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風毫無秩序的亂撲,仿佛在追趕獵物,又仿佛是絕地掙扎,熱風令墻壁上的封印兵器震顫得鈴鈴作響,令頂上牽著的無數條封印的鐵鏈放肆晃蕩,這些金屬撞擊出的聲響炸得人耳朵生疼,令人心煩意亂,莫名生發出煩躁。
林蘇青心持清靜經自有定力,他正色,徐徐而道:“你我其實沒有差別,無非是一具容器之中的兩枚困魂,你我一樣。只不過我受丹穴山二太子照拂,優先領用了罷了。”
那火焰匯作的面孔頗為認同,林蘇青伺機揣摩蚩尤的心思,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副身軀雖然不凡,但畢竟是半路修行,何況它出自二太子,遂有著二太子的法力加持。那么,它勢必也有著二太子施過的封禁術。這就意味著即使你現在奪去,怕是難以在短時間內脫離二太子的‘桎梏’,脫離不了你也就很難施展你真正的實力。那么所謂‘容器’之于你不就等同于牢籠?”
林蘇青的心中自有盤算,而面上波瀾不驚。
“而之于我,則全然不同。由我控制這具軀體,則二太子的加持不僅不是禁錮,還具有助于我修行之神效,實乃事半功倍之效。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也與我同二太子出自同一血脈有關。”
“你不必在這里賣弄。”蚩尤似乎很不滿被他人看出自己所想,“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但說無妨。”
“問得好。”林蘇青怡然一笑,“是要同你做個約定。”俄爾他的眼神一凜,繼續道:“你我以六年為期,六年之內你不得在任何情況向外界釋放任何氣息。”
那副面孔稍有怒氣,質問他道:“我憑什么答應你。”
林蘇青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回去:“如果你應下這個約定,那么在六年之后的今天,我將迎來一次生死大劫,屆時必然虛弱不堪無力與你抗衡,你若能趁機奪舍,你便奪去。反之你若不答應,便沒有那一天,也就沒有那個機會。”
“奪舍不需要機會。”
“不,你需要。除非我自愿讓出,否則你無法成功。”
那面孔猙獰而道:“要你自愿很容易。”
“不,你又錯了。”林蘇青早有預防,自是從容,“你莫要疏忽了一件最為關鍵的事情——這副肉身究其底,實際是誰的。”
“即使你迷惑了我的心志,我自愿讓出,可是這其中定然還有著二太子殿下的封印。那么我的‘愿意’,便不是簡單的‘愿意’。”
“又是這個二太子!”蚩尤氣恨不已,那火焰匯聚的面孔唰地一聲散開,變成火團如雨水大墜。
林蘇青巋然不動,持重道:“早在塑成這副肉身之前二太子就已經算到了今日。我雖然天命不凡身懷曠世血脈,然而我歷練不足,根本無法掌控與生俱來的法力。而你,定會趁我不備脫出此間封印。”
那厚重得發悶的聲音氣恨得發抖:“這副肉身……其實是二太子另加給我的又一道封印……”
“是的。”
“必須由你在具備清醒的意志下主動讓出,才能輪到我……”
“沒有錯。”那聲音隱去了蹤跡,林蘇青辨不出它來自哪個方位,隨意上前一步道,“最要緊的是——倘若我死了,你則永遠也得不到,永遠也出不來。等于你也‘死’了,只不過比真正的死要難受千百萬倍。凡人稱之為活死人,而之于魔神你……”
“他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那聲音赫然大怒,懲忿窒欲至極點,聲音顫抖得厲害,“也對,也只有他能想得出如此狠絕的法子!”
林蘇青一思量道:“你指的是鳳凰先祖吧。我想……假如是鳳凰先祖……恐怕早已經沒有我,也早已經沒有你了。你我怕是早就在子夜元君羽化那日,隨她一并去了。”
那聲音難以置信道:“先祖托生之胎……十幾萬年了居然還沒有蘇醒嗎……不可能!先祖托生之胎活不過百日便會因先祖蘇醒而消退自身生命。你們又怎知他是原本的二太子,還是已經是鳳凰先神!”
此言聽得林蘇青渾身一震,而心中這略微的一動搖被蚩尤立刻捕捉去。那聲音倏然道:“倘若那依然是真正的二太子的話,不過區區十幾萬年修為的毛頭小子,以他的法印,如何能困住本尊!”
林蘇青愣住了片刻,幾乎已經順著蚩尤的話去思忖了,霎時他猛地回過神,身后負著的手捏決用力朝自己的脊骨注入一道力量,強烈的疼痛刺得他恢復了不少理智——不,假如已經是鳳凰先祖,那丹穴山帝君必定知曉,既然如此又如何只封他一個二太子呢?
他的思慮又被蚩尤看去,那聲音冷笑道:“丹穴山帝君常年鎮守天涯海角的覆滅之地,即便那二小子活過了百日,然這十幾萬載并非一朝一夕,何日被自己的祖宗奪舍了去,料是他親老子恐怕也無從知曉。”
險些又被蚩尤繞去了他的思緒,林蘇青將心清了又清,將神靜了又靜,才緩過來鎮定道:“鳳凰先祖歸世,豈是風云不驚天地不變之小事?竟連三皇五帝都無一知情嗎”
二太子之事林蘇青有許多不了解,但是現在不是去分心的時候,若想不被蚩尤牽著鼻子走,必須由他自己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林蘇青雙手負于身后,嚴峻而道:“蚩尤魔神,今下并非談論二太子的時候,眼下的緊迫只在于你我之間。”
林蘇青的臉前驟然襲來一團烈火,還是那副猙獰可怖與他相同輪廓的面孔,幾乎貼著他的鼻尖。將原本就低沉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是在控制自己的憤怒,狠惡的對他道:“若不是鳳凰先祖,憑十幾萬年的修為,不可能困得住本尊。”
“那魔神你是否要冒險一試?”林蘇青面不改色不畏不懼,“你若不應我方才的提議,我出這山林便是死路一條,而我定然死也不會讓位于你。屆時你若能成功奪舍,那于魔神你也一點不虧。只是……倘若二太子的法印能夠困住你……”
“絕不可能!”
“那你是否要冒險一試!”林蘇青故意拔高了音量與蚩尤的憤怒對抗。他話音未凈,猛地從火焰面孔中伸出烈火凝作的手來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個轉向將他懸吊在圓臺邊緣,腳下是翻滾不休的巖漿,炙熱的火氣灼燙著他。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力道之重之很,幾乎將林蘇青真的掐死,但是慌忙之中林蘇青感覺出蚩尤也有一絲猶豫。他感覺出蚩尤在距離掐死他的力道上略微輕了一絲氣力,恰是能留得他一口喘息。
林蘇青更是要與他抗衡,即使憋得面部發紫青筋暴露,他也不減半點氣魄,橫眉立目道:“無妨,你若要大膽一試,你便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