,正好掉在合同上,他去撿筆時,才發現合同下面,似乎壓著什么東西。翻開合同一看,一沓嶄新的日元。他粗略看了一眼,至少有三千。
“慕云,以后這種事,還是得交給你。”姜天明心知肚明,他拉開抽屜,拿了印章,同時左手一掃,合同下面的日元,無聲的滑落進了抽屜。
怪不得中村凜只花了一萬法幣,只要有好處拿,就算白送給中村凜,他也不會有意見。這種事,朱慕云比較靈活,如果換成陳旺金的話,恐怕不會往自己口袋里裝。他現在,對原來看重的人,都有了想法。
比如說賈曉天,家里搜出來的財產,自己還要多。當時,他是二處二科的人去搜查的。后來,他很后悔,如果讓朱慕云去搜查,恐怕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多謝局座栽培。”朱慕云謙遜的說。
“這件事,還得開個會討論一下,你先去經濟處等一下,有了決議,再通知你。”姜天明說,雖然他是局長,但這種事情,如果開了會,大多數人都同意的話,以后他就沒有了責任。這就是民主決策嘛,自己可不能當一言堂。
朱慕云走后,姜天明特意去了曾山的辦公室,開會之前,總得跟曾山和李邦藩通個氣才說。原本姜天明還在想,應該怎么做他們的工作。但讓他想不到的是,曾山和李邦藩,竟然對一萬法幣出售這批機器的事,都很支持。
“局座,支持東棉株式會社,也就是支持皇軍作戰,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嘛。”曾山更是說得有理有據。
隨后,姜天明召開了會議,曾山和李邦藩意見統一,其他人也沒有意見。姜天明提議,來個舉手表決,結果讓他很驚訝,全票通過。這或許是他召開的會議上,通過決議最快的一次了。
姜天明也是個人精,會議室的情況,讓他多少猜到了一點。顯然,朱慕云在這方面,是做了工作的。
“慕云,在看什么呢。”姜天明散會后,拿著批文,親自到了朱慕云的辦公室,見朱慕云在認真的看文件,隨口問。
“熟悉一下各處的業務。”朱慕云說,這是他從機要室借來的文件,以他的級別,只能看三級保密文件。但就算是這樣的文件,也能讓他分析出很多有價值的情報。
“像你這么兢兢業業的同志,現在已經不多了。”姜天明微微頜首。
如果中村凜聽到姜天明這樣的評價,恐怕會氣得翻白眼。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考慮問題的方式也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有天壤之別。
“我只是向局座學習。”朱慕云謙遜的說。
“這是你要的批文。”姜天明把蓋好章的批文,交給了朱慕云。
“多謝局座,我馬上去交給中村凜,他急著要運機器呢。”朱慕云馬上說。
“不用這么急,慕云,你是不是也給其他人,哈……”姜天明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問了出來。
“副局兩千,處級長官一千五,科級干部三百,剩下的一些,我想給緝查二科和一科的兄弟,也發點獎金。”朱慕云誠懇的說,他是緝查一科和二科的科長,當然要給下面的兄弟,多爭取好處才行。
“你這樣的安排很合適,千萬不要學賈曉天。”姜天明滿意的點了點頭,朱慕云能毫不猶豫的把數據告訴自己,說明他對自己是很尊重的。
在機關工作,就是要像朱慕云能長袖善舞才行,像賈曉天這種貪得無厭之輩,他以后于也不想重用。做什么事,都是要講規矩的。誰要是不管規矩,最終將會被規矩淘汰。
一想到賈曉天,姜天明心里還在隱隱作疼,從賈曉天家搜出來的東西,最后都被充公,馬上就要送到市政府。他看到了清單,心里直滴血。
“局座,賈曉天家搜出來的財物,現在還存在二處二科,什么時候送局里來?”朱慕云問,搜查賈曉天家,是鄭思遠一手操作的,他的人搜查得非常仔細,可以說挖地三尺。
“到時候直接送財政局吧,眼不見心不煩。”姜天明擺了擺手。
“局座,能不能讓我去送?”朱慕云主動請纓,鄭思遠當時登記造冊的時候,沒用腦子。從賈曉天搜出多少東西,一樣不落的,全部登記了。現在,這份清單,除了政保局有一份外,特高課和市財政局、市政府都有一份,再想把里面的東西扣下來,根本就不可能了。
“這又不是什么好差使,你爭著去干什么?”姜天明驚訝的說。
