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過后,又一塊巨巖被狼牙棒砸成齏粉。
就在郭大路展示“法天象地”神通的時候,北冥宗落魄山上正在進行第五場大宗師之戰。
北冥宗宗主師玄青對四絕宗大宗師王墨池。
“師道友,你已連戰四場,雖四場皆勝,但氣力終究有所損耗,以在下之見,不如休息片刻……”
不等王墨池把話說完,師玄青舉手道:“王道友的好意,玄青心領了,但實話實說,打了之前四個,我并未覺得有什么損耗,說是熱身倒十分貼切……”
奔雷、百花等四宗的大佬們聽到這里,臉色頓黑,這話什么意思嘛,暴揍了自家宗主、大宗師,結果說是什么剛好熱身,哪怕是實話,也未免太過分和不尊重人了。
四絕宗方面聽了這話,卻是倍感受用,師玄青用四位大宗師熱身,只是為了和本宗王師伯一戰,足見重視程度,也間接說明了王師伯的實力要在前四位大宗師之上。
王墨池微微一笑,道:“師道友的戰力,在下由衷佩服,但……”
師玄青打斷道:“王道友不必多言,即便之前四場有所損耗,剩下的力氣解決你也是綽綽有余,無非就是多打一場熱身仗。”
王墨池:“……”
四絕宗:“……”
“看棒!”
師玄青說罷,一記尋常的橫掃千軍,狼牙棒掃蕩四野,勁風鼓蕩、飛沙走石,王墨池感受到那種壓迫性十足的氣場,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當即不敢繼續矜持,抽出“地英筆”凌空橫直一劃,正是“十字符”的起筆。
師玄青卻不管那么多,劍法也好、刀法也好、符陣也好,什么都好……她唯有一拳、一棒。
郭大路跟她說過,她的證道機緣在于“向強者出手”,只要她有信心、有膽魄,拳不猶豫、棒不遲疑,道在其中。
四絕宗“書絕”王墨池專攻“字符”,威力強大,那“十字符”看似平平淡淡一橫一豎,但北冥宗群山有一半被囊括進去,那一橫起于落魄山,落在北冥峰,汲取山石、樹木以及山中生靈之力,自筑城門,守得可謂是固若金湯。
那一豎卻帶起一道勁風,如鐵弓之弦崩然彈開,其風凌厲如刀、迅捷無倫,掠向師玄青。
噗——
木棒掃中“十字符”,符意破散,棒勢不止。
王墨池暗暗心驚,他以北冥宗山林草木石做盾,為的就是讓師玄青投鼠忌器、手下留情,不料她大棒砸下,一往無前,竟沒有絲毫顧忌。
眼見那一橫潰散在即,王墨池只得棄營后退,邊退邊凌空寫字,補上一個“井字符”,以防萬一。
嘭嘭嘭嘭嘭!
師玄青木棒所向披靡,一路追殺,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王墨池突然有點明白之前四位大宗師為什么會敗得那么快。
師玄青一鼓作氣的打法實在太讓人感到別扭,根本來不及蓄勢,醞釀激發自己的全部實力,她已經揮著大棒打殺過來,勉強應付,只能是節節敗退。
“師道友擅長順勢戰斗,不能給她得手的機會,只得一手,后面必是兵敗如山倒。”云霧之中,地宗莊如山和天宗宋禪豐在進行交流。
“一言以蔽之,不能退。”
王墨池和師玄青這一戰的結果沒有任何意外,以四絕宗“書絕”小腿被砸折告終。
“地宗莊如山道友,下來吧。”師玄青輕取王墨池,也不多客套,干凈利落地開始下一場。
風卷云散,空中一道青衣身影飄然若仙,須臾便至落魄山。
“強弩之末,勝之不武。”莊如山望著師玄青,微笑道,無論境界、氣場皆勝從前,漸有圣人氣象,“莫如……”
師玄青無任何言語回應,當頭一棒。
這次諸宗圍困北冥,郭大路實乃罪魁禍首,但奇怪的是北冥宗上下,包括當初最排斥郭大路的六長老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任何一句怨言或質疑,他們堅定不移地信任,甚至是信奉郭大路。
師玄青更不用說,她直接把這場危機當成是郭大路安排給她的證道機緣。
圣人行事,就是這么不著五六,更何況那個圣人還是郭大路。
而在郭大路的這場布局中,地宗莊如山和天宗宋禪豐無疑是兩個最關鍵的局點,是師玄青立“向更強者出手”之道的真正跳板。
莊如山不動如山,大袖飄飄間,他伸出右手撥開師玄青的殺棒。
“你最強的手段不是這殺棒。”莊如山好整以暇地點評道,“因此我先奪了你的棒。”
