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夜,斗轉參橫。
地官赦罪,群鬼亂竄喧鬧塵世。引陰風凄瑟,月隱星沉。
終于加完班的林蘇青,因為答應了屈指可數的粉絲們——直播七月半深夜逛街。只好忍下饑腸轆轆,出了公司去大街小巷上晃悠。
分明注定了只能靠才華吃飯,他卻偏要自不量力的兼職做主播。妄想著能一炮而紅后,買房買車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他拼死拼活,遠不如別人直播摳腳來的人氣多。
無奈之下,為了增長人氣,他干了半瓶二鍋頭,酒壯慫人膽的來鬼節之夜尋找刺激。
夜風呼嘯如鬼哭狼嚎,倘若此時碰上個把路人,整蠱幾句,興許能觸發不少笑料,漲上三五百個關注。
可他尋來盼去,闌珊酒意即將被冷風吹散,街上連條狗都沒有,更別說人了。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顯然老天是在把他當畜生。
罷了,還是回去忍氣吞聲地聽甲方爸爸胡說八道,老老實實的修改第十五遍策劃案去吧。這主播愛誰做誰做去。
正心灰意冷之際,林蘇青突然眼前一亮,激動之情難以言喻。
“各位大佬,我在七月半的街頭,發現了一只端坐在十字路口的單身狗。我們去采訪采訪它有什么不開心的事!”
他連忙舉著手機朝那臟得融入夜色的狗子奔去。
不是人也沒關系,憑借演員的自我修養,尬聊半個小時小意思。
那狗子慫眉耷眼,一副便秘數日的模樣,黑泥裹身辨不出毛色,不像是會咬人的狗。
林蘇青試探著戳了戳它濕漉漉的鼻子,熟絡道:“嘿,哥們兒,你可知好狗不擋道?”
狗子聞言輕抬一只眼皮,乜視了他一眼,繼續闔眸不理。
“朋友,你聽說過絕望嗎?我好像被一只土狗子鄙視了?”
他話音剛落,登時,狗子腳下一道金光乍現,驟然沖出光柱頂天而上。倏而,如同旋風似的旋轉。
突逢異象,驚得林蘇青一屁股跌坐在地,瞠目結舌竟疏忽了自己的一只腳恰好處在光柱內!他正要收回腳,卻猛然被旋風金光拽著腳踝一同卷上了墨色蒼穹。
眨眼間,夜靜如水。
寬闊馬路上荒無人煙,只留下塵土騰騰。
“握草!握草!握草!”林蘇青只覺頭昏腦漲,方才不停旋轉著上升,此刻卻如迅雷般墜落,“握草!”
隨著最后一聲暴吼脫口而出,他撲通一聲,墜入了一方煙霧繚繞的溫池。
猝不及防猛入了幾口池水,慌忙冒出水面,連嗆了幾聲咳嗽后,他不忘安慰自己:“還好爸爸命大。”
他抹把臉抬頭一看,不是吧?眼前竟有位青絲如瀑,天姿盛顏的絕色佳人!
“我、的、天、吶……”林蘇青喜不自勝,剎不住饞涎欲滴,連忙以手遮臉,目光卻穿過指縫悄悄打量。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氣道:“咳,美女……你別喊,你別叫……我不是流氓……”
溫池中氤氳的溫熱霧氣,使一切都仿佛遮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似真似假,如夢如幻。
于這宛如瑤池仙境的溫池之中,那絕色女子安然的立著。膚若凝脂,眸如剪水,如畫眉眼于裊裊煙云中自有一番妖嬈,不慌不忙醉得人神魂顛倒。
“自古非禮勿視,我一定會負責的。”這份垂涎竟脫口而出,林蘇青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丟人現眼。
“何人。”一道清冽的男人聲音自美人口中突如其來。
如同晴天霹靂當頭劈下,林蘇青膝蓋一軟,險些再度跌入水中。
莫不是腦子進水聽錯了?旋即甩了自己一耳光,疼得眼冒金星。
“嗷嗚~”一只狗子興奮莫名的自遠處刨水上岸。
奇哉怪也的是狗頭雖白,卻全身赤紅如火。
它屁顛顛兒地奔向美人,諂媚地蹭著美人那掛著水霧的青絲。倏然,扭過臉乜視著林蘇青。
那眼神好生嫌棄,好生熟悉……正是那十字路口的土狗子!
