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姑獲鳥摟著竹簡指了指自己,不知什么去處,“我需要回避嗎?”
“最好是回避一下,因為我不確定來者的用意。”他攤開手,掌心里躺著的是以她腿骨所制成的筆桿。
“哦。”姑獲鳥撅著嘴,蠻不情愿,“我這才剛剛出來……”
“以后有的是機會,乖。”姑獲鳥聽得一愣,芙蓉臉兒粉白轉得彤紅。曾經披著皮囊時四處為禍時大小世面什么沒有見過,哪料想今下以著自己的真面目面臨時,猛然一感受居然煞是羞赧。一擺身便隱回了骨頭之中。
林蘇青見姑獲鳥如此反應,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言辭不當,當下亦是一愣,怎能不經腦子脫口而出這樣一個字眼。
慶幸她去得迅速,沒有看見林蘇青緋紅的耳垂和脖子,林蘇青趁著她一回去趕忙填上了筆豪,將筆揣回袖口的暗袋里,他活動手指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時早已有一把鵝毛汗水慌在手心里積得濕漉漉,已經涼透。
他將汗水捏散,甩一甩手便干去得差不多,唯剩下潮熱的感覺經久不去,仿佛那感覺并不是出自手心里。
心里陣陣發癢,似螞蟻亂爬,癢得口干舌燥。
篤篤篤……
恰這時候,于樓下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他先前跟隨翼翼上來紫霄閣時,預先在門前設過一層最簡易的屏障,起的目的便是有一個事先準備的時間,無論是拜訪,還是襲擊。就是不知于這一大清早,就不請自來的,是何目的。
隨著他轉身向樓下離去,一直靜靜躺在案桌上的那把小銼刀忽然自行化成了一縷空墨消散得無影無形……
林蘇青的手剛觸碰到大門,門便像是受到了感應似的,當即便自行退開。只見一道耀眼的白光隨著大門的退開而越來越寬,周遭亦是越亮。
他獨立于門內,白光照進來,帶著朝陽的淡淡金色,一起灑在他的臉上和身上,璀璨耀眼,皎如日星,華麗得似個神仙。地上亦是昭白一片,燦燦光芒將他的影子推在身后拉得極長。
他抬眸的瞬間,于迎面照來的光亮里看見一個玄黑中透著湖藍的影子,著那樣一身衣袍的他目前只見過一位……隨著那身影走近,漸漸能看清出面部來,他瞇起眼睛抵著陽光凝神看去,只見那來者……竟是——幽夢?
他不禁越過幽夢繼續往后看,該是能看見科林,然而,并沒有。看來她是甩開了科林只身前來。
雖然意外,但禮數不能少,于是他主動拱手施禮,客氣道:“原來是幽夢姑娘,有失遠迎。”而后側身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有請二樓小坐。”
幽夢始終是一臉戾氣,盡管五官生得精巧,卻因為戾氣厚重,總是給人一種一言不合就要提刀屠城的危險感,像是恨著一切。
即使她入了紫霄閣,卻在路過林蘇青時,掃也未曾掃他一眼,仿佛不是來找他,而是另外尋誰。這與先前在天梯上偶遇時全然不同,那時候初次見面,彼此不相識,她卻是一眼就鎖定他。
她也未曾在一樓張望,從入門便始終目視前方,林蘇青如何為她引路,她便如何向前走,沒有多看,也沒有多言。一路向前,只有衣袂飄飛。
直到上了二樓,她更是反客為主直接坐在了木榻之上,也不似尋常女子那樣并腿而坐,而是像男兒一樣膝蓋打開坐下,雙手的手腕則隨意的搭在膝蓋上。女兒家如此做派,倒時頗為率性瀟灑。
林蘇青原本就對身份沒什么講究,誰是客人誰時主人,他也并不在意。于是并在案桌對面的客位,盤腿席地坐下。
“尚未來得及準備茶水,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林蘇青說話時,幽夢也沒有看他,而是落眼于案桌上的青玉盒子,與那塊赤炎色的緞絨布。
不過,她并沒有問詢。
“我是清幽夢。”她終于抬眼看向林蘇青,
“在下林蘇青……”
“我知道。”
不等林蘇青說完,幽夢便直接掐斷了他的話。林蘇青只好掩飾尷尬的笑了笑,道:“驚凌榜爭霸正如火如荼吧,幽夢姑娘不去大展身手嗎?”
幽夢是明白人,不過她不像林蘇青說話那樣多的迂回與客套,而是直言回道:“我們以前是否在哪里見過?”
林蘇青訝然,這話若是擱在他原先所在的那邊世界里,是多么爛俗的搭訕話。可是……幽夢看起來格外認真,不知是否是因為她自有的神情的緣故,看起來相當嚴肅,令人不敢搪塞她的問話。
“我們見過嗎?”林蘇青以反問回擊。因為他不能回答,或許自己在這邊的世界有曾經呢?或許曾經的自己的確見過她呢?或許能從她這里知道一些關于曾經的自己的事呢,或許能離查清自己的身份更近一步。
“沒有嗎?”怎料幽夢也用反問來對付他。
“我見過許多人,許多事,神仙、妖怪,惡鬼……許許多多,而是否與幽夢姑娘見過……也許見過吧,但……恕在下已經記不起了。”
他特地說了“不起眼”,一是,倘若真的見過然而他卻記不得,便作為解釋;二是要說明,她在眾學子心中獨一無二,卻在他這里平平無奇,他有意如此。
幽夢看他的眼神果然有所變化,不過那變化只是一瞬間,之后便仍然是那般仇視一切的神色。
“我記得你。”幽夢忽然很篤定,“雖然你與那時有一些不同,但的確是你。”
幽夢目光緊鎖于林蘇青的衣襟處,忽然抬手翻轉手心向上,朝他勾了勾手指。林蘇青還以為是在示意他靠攏去,他正是揣度分寸,隨即便見她點著她自己光潔的脖子下方的衣領口,說道:“那時,你也戴著這枚勾玉。”
林蘇青見她手勢,連忙低頭一看,原來他先前特地放回衣服內里的血色墜子,不知何時突然出來了。
好在是低著頭,幽夢沒有看見他此時的驚訝。于是,他抬頭的同時,將血色墜子收回衣領內,斂容問道:“然后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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