莊如山身形一晃,人影頓時飄忽若虛,與師玄青幾個照面下來,果然成功截住她的狼牙棒,左手奪棒,右手拇指岔開,食指中指相并點向師玄青心口。
師玄青果斷棄棒,卻沒有躲避莊如山的玄虛指,而是握緊拳頭搗向對方的胸口。
哪怕以傷換傷,也不能后退半步。
莊如山神情微訝,“咦”了一聲,雖成功奪了木棒,但也不得不暫退一步,避其鋒芒。
作為半圣強者,作為前輩人物,他這一步退得著實屈辱、郁悶。
于是他不再手下留情,他要當著天下人的面給師玄青一點顏色看看,讓她嘗一嘗不尊重前輩的后果。
莊如山十指叉開,齊齊快速抖動,如彈琴、如練指,無數巨石從山中飛來,如過境蝗蟲一般飛擊向師玄青。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其勢不絕于目,其聲不絕于耳。
這就是半圣的力量,通過對初步法則微妙的運用,便能調動成千上萬的巨石為自己所用。
師玄青很快被石雨包圍,她沒有更多選擇,揮舞著拳頭,正面迎上,逐一將來襲巨石轟開。
“若是入圣,便能調動整座山峰了……”莊如山心懷向往地想到。
師玄青仍舊與飛石周旋,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拳出萬遍,其義自見。”這是郭大路跟她說過的話,猶如預言一般。
砰——
砰——
砰——
漫天飛石之中,師玄青高大過常人的身形也顯得有些渺小,但她的斗志和拳勢猶如草原烈火,燃燒不盡、永世不衰。
成千上萬塊石頭竟被她全數打散!
雖然身上多處遭遇重創,浴血全身,傷痕累累,但戰意不僅未退,還一波高過一波地沖上巔峰。
就好像常人長跑時度過了最疲倦的那個階段一樣。
于是,她抬起拳頭沖向莊如山。
“何苦如此?”
莊如山面對如瘋如魔的師玄青,有些不解,“只要你承認是受郭大路那個魔頭的蠱惑,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今后仍可立足……”
師玄青壓根不跟他交流,要命的拳頭盡情地招呼過去。
莊如山現在有至少七成把握徹底了結師玄青,但在了結對方的過程中,他僅有半成把握保證自己不受重傷。
一個大圓滿境界的大宗師拼起命、發起瘋,連圣人都要稍微認真地對待,更何況半圣?
面對對方這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莊如山實是一點辦法沒有,在距離圣人只有半步之遙的關鍵時刻,他可不想把修為無端斷送在這個瘋女人的手里。
“莊道友,此女子染魔已久,入魔已深,不可再手下留情。”
云層間傳來一道平和的聲音,自然是天宗那位大長老。
自天僧飛升被破壞以及明鏡臺被打碎之后,天宗上下便把郭大路奉為死敵,他們不敢去找郭圣人報仇,自然要把一腔怒氣怨氣及恨意撒在北冥宗頭上。
“尋常人類修行者哪有這等體魄?便是專修肉身的某些妖修,在面對莊道友萬石亂陣的攻伐之后,戰意戰力也絕不可能恢復得這么快,除了魔修,我想不到其它可能。”
宋禪豐誅心的話語在空中回蕩不止,不僅傳話莊如山,也傳話玄界諸宗。
師玄青連戰連勝,力挫數位大宗師,的確不能僅僅用“天生戰修”、“戰力強橫”等原因來解釋,尤其是那幾個有大宗師敗陣的宗門,對宋禪豐這個說法的反響更是熱烈。
“只是因為師玄青修煉了魔門功法,才得以打贏本宗宗主,否則她根本不是對手……”
類似這種結論,簡直皆大歡喜,一舉多得。
莊如山雙袖并攏,落魄山氣聚如幕。
呼——
雙袖甩開,齊齊向前一送,兩股罡風從袖間生出,飛速旋轉,一正轉,一反旋,形成一根龍卷罡風,絞旋向師玄青。
這是莊如山的最后一擊,算是給宋禪豐和玄界諸宗一個交代,不論能否奏功,他都不會再繼續和師玄青周旋下去。
師玄青不僅不躲,還主動跳進龍卷罡風,她身體隨著罡風一起旋轉,任由罡風磨骨、淬體。
莊如山看得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這女人怕不是真瘋了吧……”
下一刻,他口中的瘋女人便帶著他的兩袖罡風原路返回。
然后……已經決心斂起戰意的地宗大長老看到一只砂鍋般的拳頭,快如流星地朝自己捶過來。
他來不及細想,立即遁入小天地。
不結戰而退,等于認輸!
