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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3章 老虎傷人乃懲惡揚善

  (文學度)

  吳人敵和那些人絮絮叨叨談論一些作人道理,不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良好期望。

  反正也沒有什么大錯,雖然說不到點子上,百里良騮和麥軻也就聽之任之了。

  人有善惡之分,總比沒有的要好,更比那些善惡顛倒的人要好過千倍。

  顛倒善惡,就是存心作惡,最為可惡。

  吳人敵有意考較少十一公,說道:“俺有一個親戚,做人甚好,時常吃齋念佛。

  一日,同朋友上山進香,竟被老虎吃了。

  “難道這樣行善,他的頭上反無靈光么?”

  少十一公道:“如果真是行善,此等人豈無靈光?

  “但恐此人素日外面雖然吃齋念佛,或者一時把持不定,一念之差,害人性命。

  “或忤逆父毋,忘了根本;或亂人妻女,壞人名節!

  “這樣的惡,都是大惡,其惡過重,即使平日有些小小靈光,陡然大惡包身,也沒有用處。

  “就如杯水車薪一般,那里抵得住!

  “所以那種大惡登時把靈光消盡,虎不見靈光,才吃了他。

  “只是不知此人除了吃齋念佛,別的行為若何?”

  吳人敵想了想說道:”這人諸般都好,就只忤逆父母,聞得還有甚么‘桑間月下’之事。

  “這是一個文雅說法,用來稱這些都是狗那女才作的傷風敗俗之舉。

  “除了這兩樣,總是吃齋行善,并無惡處,所以眾人說他是善人,他自己也以善人自居。”

  少十一公嘿嘿冷笑道:“你不知道‘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嗎?

  “此人既忤逆父母,又有‘桑間月下’損人名節之事,乃罪之魁,惡之首。

  “就讓他整天吃齋念佛,又有何益。”

  吳人敵道:“據十一公這話,世人如作了孽,就是極力修為,也不中用了?”

  少十一公有些生氣地說道:“吳兄這是甚話!善惡也有大小。

  “以善抵惡,就如將功贖罪,其中輕重大有區別,豈能一概而論?

  “即如剛才你提到這人,他忤逆父母,女,乃罪大惡極,不能寬宥的!

  “你卻將他吃齋念佛那些小善,就要抵他兩樁大惡,豈非拿了杯水要救車薪之火么?

  “何況吃齋念佛不過外面向善,究竟不知其心如何,要聽其言觀其行。”

  看著少十一公說得氣憤填膺,百里良騮就知道此人心中甚為正直。

  否則實在沒有必要在他們面前如此做作,他也不認識他們是誰。

  就聽老先生繼續說:“若外面造作行善虛名,心里卻杯著兇惡,如此險詐,其罪尤重!

  “總之,為人心地最是要緊。若謂吃齋念佛都是善人,恐未盡然。”

  吳人敵拱手道:“小子受教了!”

  話說間,離船不遠,忽見路旁林內飛出一只大鳥。

  定睛一看,只見大鳥其形如人,滿口豬牙,渾身長毛,四肢五官,與人無異。

  唯獨肋下舒展著兩個肉翅,頂上兩個人頭,一頭象男,一頭象女。

  那鳥額上似乎還有文字,細細看去,卻是“不孝”二字。

  少十一公道:“我們剛說不孝,就有‘不孝鳥’出來。”

  吳人敵聽見‘不孝’二字,舉起湯姆式,單發放了一槍。

  他的槍法精準,如果一梭子都打出去,那只大鳥落地的時候,就不是鳥,而是碎肉了。

  此鳥受傷墜地,仍要展翅飛騰,吳人敵趕去,一連幾拳,早巳打倒。

  幾個人進前細看,不但那鳥額頭上有“不孝”二字,并且鳥嘴上也有“不慈”二字。

  又見其臂下,亦有“不道”二字,更在兩肋都有字跡,右脅是“愛夫”二字,左脅是“憐婦’二字。

  張保嘆道:“當日老夫雖聞古人有此傳說,此地有這種怪鳥,以為未必實有其事。

  “今親目所睹,果真不錯。可見天地之大,何所不有。

  “據老夫看來,這是世間那些不孝之人,行為近于禽獸。

  “死后不能復投人身,戾氣凝結,因而變為此鳥。

  “那些字跡,就是他們的罪狀。

  如同死刑犯人的頭上標志,昭示他的罪狀一樣。

  “十一公,老夫說的可對?”

