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孫悟空、豬悟能以及沙悟凈等師徒四人站在佛祖面前,虔誠行禮。
他們一路披荊斬棘、翻山越嶺終于抵達此處,當他們看到那尊端坐蓮臺、寶相莊嚴的無上真佛時,心中不自禁生出敬畏之感,忍不住頂禮膜拜。
不論他們各自還有什么隱秘的目的和身份,此時面對著三界中地位最高的幾位大佬之一,還是由衷地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即使從修行的角度來說,三祖中成道最晚,成就卻不遑多讓的佛祖也擔得起他們的三拜。
對已經恢復了金身的唐三藏而言,尤其如此,十世輪回,終得正果,自覺,覺他,覺行圓滿,身心皆大歡喜,對他佛的敬意早已積累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得凈地洗禮、佛光籠罩,便是孫悟空身上也沒有了當年大鬧天宮的桀驁和永不屈服的乖張,整個人變得平和許多,他站在唐三藏身旁,眉目低垂,不露聲色。
至于八戒和沙僧,本就是混慣官場的,對面對大佬時應該擺出怎么樣的姿態這種事,再熟悉不過。
佛祖和眾菩薩、金剛等對師徒四人的表現頗為滿意,一番嘉獎之后,開始在一種祥和的氛圍中進行傳經。
其后便是那個著名的小插曲,阿難和迦葉在傳經之前向唐僧索要“人事”,唐僧不通世故,未能滿足二位尊者的意愿,于是二尊者傳了他們無字真經。
幸虧燃燈佛祖識破玄機,派出白雄尊者助師徒四人認出無字經。
師徒四人無功而返,找佛祖理論,這才得知“經不可輕傳亦不可空取”的道理,意思就是說佛祖念經是要收錢的。
師徒四人一合計,這才忍痛割愛,把那紫金缽盂送給了兩位尊者權當人事。
對佛祖座下的兩大尊者而言,區區一個紫金缽盂原算不了什么,簡直不值一提,不過兩位尊者在驗寶的時候,卻發現那缽盂里面另有乾坤,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隱匿其中,雖不知具體是什么,但絕對非同小可。
二人悄然對了下眼色,趕緊將缽盂收好,這才傳了唐僧真經。
其后,師徒四人攜帶真經返回東土,中間添渡一難,湊齊九九歸真之數,不日又從東土返回靈山,接受佛祖敕封,正式歸入佛門。
從此三界再無齊天大圣、美猴王,只有一位“斗戰勝佛”。
當師徒四人站在雷音寺大雄寶殿接受佛祖加封時,郭大路正站在兜率宮和太上老君相對而立。
郭大路從方寸靈臺山而來,一步一重天,天界值受神靈無一察覺,有察覺者又豈敢阻攔?
“你來了?”老君見到郭大路之后,毫不意外,語氣隨意打著招呼。
郭大路點點頭:“我來了。”
老君指著臺階道:“坐。”
郭大路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坐下來。
沉默有頃。
老君率先開口,問道:“事到如今,你是否都已想明白?”
郭大路注視著這位太上道祖,沒有回答。
老君輕聲一笑,伸手道:“若有不解之處,但問無妨。”
郭大路身體向后一仰,舒服地躺下來,盤桓至今的謎題馬上就要解開,深藏心底的無數秘密終于可以釋放,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那就從一切(自己所知的一切)的開端聊起吧,郭大路這么想著開口問道:
“孫悟空的手機是從哪里來的?”
老君果然不做隱瞞,道:“當然是來自人間世,姑且算是我的一個小安排吧。”
郭大路自嘲一笑,道:“由于先入為主的觀念,我一直把你們這些神仙當成古代人,對人間世現當代的科技成果一無所知,如今看來,其實你們一直在關注著那邊的發展變化。”
道祖點頭,“人間世是諸天萬界中最特殊也是最重要的塊祖地,三教九流都在其中留有布置,誰也不想落后半步……”
郭大路打斷接道:“這么說,《西游記》也是?”