這一戰,仍是北冥宗宗主師玄青勝。
觀戰者集體失語,一時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慚愧,一時疏忽……”
莊如山回到云間,抱歉地跟宋禪豐解釋了一句,然后道:“剩下的就交給宋道友了。”
宋禪豐微笑頷首,旋即俯瞰下方,道:“師玄青,你認輸吧。”
內外皆已重傷的師玄青稍作調息,然后大聲道:“來戰!”
宋禪豐降臨到殘破不堪的落魄山,道:“本座承認魔修煉體有獨到之處,但事已至此,你再無與我一戰之可能,認輸吧。”
師玄青照例舉拳,但不及出拳,便被一道摧心掌力打中,身體原地未動,但五臟六腑似已炸裂。
一大口鮮血噴出,身體搖搖欲墜,漸漸支撐不住。
“你是否已為郭大路收為夜使徒?”
宋禪豐語氣平和如初,面上全無表情。
“人——渣!呵呵——”師玄青不屑地朝宋禪豐吐了一口血水,拳頭再度握緊。
宋禪豐左手一揮,場間輕風自生,繼而化作一道道氣繩纏住師玄青。
“北冥宗除了你,還有哪些人被郭大路收為夜使徒?蕭天?魚靈靈?”
宋禪豐做有罪問詢,顯然是想先把郭大路的罪名坐實。
“宋道友……”
這時,山巒云霧間,終于有人傳話:“郭圣究竟與‘它’有無關聯,此事還未有定論,你一口咬定郭圣就是魔子或‘它’的分身,未免太過武斷。”
宋禪豐轉頭望向某處,面帶春風般的笑意,道:“荀道友,有關郭大路和‘它’的關系,本宗宗主已有明確令諭,他阻止本宗宗主飛升,打碎本宗至寶,身份早已不言自明,本宗與他仇比天高,還請荀道友體諒。”
云霧間傳來一聲冷笑,卻沒有人再接話。
宋禪豐不以為意,轉頭看向北冥宗,道:“蕭天,魚靈靈,本座亦知你們得‘它’相助,修為一日千里,如今恐怕也已晉級大宗師,不如這樣,你們就一起來吧,若你們兩個聯手能在本座手中走過七招,那么……”
宋禪豐話未講完,一陣“噗噗噗噗噗”的響聲將他打斷,緊接著一道狠辣至極的拳風打向他的胸前。
師玄青竟掙脫了他的“神仙索”,并發起絕地反擊。
宋禪豐面色一沉,猛地一跺腳,師玄青身體倒飛出去,“轟”地撞進山體之中。
蕭天和魚靈靈不約而同地同時搶上,宋禪豐趁機伸出雙手,凌空一抓,即鎖住二人,然后向懸崖一甩,將他們扔了下去。
稚嫩的大宗師遇上底蘊深不可測的半圣,戰斗力就是天壤之別。
蕭天和魚靈靈被宋禪豐一抓封住周身關竅,根本用不上來任何道術法法力,此時墜崖便與常人墜崖無異,一旦落地,必然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而且,宋禪豐既然有意鎮殺他們,自然不會允許長老們出手相救。
除非……除非小師叔此時從天而降。
就在他們起了這個念頭的剎那,他們的身體便被人凌空抓住,然后一路帶回山上。
救他們的卻不是小師叔郭大路,而是北冥宗宗主師玄青。
“宗,宗主?”二人茫然。
師玄青微笑著點點頭,然后轉向宋禪豐。
“替身符?”
