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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一章 昨夜星辰非昨夜

  你看天上經過了多少片云,林蘇青數得最清楚,你看一路經過了多少只鳥,林蘇青也梳得最是清楚。卻偏偏數不清楚清幽夢到底藏了多少個心眼。

  不過話說回來,清幽夢所提到的事情卻是無法理解。他們走的是隱蔽的路線,三清墟也無法找到,未遲隨便的路過便看見了。

  到底是太湊巧了?還是三清墟不曾繼續派增援來追捕?

  這都只是其一。

  未遲能夠看見他,發現他,那么天界的其他神仙們呢?是不是也能發現他?換句話說,原來他林蘇青的蹤跡其實一直都如此這般暴露在天界的視線之中?那太可怕了,天界一直在監視著他么……

  抑或是未遲的的確確只是湊巧發現,僅僅只是因為他頭上的那根發帶辨別出他來,那么未遲的嘴……會說出去么。她發現了已經死在丹穴山二太子殿下手里的林蘇青了……

  糟糕,方才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叮囑她不要說出去。

  “你的相識未遲,會幫我們保守蹤跡嗎?”

  清幽夢此一問,林蘇青怕的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她一語成讖,連忙叫她別說了。

  “我與未遲真的不熟。”

  “那你念念叨叨大半天頂什么用?不如去別的方向探一探路,以便隨時更改路線。”

  林蘇青聽出來了,她有不滿,總算是準確的聽出她一點情緒來。

  “得令嘞,我這就去,您稍憩片刻,小的去去就回。”林蘇青故作一派狗腿子像,也是無可奈何,便腳不著地躡云就走了。

  天地方圓,哪里都是路,林蘇青又另外選了一條較為隱蔽的路線,很快就回去了。他捏住幾只傀儡,仿照他們的腳印繼續照著原路向前,而他們則直接開始往新的路線行去。

  “這是傀儡之術……”

  清幽夢盯著那些簡陋得沒有身形的四個小東西,各自代表著他們的一只腳,配合著照著既定的路線前行,詫異了許久。

  “你的傀儡之術是習自哪位高人?”

  最擅長的幻術不能使,一使必然暴露真實身份,對于傀儡術他橫豎也未曾打算瞞著她,但也未曾打算告訴她真相。

  “不可說,傳我秘法的那位高人特地叮囑了不可說。”

  林蘇青走在前面,說話時便轉過身來,面朝著清幽夢,自己倒退著走,邊倒著走邊一板一眼好似認真認真說道:“機緣巧合相遇,他傳授秘術于我,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不曾說過自己姓甚名誰,并且連相貌也未曾顯露過。”

  清幽夢仿似信了他的話,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忽而問道:“那么你呢?你面具之下是什么模樣。”

  “我?”林蘇青早就想到她終有一天會問到他的真面目,只是沒想到她就這么直接的問了出來。

  “我這面具么……”他敲了敲臉上的那層東西,“原先是沒有的。卻在那位戴著面具的高人傳授我秘術的時候,它仿佛憑空出現了似的,烙在了我的臉上,我想摘也摘不掉。”

  他放慢了倒退的腳步,又湊近了,玩笑說道:“我原本生得可俊了!”

  “是么,有多俊。”

  林蘇青聽得一個趔趄險些將自己摔個仰面朝天,猝不及防她這一問,他笑了笑回道:“沒想到你也是個會說笑的。”

  “我沒有說笑。”

  敢情是認真問的?林蘇青詫然一愣,俄爾笑道:“那萬一我是開玩笑呢,我要是說我丑得無法見人呢?”

  只見清幽夢上剎那之間閃過一絲難色,她居然為難?怎么?

  “容貌好壞,不過是皮囊,又不是不能換的東西,不必執著。”她好似在大義凜然的說寬慰話?林蘇青不禁嘆了一口涼氣。

  大約是見他嘆氣,清幽夢又道:“其實你的聲音非常清正,有這樣好的聲音,相貌應該不會差,你……你是太謙虛了。”

  一番說辭,林蘇青恍惚覺得眼前說話的不是清幽夢,這還是那個動不動就打殺性命的清幽夢么?

  莫名有種感動是怎么回事。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是與她混熟了。

  “我的模樣么,反正不差就是了。”他的模樣可是二太子殿下仿著妖界祈帝的模樣給他塑的,能差么。只是可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來面目是什么樣子。

  “等我找到了拆卸這個面具的法子,我第一個給你看好不好?”

  “隨你。”

  哦……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清幽夢。林蘇青自討沒趣,撓了撓后腦勺繼續趕路。總是清幽夢自有速度的走著,而他時而在前頭探路,時而折返回來,要么走在她前頭,要么在四周到處轉悠,盡職盡心的做著護衛與探子。

  “誒,我問你一個事。”他晃著手里頭隨手抓扯的一根狗尾巴草,一掃一掃的甩著晃著,“等你的傷勢痊愈之后,或……等你擺脫三清墟的追捕之后,你……還要殺我嗎?”

  幾聲孤寂的鳥雀鳴啼,劃破冬日里枯燥寒霜天,一直沉悶的、發灰白的天,仿佛因這幾聲孤鳴變得高而遠。

  空曠的冬季,寒冷的空氣,冷得人睜不開眼睛。

  他也不走了,就站在那里等著清幽夢趕上來,等著她回答。她如果還是要殺他,那就得先想辦法準備后招了。

  清幽夢終于近了,卻在離他兩尺遠的地方停下來,發愣似的看了一會兒他。林蘇青想好了,她要是不回答他就一直問,反復問,非讓她先回答明白不可。

  她也很冷,原來幽冥雙神的掌上明珠清幽夢也怕冷。她抖了抖袖子上的寒霜,將手深深的穿進白絨絨的兔毛兜手內,那是林蘇青給她縫的,線口粗糙可見,但是非常耐用。

  她的鼻頭因寒風而發紅,反令寒面如冰的她多了幾分親切感。她盯著林蘇青看了一會兒,接著垂著眼眸,仿佛在想些什么。

  “前面說好的,有問須有答,有說須有應。”林蘇青提醒她道。

  她倏然又抬眸盯著林蘇青看著,仿佛要將他那張面具看穿似的。正當林蘇青準備追問,就見她抿了抿唇,似要開口回應。

  灌領的冷風像是在幫他催問似的,將她披著的烏黑的長發吹得凌亂,露出雪白的脖子,微微發紅。

  “你不是說……”她終于回答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么。”

  這一刻,明明寒冬,明明萬物蕭素,卻仿佛春風吹來花滿枝頭,朵朵花兒正顫顫的往下落。

  天寒地凍,忽有一腔熱血涌上心頭。

  此時此刻,哪怕清幽夢叫他一聲傻子,他也想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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