他岔神之際,只聽那美人清冷的聲音隨騰騰熱氣飄來:“無知凡人。”
凡人?那美人?是神仙?
摸了一只狗就穿越?剛穿越就撞見神仙洗澡?
湖南衛視都不敢這么編!
林蘇青登即又甩了自己一耳光,痛感清晰,非夢非幻。他捂著腫臉,安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隨后左顧右盼兀自揣度著——這青天白日,我是牛郎,還是蘭陵王妃?
一個是偷看七仙女洗澡,一個是偷看蘭陵王……其中差別還是很致命的……
林蘇青緊張萬分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膛……呼……他長舒一口氣,萬幸……
罷了,既然穿越,不是主角便是炮灰,何妨賭上一把。
就這樣冒然的想著,他挺起胸膛,逞能道:“昂,我的確是凡人,你是什么鬼?”隨口的一句梗,神仙美人卻是沒聽懂。
美人眉頭輕動,饒有意味的看著他,道:“鬼?”
美人言簡意賅,反倒是蹭在他身邊的狗子急了,嗷一聲怒道:“愚蠢凡人,膽敢冒犯二太子殿下!”音色稚嫩猶如男童,似真似夢,狗子居然會說話?
林蘇青頓時緊張起來,但最令他害怕的……反倒是狗子的那番話。聽起來……林蘇青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穿越進了哪本男男小說……
不禁有些恐慌……
狗子的脾氣正欲發作,卻被那美若女仙的二太子制止。
隨即那二太子便在他與林蘇青之間化出一扇濃霧屏障,于影影綽綽之中輕盈上岸。當他身姿一轉,霧障逐漸消散,現身時,他已著上一席冷色調的雪青色錦裳,淡淡紫色上以銀絲暗鑲蟠螭紋,外罩著一層如煙薄衫。使仙逸出塵的氣質,更添了幾分清冷。
他修長五指隨意一捏,于手中化出一把玉骨折扇,而后居高臨下睨了一眼尚在池中的林蘇青,又以余光瞥了眼狗子。
眼波流轉間一番雅致,雖是男兒仍也奪人心魄,卻不發一語,折身離去。
林蘇青初來乍到,人地生疏,可不能放他走。遂趕緊爬上岸追去,可方剛邁步,就被突然蹦出的狗子攔住:“放肆!”
狗嘴里蹦出童聲,不禁又嚇了林蘇青一個踉蹌。
他望著二太子遠去的背影,苦不堪言地喊道:“相逢即是有緣,行行好告訴我這是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吧?”
二太子無動于衷,身影徑直消失在幽篁深處。
狗子追了幾步,復調轉回來,揚起小下巴沖林蘇青道:“主上召我歸來時,你誤入結界,目前是回不去了。”
林蘇青一怔:“你說什么?我回不去了?”心中隨之泛起憂慮,他要是回不去,那他的家人怎么辦?
“唔……其實也不是回不去……”狗子忽然想到什么,話鋒一轉,卻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并不說明,“只是……”
哪有功夫容它猶猶豫豫!
為了方便說話,林蘇青當即上前蹲下,捉起它的兩只小爪,將它懸吊在半空中,催促道:“只是什么,你趕緊麻利說呀!”
“大膽凡人!你放我下來!”狗子兩條后腿一陣亂蹬,毛絨絨的小腦袋扭來晃去的胡亂掙扎,“你快放我下來!你若再不放我下來……我、我咬你!”
狗子說著張嘴就沖他手去,嚇得林蘇青立馬松手將它放下。
他焦灼的等待下文,狗子卻慢條斯理的甩了甩腦袋,又抖了抖身上的毛皮。
林蘇青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狗子先前對他頗為鄙夷,現下卻主動交談,莫非有詐?
這時,只見它抬起一只小爪撓薅著眼睛,一把童音稚聲稚氣道:“你想回去啊,有兩種途徑。一呢,是死了被黑白無常勾去,由地府判官判回原籍。”
這不是死路一條嗎?林蘇青趕忙詢問:“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