宋禪豐問道。
師玄青不答,只平靜地看著那位半圣。
剛剛被震飛的剎那,幸虧她及時用了郭大路給她留下的救命符,不然肯定來不及救蕭天和魚靈靈。
“那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宋禪豐隨口說道,半圣氣場瞬間覆蓋整座落魄山。
師玄青、蕭天和魚靈靈三人皆被籠罩其中,無處可逃。
這是師玄青第一次感到沒有信心。
哪怕拼命也沒任何機會。
一來她受傷太重,二來對方實在太強,強到超出她的想象,強到好像之前許多年,他一直在隱藏實力一樣。
如今除了動用秘術保命,根本沒有其他應對方法,但她有秘術,小天和靈靈怎么辦?
“向更強者出手……那也是有條件的吧?”
師玄青突然好希望郭大路趕緊出現在這里,希望他能為自己解惑、解圍。
宋禪豐抬起右腳。
師玄青三人便覺有一座大山壓在頭頂,一旦落下,必將自己壓成扁扁的一片。
機緣的另一面是劫難。
這是修行界的常識。
但宋禪豐對他們這種碾壓式的優勢,也略有些異常,哪怕對方是半圣,這種踩大宗師如踩螻蟻的實力,也太令人不可思議。
師玄青抬頭看向天空,仍舊沒有任何圣人降臨的跡象,她看著宋禪豐道:“你說我們是夜使徒,我看你才是吧!”
宋禪豐不動聲色,右腳緩緩落下。
當此時,天宗圣人已有明確令諭,且宋禪豐師出有名,諸宗在情勢不明的前提下,哪敢貿然出手干預?
師玄青悄然取出郭大路和師尊紅桑圣人留給她的保命秘法,準備在關鍵時刻救走蕭天和魚靈靈。
咻!咻!咻!
就在這時,天空某處,云開霧散,一把桃木劍破虛空而來,瞬息千里,直取宋禪豐。
宋禪豐察覺飛劍來襲,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邊閃身躲避邊大聲道:“郭圣人既與諸圣約定圣人不準插手此事,何以自毀盟約?”
原來他的真正目的是故意引郭大路出手。
那桃木飛劍逼退宋禪豐之后,傲然懸立空中,隨即劍中傳出一道聲音:“本座與諸圣約定不準插手,約定的是他們不準插手,沒有約定本座不準插手,你個蠢豬!”
話音落時,桃木飛劍化作流光刺向宋禪豐,后者驚駭莫名,萬沒料到郭大路堂堂圣人竟一言不合就直接對他下殺手,當下不及細想,立即施秘法逃遁,但為時已晚。
圣人御劍,意至劍至,如何逃得了?
桃木飛劍直接插進宋禪豐心口,將他釘死在北冥山上。
“郭大路,你豈可言而無信?”
“郭大路,你堂堂圣人,竟鎮殺一位半圣,成何體統?”
“郭大路,你視盟約于無物,拿我等當耍子,我等絕不與你甘休!”
“郭道友,你當場鎮殺天宗大長老,事關重大,理當予以解釋!”
“因為是魔人,才會如此嗜殺嗎?”
郭大路殺了宋禪豐之后,玄界諸圣立即炸開鍋,抨擊聲一波接一波。
轟隆隆!
就在諸圣喧嚷之時,一朵祥云落在北冥峰峰頂,郭大路適時現身,伸手收回桃木劍,宋禪豐的尸身卻懸而不落。
“此人我殺便殺了,不會做任何解釋,誰不服?”
郭大路說著搖身一變,身高八千丈,頭如崇山,腰似峻嶺,好便似北冥峰頂上之峰,面目猙獰猛惡,長發如瀑布垂落,兇煞煞、惡狠狠,手持裁天巨劍,環顧四周,再次問道:“人我殺了,誰不服?”
聲若轟雷。
把些虎豹狼蟲、滿山群怪以及觀戰修士都唬得磕頭禮拜、戰兢兢、魄散魂飛。
玄界諸圣,一時也都鴉雀無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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