  少十一公點頭道:“張兄高見,真是格物至論。

  “當日老夫瞥見此鳥,雖是兩個人頭,卻都是男像,并無‘愛夫’二字。

  “因天下并無不孝婦女,所以都是男像。

  “它這人頭時常變幻,還有兩個女頭之時。

  “聞得此鳥最通靈性,善能修真悟道。

  “起初身上雖有文字,每每修到后來竟會一字全無。

  “及至文字脫落,再加靜修,不上幾年,脫了皮毛,登時成仙去了。”

  張保道:“這不就是‘放下屠刀,立刻成佛’么!可見上天原許眾生回心向善的。”

  與此同時,船上眾水手因在山泉取水,也來觀看。

  問知洋細,都鼓噪道:“它既不孝,我們就要得罪了!趕緊弄死它!

  “這樣一身好翎毛,就是帶些回去做個掃帚,也是好的。”

  說罷上前這個一把,那個一把,只見拔的翎毛滿地飛舞。

  張保道:“他額上雖有‘不孝’二字,都是戾氣所錘,與他何干?”

  眾人道:“我們此時只算替他除戾氣,把戾氣除凈,將來少不得要做好人。

  “況它身上翎毛著實富厚,可見他生前吝嗇,是一毛不拔的。

  “如今我們將這一字換個無字。

  “它是一毛不拔,我們是無毛不拔,把它拔的一干二凈,看它如何!”

  張保說不過眾人,只得憑眾人所為。

  翎毛拔完,正要回船,忽見林內噴出許多膠水,腥臭異常。

  眾人連忙跑開,躲避那些怪異的汁液。

  又見林內飛出一只怪鳥,其形如鼠,身長五尺,一只紅腳,兩個大翅。

  那鳥飛到不孝鳥跟前,隨即抱住,騰空而起。

  吳人敵趕緊舉槍,對準此鳥。

  正要放時,誰知一扣扳機,沒有扣動,轉眼間,那鳥去遠。

  眾水手道:“我們常在海外,這樣怪鳥,倒也少見。

  “向來十一公最是知古知今,大約今日也要難住了。”

  少十一公笑道道:“老夫雖然學識淺薄,這個還難不住!

  “此鳥海外犬封國最多,名叫‘飛涎鳥’。

  “口中有涎如膠,如遇饑時,以涎灑在樹上、別的鳥兒飛過,沾了此涎,就被粘進。

  “今日大約還未得食,所以口內垂涎依然積存,知道剛才拋灑而出。

  “此時飛涎鳥得了不孝鳥,必是將它飽餐。可見這股戾氣,是犯萬物所忌的。

  “不但人要拔它的毛,禽獸還要吃它的肉哩!”