“我是想,能不能替局座分憂。”朱慕云微笑著說,他不但看過清單,而且還見到了實物。說老實話,除了金條、大洋外,那些古玩字畫,著實有幾件精品。
雖說亂世的黃金,盛世的古董。但如果是精品,不管在什么樣的年代,都還是很值錢的。況且,古玩字畫的價值,并沒有一個明確的價格。現在一百塊的東西,或許幾年后,就會升值到幾百,甚至上千塊呢。
“好吧,我給張百朋打個電話,讓你負責這件事。”姜天明說,他并不知道,朱慕云還能想什么辦法。但既然朱慕云這么積極,他不介意讓朱慕云試試。
朱慕云拿著批文,找到中村凜的時候,已經快下班了。雖然中村凜很著急,但天黑之后,不適合再轉運機器。
“中國人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以前我一直不能理解,現在總算明白了。”中村凜見到批文,冷嘲熱諷的說。有了錢開路,朱慕云幾個小時就拿到了批文,這樣的辦事效率,在中國政府中,是非常罕見的。
“中村君,這只是我們的規矩罷了。你的東棉株式會社,在碼頭運貨,不也要遵守規矩么?怎么在這樣的事上,就想不通了呢?不要再耿耿于懷,我們以后,還要多多合作。”朱慕云不以為意的說。
“你如果在我們日本,早就被送進監獄了。”中村凜冷冷的說。
“但這是中國,中村君,今天晚上要運機器,已經不可能了。明天,請你早點來吧。”朱慕云說。
“不,你得把機器給我送到第一紗廠。”中村凜搖了搖頭,他已經支付了一萬法幣,再加三萬五千日元,他不想再為這批機器,支付哪怕一厘錢。
“我們的合同里,好像沒有寫明要送貨這一項吧?”朱慕云說,這些機器都要用鐵葫蘆才能吊上車,而且還得用卡車。
“你收了我的錢,用政保局的人幫我運機器,這總沒問題吧。”中村凜振振有詞的說。
“政保局的人,可不是裝卸工。這樣吧,你提供車輛,我在這邊負責裝車,你自己回去卸貨。”朱慕云“無奈”的說。
鄧湘濤要求他,務必銷毀這批機器,絕對不能落入日本人手中。如果機器在緝查科的倉庫,他自然不能讓它們出事。但如果在第一紗廠出了事,就與自己無關了。因此,在裝運的過程中,他不能讓中村凜,有任何懷疑自己,或者緝查科的想法。
晚上,朱慕云去見了鄧湘濤,跟他商量如何行動的事情。朱慕云一直不負責行動,基本上這種事,他是不參與的。但這件事,他必須知道詳情。他得保證,這批機器出事后,不能涉及到政保局,更加不能讓緝查科被懷疑。
鄧湘濤設計了兩個行動方案,讓行動隊潛入第一紗廠,直接將機器炸掉。這個辦法簡單直接,但需要潛入第一紗廠。而且,機器被炸,明眼人馬上就知道,這是抗日力量在行動。機器在火車站擺了一年多,沒有任何問題,被緝查科拉回去,隨后就被炸,緝查科的人,會不會有問題呢?
“直接炸肯定是不行的,就算要破壞機器,也只能制造一次事故。”朱慕云搖了搖頭,而且,中村凜剛剛付了這么一大筆錢,如果機器連安裝調試都沒搞完,就被抗日分子銷毀的話,他恐怕會找政保局退錢。
所以,就算要破壞,也必須是“意外”。而且,還必須得是中村凜自己出錯。要不然的話,朱慕云會很麻煩,甚至政保局都不得安寧。
“那就縱火。”鄧湘濤說,第一紗廠的倉庫和車間,到處都堆滿了各種棉紗,那些東西,只要一點火星,馬上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第一紗廠可是有日本兵在守衛的,他們平常對待中國工人,非常有戒心。倉庫重地,更是嚴加防守。”朱慕云搖了搖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完成任務?”鄧湘濤不滿的說。
“用飛機轟炸怎么樣?我們給出準確的坐標,并且在地面找到參照物。”朱慕云說,古星的天空,經常有的飛機。隨著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天空,已經不再是日軍的天下。
“你以為我是空軍司令?一封電報過去,馬上就有飛機過來?”鄧湘濤嗔惱的看了朱慕云一眼。
“這件事,我覺得要慎重。咱們在第一紗廠,有沒有人?”朱慕云問,他也沒有去過第一紗廠,對里面的環境并不熟悉。在這里計劃行動,只是閉門造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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