道祖看著郭大路,意示詢問。
郭大路一笑,道:“我的意思是,西游的故事也是你特意安排的吧,吳承恩,吾承恩……”郭大路笑著搖頭,“你在郭大路出生前幾百年留下那個故事,就是希望讓郭大路看到吧?”
道祖也在臺階上坐下,輕松地嘆息一聲,道:“我以為這件事還要費口舌解釋一下,看來你也已經想明白……”
道祖點頭承認,“沒錯,《西游記》的故事是我特意留在人間世的,為的就是讓你看到,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和孫悟空建立聯系,一步步引導他,一步步推進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即使早已猜到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此時親耳聽道祖親口承認,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些大佬們布局之深,太過匪夷所思。
“如此說來,西游的故事發生過一次?”
道祖點頭,“因為悟空心中有疑問,有求于我,所以我才借佛祖與菩提道友爭鋒契機施無上法力,倒轉了時光長河。”
佛祖掌空間,道祖掌時間!
郭大路聞言也是一聲嘆息,隨即鎮定心神,問道:“和那位娘娘有關吧?畢竟悟空的前身乃是妖族大護法心猿大圣。”
道祖點頭,“悟空轉世就是我與她聯手布的局。”
“所以你才會贈他如意金箍棒、火眼金睛、九轉金丹,并為他打造混元金身。”
“沒錯。”道祖全盤承認,“修行界自分教立宗之后,爭鋒不斷,其中又以妖、佛、道、魔四家之爭最為激烈,不過我當年過函谷關化胡為佛時,與那如來定了互不攻伐盟約,因此這些年維持著表面平衡。
但佛妖兩家的矛盾卻漸漸不可調和,直至佛家頒出殺氣騰騰的‘殺妖令’,徹底激怒女媧道友,于是她才找到我,與我商議定制定了一個‘死間之局’,并由她妖族大護法心猿大圣親自執行。”
郭大路接道:“萬佛大陣?”
“是。女媧道友此計劃的最終目的就是為謀求佛門根本大陣‘萬佛大陣’。”
至此,郭大路終于弄清了紅孩兒當初所言的“殺妖令”和“萬佛大陣”的真正含義。
郭大路道:“那么,真假美猴王……”
道祖笑道:“你豈非已猜出來。”
郭大路看著道祖的表情,不免感慨太上無情,道:“你們丟出六耳獼猴這顆棋子根本就不是要他取代孫悟空,而是要讓靈山那位更進一步信任悟空,這個‘死間局’的‘死子’從頭至尾就是六耳獼猴,即悟空的分身匡世棋!”
道祖道:“他本就是一顆誆騙世人的棋子,因為只有當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放棄了孫悟空準備啟用六耳獼猴時,孫悟空才是最安全的。”
郭大路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就能瞞過如來?”
道祖感嘆道:“我們這些人嘛,凡事喜歡推演到一萬步之后,但往往會忽略第一步,這就是‘大道至簡’的道理。”
郭大路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問道:“那牛魔王?”
道祖道:“他原本才是‘殺妖令’的執行者,后來被我降服,如來才順勢把執行任務交給了取經小隊,不過如來為了防他,還是把他兒子綁走了。”
這個說法和牛魔王本人的說法基本相符,郭大路不再多問,忽然沉默下來。
談話至此,關于他人的疑問已全部得到答案,接下來到自己……那才是這次造訪兜率宮的真正目的。
兩人都意識到這一點,相顧無言,沉默良久。
整座宮殿安靜得令人心悸。
常年在兜率宮伺候的弟子和小童早已躲得遠遠的。
“那么……”
郭大路終于開口打破沉默,“那么我……自然也是出于,出于你的安排……所以,我到底是誰?”
道祖道:“其實你心里早有了答案,沒錯的,從始至終,你就是我,準確來說,是我的一部分。”
郭大路迷惘道:“一,部分?”
道祖望著郭大路,輕輕點頭:“你當聽過‘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之語?”
郭大路點頭。
道祖道:“當年我為推衍天地之數,將神魂一分為五十,分散諸天萬界,但最終卻只收回四十九數,遁去其一,而你,恰恰就是那個遁去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