  說罷,大家一齊回船,沒有停留,立刻就繼續揚帆遠航。

  不多幾日,前面到了一個地界,就是有名的君子國。

  聽張保講,君子國雖然名稱里有個國字,實質上是張莊的一個轄區,也是循行海盜法典。

  只不過他們的風俗習慣,如果他們愿意保留的話,全憑他們自主。

  眾人聽罷,就心中有數,這個君子國大概就是一個村落或者一個家族,有一定的自主權。

  大家將船泊岸。吳人敵就上去賣貨,心道自己帶了若干好貨,知道現在還沒有開張。

  聽說這個君子國的人好讓不爭,想來必是禮樂之邦,所以約了少十一公上岸,要去瞻仰。

  百里良騮、麥軻、麥公明等人都去,一個不少。

  大家都認為自己是君子,眾君子拜訪君子國,名正言順,理所當然,似乎不去就不是君子。

  走了數里,離城不遠,只見城門上寫著“唯善為寶”四個大字。

  大家看了那個匾,覺得也沒有什么出奇,這是與他們的主張相符,告訴大家他們到了什么地方。

  眾人看了一樣,沒有多想,隨即進城。

  城里十分繁華,只見人煙輳集,作買作賣,接連不斷。

  里面的人,衣冠言談,都與中華上國天朝一樣,恰似那里的一個中型城市,當然頂多三線。

  吳人敵見言語可通,因向一位老翁問其何以“好讓不爭”之故。

  誰知老翁聽了,一毫不懂。

  又問國以“君子”為名是何緣故,老翁也回不知。

  一連問了幾個,都是如此。

  少十一公道:“據老夫看來,他們這國名以及‘好讓不爭’四字,大約都是鄰邦替他們取的。

  “他們自己一無所知,所以他們都回不知,都是實話實說而已。

  “剛才我們一路看來,那些‘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光景,已是不爭之意。

  “而且士庶人等,無論富貴貧賤,舉止言談,莫不恭而有禮,也不愧‘君子’二字。”

  張保道:“話雖如此,仍須慢慢觀玩,方能得其詳細。”

  說話間,來到鬧市。只見一隸卒在那里買物,正在和賣家爭論著什么。

  眾人奇怪,不是君子不爭嗎?怎么爭論不休?

  大家興趣大增,趨向前去聽他們說些什么。

  只聽那買者手中拿著貨物道:“老兄如此高貨,卻討恁般賤價,教小弟買去,如何能安心!

  “這絕對不行!務求將價加增,方好遵教,若再過謙,那是有意不肯賞光交易了。”

  張保聽了,暗暗對十一公說道:“十一公,凡買物,只有賣者討價,買者還價。

  “今賣者雖討過價,那買者并不還價,卻要添價,此等言談,倒也罕聞。

  “據此看來,那‘好讓不爭’四字,競有幾分意思了。

  “如此看來,不是不爭,而是為了對方的好處而爭,和外面的世界正好相反。”

  只聽賣貨人答道:“既承照顧,敢不仰體!但適才妄討大價,已覺厚顏。

  “不意老兄反說貨高價賤,豈不更教小弟慚愧?

  “況敝貨并非‘言無二價’,其中頗有虛頭,俗云:‘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今老兄不但不減,反要加增,如此克已,只好請到別家交易,小弟實難遵命。”

  張保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原是買物之人向來俗談。

  “至于‘并非言無二價,其中頗有虛頭’,亦是買者之話。

  “不意今皆出于賣者之口,倒也有趣。”

  只聽隸卒又說道:“老兄以高貨討賤價,反說小弟克己,豈不失了‘忠恕之道’?

  “凡事總要彼此無欺,方為公允。試問哪個腹中無算盤,小弟又安能受人之愚哩。”

  二人談之許久,賣貨人執意不增價格。

  隸卒賭氣,照數付價,卻只是拿了一半貨物,算是給賣方提了一倍價格。

  可是他剛要舉步,就被賣貨人拉住。

  賣貨人那里肯依,只說“價多貨少”,攔住不放。

  路旁走過兩個老翁,作好作歹,從公評定,令隸卒照價拿了八折貨物,這才交易而去。

  張保、少十一公二人不覺暗暗點頭。

  麥軻、百里良騮繼續觀察。

  走未數步,市中有個小軍,也在那里買物。

  小軍道:“剛才請教貴價若干,老兄執意吝教,命我酌量付給。

  “及至尊命付價,老兄又怪過多!

  “其實小弟所付業已刻減。若說過多,不獨太偏,竟是違心之論了。”

  賣貨人道:“小弟不敢言價,聽兄自討者,因敝貨既欠新鮮,而且平常,不如別家之美。

  “若論價值,只照老兄所付減半,已屬過分,何敢謬領大價。”

  張保道:“‘貨色平常’,原是買者之話。

  “‘付價刻減’,本系賣者之話。

  “那知此處卻句句相反,另是一種風氣。”

  只聽小軍又道:“老兄說那里話來!

  “小弟于買賣雖系外行,至貨之好丑,安有不知,以丑為好,亦愚不至此。

  “以高貨只取半價,不但欺人過甚,亦失公平交易之道了。”

  賣貨人道:“老兄如真心照顧,只照前價減半,最為公平。

  “若說價少,小弟也不敢辯。

  “唯有請向別處再把價錢談談,才知我家并非相欺哩。”

  小軍說之至再,見他執意不賣,只得照前減半付價,將貨略略選擇,拿了就走。

  賣貨人忙攔住道:“老兄為何只將下等貨物選去?難道留下好的給小弟自用么?

