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他們,這消息就是天帝,也不愿在眼下聽見,卻突然地來了,天帝有些猶疑道:“他是好幾百年不曾來過天宮了。”
聽聞了仙使的通稟,又聽聞連天帝都幾百年不曾見過那位了,李天王登時就愕然:“莫非是得知了?”
二郎真君怔愣,這不可能……從始至終除了他們幾位,不可能有誰能知曉林蘇青此時身在何處。
難道……難道是這天宮上有誰偷偷地傳出去了?
仙使稟報完消息,便攏袖退出了凌霄寶殿。她出來時恰好遇上了二太子殿下,她不敢直視,只敢隱在裊裊云煙之中對著二太子殿下的身影悄然福了一禮,隨后便化回了一只仙鶴,展翅滑下了這三十六重天宮,朝下重天宮而去。
凌霄寶殿內正思忖著對策,轉眼便見二太子殿下持著折扇從容自若地步入了凌霄寶殿,迎面與天帝打了個照面,只捧手問禮道:“見過天帝。”語氣一如既往地清淺。
眾神仙們心中發虛,險些忘記了行禮,恍過神來連忙捧手向他行禮,此禮區別于尊天帝之禮,行的是尊圣君的禮。
有些在行禮時,悄悄地往二太子身后望了又望,這些眼神被二太子察覺,但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們在猜想追風是否有跟來,可惜他們只能失望了。
因為他們這一想法,追風早有預料,所以剛到南天門,不用二太子說,它就自請不再往上去,只在南天門等候。
追風哪里會不知道,它自己是戴罪之身,當年闖下大禍后,是主上出面保下了它。今下主上又是來找天帝要人,而這一回,恐怕天帝不見得會同意放。
假如它也跟著去了,只怕那些神仙巴不得多它一個把柄在天帝手里,如此不利于主上,它干脆直接不去倒好。
天帝抬手免去了二太子的禮,和顏悅色道:“子隱許久不曾來看望寡人了。”
這是一句寒暄,天帝是在暗示,無論之后會發生什么,無論他此來的目的,天帝都希望局面不會太難看。
然而二太子卻并不回應天帝的客套話,而是開門見山道:“是來尋一個名叫林蘇青的異世人。”
語氣不輕不重,且只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清晰地點出了此來的目的。很從容,很自然,很隨心所欲,很丹穴山二太子,很子隱圣君。
天帝熟知他的性情,盡管尷尬,但臉上的笑容依然控制著沒有絲毫變化,那笑容里的“親切”的也依然并不親切。
其他神仙們極少有機會親眼見到神域的古上神后裔,自然無從了解,因此心中難以平靜,也頗為憤懣——居然拂了天帝的面子,好不客氣的子隱圣君,好狂妄的丹穴山二太子。
而當年參與過仙魔大戰的那幾位則是見識過的,所以他們并不為二太子的態度而大驚小怪。心中第一反應只有愕然——果然是為了林蘇青而來!
可是,丹穴山的二太子是如何知道林蘇青現在在天界?更是如何知曉在三十六重天宮之上?
最為憤慨的當屬二郎真君,到底是誰去通的風報的信?!簡直是天界的恥辱!最好別被他抓住,必將嚴懲不貸!
天帝沉默了片刻,俄爾問二太子道:“林蘇青的身份,你該是清楚的吧?”
“一清二楚。”
“既然你一清二楚……”天帝忍了忍,終究忍不住問道,“你是早有綢繆之計嗎?”
“天意如此。”二太子云淡風輕地回道。
天帝目光一緊,剎那又恢復微笑。在那一瞬間的心緒,除了二太子看見了,恐怕誰也未能察覺。
天帝方才是氣憤了,氣憤二太子回答的竟然不是早有防患之計,竟然推給了天意。說是天意,則是謂之天地之意,是冥冥之意。
“原本不該有此‘天意’。”天帝眸光深沉道。是意本來不該發生,卻發生了,到底是何緣故。
天帝的問話聽起來隱晦,實則欲蓋彌彰,使其他神仙一聽便聽出了——林蘇青的身份必然牽扯著其他的重要的不能說破的事情。
同時也聽出了——天帝之意只是讓他們知曉其中牽扯著不可說的層面,但既不明說即意味著誰也不許來問。
二太子依然從容道:“我也不知緣由。”
天帝心中冷道,好一個不知緣由。
“你如今執意保他?”
“遵從天意罷了。”二太子一句平平淡淡的話,竟是噎得天帝啞口無言。
他將始末盡數推脫給冥冥之意,便是打定了天帝無法也不能挑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二郎真君聽著天帝與二太子的對話,于心中忖度了許久,貿然開口道:“子隱圣君,林蘇青的來龍去脈,于天帝尊前,還是不要隱瞞的好。畢竟這廝極有可能成為天下的一大禍患。”
眾神仙驚愕,不約而同地看向二郎真君,目光之中皆有同情……
天帝分明暗示過了不許問,卻偏是要問,同情他為何要去以卵擊石,但同時也有所期待,期待他是否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大家都聚精會神的默默地等待著。
“這是我丹穴山之事。”
在座的心中一聲嘆息,唉,二郎真君何必自討沒趣。
二郎真君被掃了面子,但只得咬了咬牙忍下所有。縱使再如何氣恨這位丹穴山的二太子,他也不能反駁,他必須忍住,因為那畢竟是神域來的,與神域的友好和睦,關乎著天界的大局。
天篷真君看了看二郎真君,他知道二郎真君問了不該問的話,他知道此時其實他不應該插話,可還是按捺不住要就事論事的多說兩句。
“子隱圣君,請恕小神直言,倘若林蘇青一直身在丹穴山便罷了,吾等絕不敢插手神域之事。可現如今他出了神域,已然是天下之大事,您看這件事……是否應該與天界商量著辦?”
