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夫急得焦頭爛額,看他一身衣著平常,沒有穿他平日里的皮圍裙,也沒有綁頭巾,袖子也好好的沒有挽起來,該是他下鄉去收豬的日子。而他卻出現在了街頭,還這般匆忙。
“秦老板,你快跟我走一趟!”
“發生什么事情了?”
“邊走邊說吧!”張屠夫急如星火,林蘇青也不怠慢,說走便走,狗子一臉生無可戀的跟著,天曉得它有多不想去。
那張屠夫氣喘吁吁道:“是我去收豬那家人,他家里媳婦昨日走丟了秦老板你該是知道了吧?”
“昨日有許多人家里有女眷走失,不知張大哥說的是哪一家?”
“唉就是西村住河邊上的那家,唉不是不是,我要說的不是他家媳婦走丟的事。”張屠夫忙在嘴前擺手,嫌自己說話偏了主心骨,“我要說的是他家孩子,他家小孩兒今年才四歲不到,昨日他媳婦兒走沒了,他家小孩兒夜里一直對著房梁喊阿娘,你說怪不怪?”
對凡人來說也許很怪,但對林蘇青來說,則是見怪不怪。
“是挺怪的。”他道。
接著張屠夫繼續說道:“不止!我怕我去收豬時我家那口子獨自在家覺得害怕,就心想著早去早回,我今早天沒亮就去他們家收豬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家孩子見了我哇哇大哭,沖著我又打又鬧,給的炸酥肉也不要吃。他家孩子平時可不這樣,我頭一回去他家里看豬崽時,他家孩子還對我可親近!而且你猜他家孩子怎么著?他家孩子沖我直哭嚎,要攆我走,說我把他阿娘嚇跑了!說他阿娘剛才還是在房梁上沖他笑呢,我一去就把他阿娘給嚇沒了!”
張屠夫腳步一聽,轉身嚴肅道:“秦老板啊,天地良心,先不說他家那口子不見了跟我姓張的一點關系沒有,就說我當時去的時候吧,他阿娘肯定不在的,我肯定當時只有他阿爹。而且他阿爹也親口說了他家孩子昨天夜里就一直都沖著房梁叫娘。秦老板,你說,那孩子的阿娘是不是已經……”
張屠夫神色復雜,后話不當說不敢亂說。
林蘇青明白他想說的意思,便就著他的猜想,說道:“小孩兒年歲越小,頭骨還未閉合,也就意味著天眼尚未完全閉合,的確是有可能看見有些大人們看不見的東西。而倘若真如你所猜想的那樣,便有可能真是你嚇跑了,但這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張屠夫聽得愣了愣神,前面說的他都明白,只是后面的意思他不清楚:“怎地還是好事?若當真是我嚇走的,那不是我欺負那小孩兒了嗎。人家阿娘臨走特地來看望一番……卻被我給……”
“張大哥,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林蘇青笑笑道,“你是殺豬的,身上煞氣重,而你腰間別的那把殺豬刀最是令那些東西畏懼。一般的不敢近你的身,而若是被你腰間的那把刀砍傷一刀,那就更是什么也沒有了。”林蘇青將那小孩兒的阿娘為何見了他就逃的緣由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因為曾經有過幾次,是巫醫叫那些有撞風的人家去他那里取一些殺豬的物事,說是擺在家里可以辟邪。
“難怪巫醫總請我去誰家、誰家勤走動走動。”張屠夫一想俄爾又道,“對了,我原先是想到去找巫醫的,那巫醫離他們家近,可是我去了那巫醫卻不在家,一個老太婆一大清早天都沒亮能上哪兒去呢,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張屠夫操心的事情還真不少,可是林蘇青卻不能什么都告訴他,只問道:“你說的是改姓白的那位婆婆?”
“是的呀!”