  “我看老兄如此討巧,就是走遍天下,也難交易成功的。”

  小軍發急道:“小弟因老兄定要減價,只得委曲認命,略將次等貨物拿去,于心庶可稍安。

  “不意老兄又要責備,且小弟所買之物,必須次等,方能合用。

  “至于上等,雖承美意,其實倒不適用了。”

  賣貨人道:“老兄既要低貨方能合用,這也不妨。

  “但低貨自有低價,何能付大價而買丑貨呢?”

  小軍聽了,也不答言,拿了貨物,只管要走。

  那過路人看見,都說小軍欺人不公。

  小軍難違眾論,只得將上等貨物,下等貨物,各攜一半而去。

  二人看罷,又朝前進,只見那邊又有一個農人買物。

  原來物已買妥,將銀付過,攜了貨物要去。

  那賣貨的接過銀子仔細一看,用戥秤了一秤。

  連忙上前道:“老兄慢走。銀子平水都錯了!

  “此地向來買賣都是大市中等銀色,今老兄既將上等銀子付我,自應將色扣去。

  “剛才小弟秤了一秤,不但銀水未扣,而且戥頭過高。

  “此等平色小事,老兄有余之家,原不在此。

  “但小弟受之無因。請照例扣去。”

  農人道:“些須銀色小事,何必錙銖較量?

  “既有多余,容小弟他日奉買寶貨,再來扣除,也是一樣。”

  說罷,又要走。

  賣貨人攔住道:“這如何使得!去歲有位老兄照顧小弟,也將多余銀子存在我處。

  “留言后來買貨再算。

  “誰知至今不見,各處尋他,無從歸還。

  “豈非讓小弟欠了來生債么?

  “今老兄又要如此。

  “倘老兄一去不來,到了來生,小弟變驢變馬,歸還先前那位老兄,業已盡夠一忙。

  “那里還有工夫再還老兄,豈非下一世又要變驢變馬歸結老兄?

  “據小弟愚見,與其日后買物再算,何不就在今日?

  “況多余若干,日子久了,倒恐難記。”

  彼此推讓許久,農人只得將貨拿了兩樣,作抵此銀而去。

  賣貨人仍口口聲聲只說“銀多貨少,過于偏枯”。

  奈農人業已去遠,無可如何。

  忽見有個乞丐走過。

  賣貨人自言自語道:“這個花子只怕就是討人便宜的后身,所以今生有這報應。”

  一面說著,卻將多余平色,用戥秤出,盡付乞丐而去。

  張保看夠多時,開言道:“如此看來,這幾個交易光景,豈非‘好讓不爭’一幅行樂圖么?我們還打聽甚么!且到前面再去暢游,如此美地,領略領略風景,廣廣識見,也是好的。”

  眾人就要前行,還沒有起步,就看到路旁走過兩個老者,都是鶴發童顏,滿面春風,舉止大雅。

  張保等人看罷,知道他們非下等之人,忙侍立一旁。

  幾人登時拱手見禮,問了名姓。

  原來這兩個老者都姓武,乃同胞弟兄。一名武之和,一名武之祥。

  張保道:“不意二位老丈都是先秦王室之后,失敬,失敬!”

  武之和道:“請教諸位貴鄉何處?來此有何貴干?”

  少十一公代眾人將鄉貫來意說了。

  武之祥躬身道:“原來諸位都是來自貴邦天朝!小子向聞天朝乃圣人之國,各位大賢榮列膠庠,為天朝清貴,今得幸遇,尤其難得,不知駕到,有失迎迓,尚求海涵!”

  聽到膠庠二字,麥公明悄悄地對麥軻表示不同。

  麥軻實際也不懂,可是他可以到馭物訣里去查。

  最近他才發現,那個馭物訣不僅僅有駕馭萬物的功能,它還是百科全書。

  天下知識,沒有它不懂的。

  不但知識豐富,而且絕對準確。

  在玄孫面前,他的這位柯祖必須表現出他的博大精深!