“天篷真君抬舉了,林蘇青不過是我丹穴山太子府的一個仆奴。”
“可是他襲擊了二郎顯圣真君……”
話剛出口,天篷真君就意識到了自己不該說出這句話,這句話對上丹穴山二太子的前一句,不就是在說二郎真君連丹穴山的一個仆奴都戰不過嗎……
天篷真君登時心虛地以余光瞥向了二郎真君,一見二郎真君的神情……不出所料,果然是氣上了。
二太子負手而立,不以為然道:“這要問二郎真君,做了什么。”
這一句,輕輕淺淺卻是問得在座所有神仙心中一緊,這是在問罪。
他們原本是想以林蘇青出了丹穴山,襲擊天界神仙為由以制裁于他,卻不料想反倒被二太子輕易的一句反問給將住了。
問的是,天界為何要為難丹穴山的族民。
是的,二太子說了林蘇青是他丹穴山太子府的奴仆,便是丹穴山的族民,便是神域的族民。
天下盡知,神域是各自為疆,誰也無權干涉。
問的便是,天界為何要為難神域的族民。
眾神仙們無不在心中感慨,丹穴山的鳳凰實在是太會洞察心術,實在不是對手。可禍事已從口出,二太子問的是天界,以他們的權重已然無權去彌補,于是都只敢靜默地垂首立著,等候天帝親自去回答,親自去補救。
天篷真君額頭虛汗直冒,他感覺到了天帝掃來的一尾余光。早知如此,還是應該忍住不該說話。
二太子云淡風輕的幾句話,誰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聽起來輕似煙云實則重如泰山壓頂,誰也不敢再貿然去接。
他是說,林蘇青不過是丹穴山太子府的區區一個仆奴,天界不必大動干戈的捉拿。
也是說,林蘇青是丹穴山神域的族民,誰也不能捉拿。
還在問,明知林蘇青是丹穴山神域的族民,天界卻是故意去挑釁、去欺壓、去捉拿,是何用意。
無論是哪一層意思,都是誰也擔待不起的罪責。
二郎真君自知因為一時的憤懣和沖動,給天界牽連來禍事。可是他不想認罪,也不能認罪,因為后來天帝特地派了天篷真君與李天王前來助陣,他若是認了,便是連天帝也錯了。
與此,參與捉拿林蘇青的天篷真君與李天王也是窘迫不已,誰不知該如何是好。況且天篷真君沒說兩句便又捅了個大簍子。
眼下,只能由天帝親自處理了。大家皆是心有慚愧,愧對天界與天帝。
大殿之上頓時鴉雀無聲,如是靜了許久。
天帝緩緩而道:“子隱,你既一清二楚,你也該是知曉,他將來對萬物蒼生的禍患。”
二太子嘴角牽動了一下,似是微微笑了一笑,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天帝眉目一沉,肅穆道:“他如今不成氣候,便連神都敢對抗,遑論今后。”
“不見得。”二太子不以為然,“好比,可有誰曾算準了他會出現?”
二太子喜歡在棋局中與自己博弈,與自己做死活題。若是將此時的博弈比作棋局中的一局一回合,那么今下正是走到了激烈的取舍時刻。
雖然激烈,卻并非要成發展為劍拔弩張的戰爭,只是一回合的權衡與進退。
于二太子,于天帝,此時此刻都是面臨著險峰。
誰進一子,不見得會占領優勢;誰退一子,也不見得誰就淪為劣勢。
主要還須看各自更長遠的謀略,這一子,是進,還是退;林蘇青這個人,是留,還是滅,當縱觀大局以決定。
盡管是對弈,但彼此謀的卻是同一個結局,謀的都是蒼生安定,天下太平。
之所以有險,只是因為各自身份有所不同,立場有所不同,因此須得格外的斟酌這一回合。
“可是,你也沒有把握他不會。”天帝神色不動道。
“那也該是由我管教。”二太子依舊平靜得如一汪深不可測的湖水。
此言是指——林蘇青是丹穴山的族民,二太子是丹穴山的主子,這事只能由他管。全然在理,無以辯駁。
盡管大義如此,可天帝不能坐視不理。畢竟林蘇青的存在不是一樁簡單小事。未曾見到便罷了,偏偏天帝方才是親眼所見,親眼辨知了。
不過,天帝無法理解的是,二太子對于林蘇青的身份既然一清二楚,那為何執意要留著林蘇青?
以二太子從進來這凌霄寶殿的態度來推測,若是問,必然問不出來用意,即使是問出了,想必他也不會罷手。他此來,顯然是決意要將林蘇青帶走的。
天帝思忖著對策,當如何才能阻止二太子帶走林蘇青這個禍患。
“子隱,洛蕖神尊近來可好?”天帝一言,引得眾神驚詫。偏偏這時候問起了二太子的娘親,天帝意欲已經昭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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