“那位婆婆昨日來一分堂一起分析多家女眷走失的怪事,不知不覺夜就深了,我們不放心讓她一把年紀了走夜路,便請她留宿一分堂了。”
“哦,原來是這樣。”張屠夫連忙催道,“那秦老板,你趕快和我去看看他家孩子的情況,先是大人出了事,現在可別連小孩子也出事了。我見他家孩子可不對勁!”
他們邊走邊聊,那張屠夫想到小孩子沖著房梁叫阿娘,又說他嚇跑了阿娘,而他的阿娘昨日忽然不見了……他只能想到一個最壞的結果。
“秦老板……”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那些無緣無故突然失蹤的人……是不是都已經……”
“有些事情如果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們不能反復去想那件事情本身,而最應該去考慮的是怎樣才能讓大家面對這件事情。”林蘇青意味深長道,“還希望張大哥也多幫幫忙,大家還是比較信任你的。”
“那我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謝謝張大哥。”
“唉,這都是些什么爛事,你說咱們鹿吳鄉到底得罪什么了!可怕啊!!!連我這心狠的都感到可怕!!!”
張屠夫雙手握拳,卻深感無力:“唉!咱們鹿吳鄉又不大點地方,怎么總就不能平靜呢!老天爺是不是嫌咱們地方小把咱們給忘了!怎么就不見關照關照,隔三差五就出點邪門事兒的!唉!”
跟在后頭的狗子斜了張屠夫一眼,心道,沒錯,老天爺的確不記得這塊地方,若是老天爺記得,那還得了?
他們走著走著,突然有個形色匆匆的人在遠處招手將他們喊住:“誒——是一分堂的秦老板嗎?秦老板!誒!秦老板!”他連忙快步跑上來,便跑便急切道:“秦老板請留步!秦老板請留步啊!”
他剛到不遠處,張屠夫就將他認了出來:“這不是柱子么?柱子!你那么著急是做什么?”
“嗨喲張大哥!”那名叫柱子的年輕人向張屠夫拜了聲招呼,也沒空寒暄,到了跟前便向林蘇青說道:“秦老板,你快去看看,白巫醫家起大火了!房子都燒沒了!我們好些人撲火都撲不滅呀!我家老娘差點都燒死在里頭了!”
白巫醫,是那被白仙附身的神婆,昨夜白仙為保那老婆婆和小男孩兒的性命,賠了自己。現在,被她以前驅除過的邪魔鬼怪恐怕是爭先恐后的涌上來報復,那場大火恐怕就是這個原因造成的,不過不當說。
“令慈發生什么事情了?”林蘇青問道。
“我家老娘平日喜歡去白巫醫家走動,說是白巫醫一個老太婆自己一個人住,萬一哪天出個事兒了肉都臭了沒人知道,我家老娘雖然嘴毒了些,但其實是好心,那白巫醫也常去我家走動,兩個老姐妹彼此來往互相報平安。”柱子愁眉苦臉,想起早上的事情就后怕,“可是我家老娘今早去了好半天不見回來,平時就是打個招呼就回來的,我就去找她,一去就看見她躺在白巫醫的院子里,那屋里都起大火了,我家老娘躺得不省人事。我把她背出來,然后叫來附近的人一起撲火,可是火怎么也撲不滅,直到什么都燒完了那火自己滅的!”
林蘇青心中一忖度,問道:“令慈現下情況如何?”
“嗨呀這就是我著急來找你的原因啊!”柱子惶惶不安,又心亂如麻,“我家老娘倒是沒被火燒到哪里,可是我家老娘醒來第一句話可把我給嚇住了!”
柱子心有余悸,愁得五官都扭曲得不成樣子,道:“她眼睛都都才睜條縫,人都沒看清呢,爬起來就直磕頭,不停地念念叨叨。”
“說了什么?”
“我也沒聽清她念叨些什么,好半天她看清是我們了,終于正常了,可是我問她怎么了,她就說了一句,說——他們認錯人了……然后、然后就把我們都趕出去了,什么也不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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