  于是,麥軻抽出一絲神識,進入馭物訣。

  然后對公明說:“膠庠二字,各有特殊意思,其中膠者,大學;庠者,小學,二者合一,膠庠,就是學府,名列膠庠,就是在大學問者之間有一個席位,是夸獎人有學問的的一個文雅的說話,懂了吧?”

  麥公明佩服地說:“懂了!柯祖果然學富五車,小子佩服。”

  麥軻不由臉紅,制止道:“自家人不要夸自家人,那樣和自己夸自己沒有什么兩樣,切記!”

  張保、少十一公等人顯然知道武之祥的意思,連道:“豈敢!…”

  武之和道:“各位大賢由天朝至此,小子誼屬地主,意欲略展杯茗之敬,少敘片時,不知可肯枉駕?如蒙賞光,寒舍就在咫尺,敢勞玉趾一行。”

  眾人聽了,甚覺欣然,于是隨著武氏弟兄一路行來。

  不多時,到了門前,大家全都舉目看去。

  只見兩扇柴扉,周圍籬墻,上面盤著許多青藤薜荔,門前一道池塘,塘內俱是菱蓮。

  進了柴扉,讓至一間敞廳,眾人重復行禮讓坐。

  廳中懸著國王賜的小額,寫著“渭川別墅”。

  看著麥公明的腦袋又傾斜過來,麥軻就知道他不動什么是渭川別墅。

  麥軻也不懂。

  于是未雨綢繆,他先去查了馭物訣百寶囊。

  然后對麥公明講解。

  與此同時,另一個腦袋也斜了過來。

  那是香女的腦袋,同樣的腦袋,比麥公明的腦袋秀氣多了。

  麥軻講解的時候,精神大多了。

  “這個‘渭川別墅’中的‘渭川’有兩個意思,別墅就不用說了吧?

  “第一個意思,渭川就是渭河,渭河當然不是說渭河,而是說‘渭河千竹’,那是司馬遷的原話,在貨殖列傳中有提到,說擁有渭河千竹者就是千戶侯,所以這里的第一個意思,說這個別墅的主人是一位千戶侯。

  “第二個意思,既然‘渭河千竹’是‘渭河’的來源,那就不是說渭河,而是隱喻‘千竹’,那么就形容這個別墅的周圍有很多竹子,不見得非得是千竹,999也行,你們看,周圍是不是翠竹青青?”

  麥公明道:“果然是,一點不錯!”

  香女佩服地說:“懂了!柯祖果然學富五車,小女子佩服。”

  麥軻一陣無語。

  你們小兩口輪班來,氣我不是?

  不過,怎么心里還挺舒服的呢?

  轉眼一想,啐了自己一口。

  你瞎舒服個勺子!又不是你自己解答的問題。

  眾人也都聽到了麥軻說的話,再向廳外一看。

  四面都是翠竹,把這敞廳團團圍住,甚覺清雅。

  不愧是“渭何千竹”。

  這時,有小童過來獻茶。

  張保于是問起武氏昆仲事業,二人告知他們的根卯,原來都是閑散進士。

  少十一公忖道:“他兩個既非公卿大宦,為何國王卻替他題了匾額?看來此二人也就不凡了。”

  張保道:“小弟才同敝友瞻仰貴處民情風景,果然名不虛傳,真不愧‘君子’二字!”

  武之和躬身道:“敝鄉僻處海隅,略有知識,莫非天朝文章教化所致,得能不致隕越,已屬草野之幸,何敢遽當‘君子’二字。

  “至于天朝乃圣人之邦,自古圣圣相傳,禮樂教化,久為八荒景仰,無須小子再為稱頌。

  “但貴處向有數事,愚弟兄草野固陋,似多未解。

  “今日難得幾位大賢到此。意欲請示,不知可肯賜教?”

  吳人敵道:“老丈所問,是國家之事,還是我們世俗之事?”

  武之和道:“如今天朝圣人在位,政治純美,中外久被其澤。

  “所謂‘巍巍蕩蕩,惟天為大,惟天朝則之’。

  “國家之事,小子僻處海濱,毫無知識,不惟不敢言,亦無可言。

  “今日所問,卻是世俗之事。”

  吳人敵回答道:“既如此,請道其詳,倘有所知,無不盡言。”

  武之和聽罷,隨即說出一番話來。

  武之和作為二兄弟中的大哥,當仁不讓,說先開口說道:“小子向聞貴處世俗,于殯葬一事,作子孫的,并不計及死者以入土為安,往往因選風水,置父母之柩多年不能人土,甚至耽延兩代三代之久,相習成風。

  “以至庵觀寺院,停柩如山;曠野荒郊,浮厝無數。

  “并且當日有力時,因選風水蹉跎;及至后來無力,雖要求其將就殯葬,亦不可得。

  “久而久之,竟無入土之期。

  “此等情形,死者稍有所知,安能瞑目!

  “況善風水之人,豈無父母?若有好地,何不留為自用?

  “如果一得美地,即能發達,那通曉地理的,發達曾有幾人?

  “今以父母未曾入土之骸骨,稽遲歲月,求我將來毫無影響之富貴,豈不愚哉?

  “為人子者,于心不安,亦且不忍。

  “此皆不明人杰地靈之義,所以如此。

  “即如伏羲、文王、孔子之陵,皆生蓍草,卜筮極靈。

  “他處雖有,質既不佳,卜亦無效。

  “人杰地靈,即此可見。

  “今人選擇陰地,無非欲令子孫興旺,怕其衰敗。

  “試以興褒而論,如陳氏之昌,則有‘鳳鳴’之卜。

  “李氏之興,則有‘同復’之筮。

  “此由氣數使然呢,陰地所致呢?

  “卜筮既有先兆,可見陰地好丑,又有何用。

  “總之,天下事非大善不能轉禍為福,非大惡亦不能轉福為禍。

  “《易經》‘余慶余殃’之言,即是明證。

  “今以陰地,意欲挽回造化,別有希冀,豈非‘緣木求魚’?

  “與其選擇徒多浪費,何不遵著《易經》‘積善之家,必有余慶’之意?

  “替父母多做好事,廣積陰功,日后安享余慶之福?

  “較之陰地渺渺茫茫,豈不勝如萬萬?

  “據小子愚見,殯葬一事,無力之家,自應急辦,不可蹉跎。

  “至有力之家,亦惟擇高阜之處,得免水患,即是美地。

  “父母瞑目無恨,人子捫心亦安。

  “此海外愚談,不知可合尊意?”

  吳人敵、張保、少十一三人正要回答,百里良騮讓他們打住。

  他說:“武老伯不要著急,我們這里有人年紀尚小,對您老所用的典故歷史故事不甚理解。

  “我們這里的麥軻大有學識,他可以先給那些年輕人解釋一番,然后在對您的問題,予以回復。

  “如此安排,不知道在老伯看來,是否妥當?”

  百里良騮說完,心中暗叫一聲慚愧。

  自己拿年輕人當擋箭牌,其實他自己也是不懂,剛才聽了麥軻的解釋覺得大有脾益。

  不過,轉而一想,自己把自己算在年輕人里面,也說得過去。

  于是臉紅迅速退到正常的顏色。

  麥軻呵呵一笑,對百里良騮的安排心志杜明。

  這也不奇怪,因為他自己也是不懂,需要進入馭物訣尋找答案。

  百里良騮和他差不多,又哪里會有現成的答案?

  于是問道:“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年輕人,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提出來,我來嘗試給你們解答,不過,我不敢保證每一個答案都完全準確。”

  麥公明問題最多,馬上就要踴躍發言。

  不過吳人敵搶先說道:“我沒有那么多知識如同麥軻一樣,可是我對天朝的關于葬禮的現狀和歷史變遷了解的比較多,因為我是商人,我的本職就是為人提供需要的商品,人嘛,又包括活人和死人,剛才武老伯所言只是涉及到死人,但是死人的需要又是通過活人操辦的,所以不能截然分開,總之,都是我的經營范圍,故此我知道得比別人略多。

  “首先,第一個要說明的,就是武老伯描述的狀況,大體上是如此,但是并不是一貫如此,中華上國近七十年變化很大,有一段時間甚至完全杜絕了土葬,改為火葬,而如果是火葬的話,就沒有武老伯提道的那些問題;不過世事無常,最近土葬又恢復起來,大概有三人之一的人采用了土葬;凡是采用土葬的人,那些問題,就是和武老伯描述的大同小異了,所以說,那些問題還是具有普遍意義的,回頭再和武老伯探討。

  “第二個問題,在葬禮這件事情上,呈現了兩極分化,這兩極就是或者極端鋪張浪費、極端缺乏重視;極端鋪張浪費的,就是給那些死人建造陰宅,比活人的住所還要豪華,陪葬品也與時俱進,現代人有什么,他們的陪葬物品就有什么!至于極端缺乏重視,就是他們認為死人人死如燈滅,隨便往哪里一扔,就不管不顧了。

  “第三個問題,就是老伯剛才說的,如何辦理喪禮,是有一些原則要遵循的,比如活人為重死人為輕,對死人要尊重等等,可是現在的中華上國,是沒有一定之規的,雖然有些地方有一些倡導性的原則,可是大家行動起來,還是各行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安排,這樣就難免出現一些攀比風氣,你建的陰宅好比獨立別墅,那么我就建造一座高樓大夏。

  “各種不同還很多,我就不再一一贅述,總而言之,我是強調,里面的事情很復雜,不能一概而論,采取行動也不能一刀切,我就從大處著眼說這樣幾條,下面的時間交給麥軻。”

  武之和道:“感謝吳老弟告知諸般變化,不是你這樣一說,老夫真的不知道,實在是孤陋寡聞,請恕老夫夸夸其談,文不對題了。”

  麥軻道:“武老伯不必抱愧!別說是您了,我都有許多事情不知道,也就吳人敵那樣的奸商到不亂跑,連死人的錢都賺,才知道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下面我們書歸正傳,你們年輕人誰有問題?”

  “我有!”

  三個人一同搶答。

  一個是麥公明,另一個是香女,還有一個……

  竟然是百里良騮。

  麥軻笑道:“你湊什么熱鬧啊?我說老大?亂彈琴!”

  百里良騮道:“我也是年輕人,有權利問問題!更重要的是,有渴望獲得知識的自由!”

  麥軻笑道:“你是老大,你牛!不過,我要限制你,只準許你問一個問題。”

  “三個!”

  “不行!”

  武之祥悄悄問吳人敵:“那個要問問題的人那個答問題的人管他叫老大,老大是什么?”

  吳人敵心道:“那個大問題你說得頭頭是道,這個你不懂?”

  回答道:“老大就是又老又大的意思,也就是人都在他下面,上面沒有一個。”

  武之祥恍然大悟:“就是皇上!”

  吳人敵:“沒有那么大權力。”

  那邊結束了談判。

  百里良騮:“兩個!”

  麥軻:“成交!”

  武之祥道:“你們的皇帝很民主!”

  麥軻道:“既然老大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歸你了;不過,你的第二個問題,就放在最后,你作為老大,總不能什么事情都和年輕人搶吧?”

  百里良騮笑道:“我說過了,我也是年輕人來著,即使跟年輕人搶,也是自己跟自己搶,有什么關系?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就按你說的吧。”

  麥軻道:“如此,就謝謝老大!你的第一個問題是……”

  百里良騮問道:“‘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到底是什么意思?”

  麥軻現在查找有關信息已經熟練無比,查找的速度已經提高了十倍。

  百里良騮的問題一出口,麥軻馬上就有了答案。

  麥軻一看那大篇幅的內容,決定給聽眾們一些基礎教育。

  他的經驗就是,一旦打下基礎,以后的事情就容易事半功倍。

  “你們給我聽清楚!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說完,麥軻滿懷期望地問了一句:“懂了吧?”

  眾人一愣,齊聲說:“不懂!”

  只有武之祥、武之和說:“似懂非懂!”

  麥軻道:“既然你們不懂,我就再多說兩句,這段易經解釋,提供了善惡產生和功能的大背景和大環境!最基本的一條是什么呢,就是易經基礎的陰陽大道,根據易經,陰和陽是用一大道的兩個方面,各有各的特點和功能,但是二者有不能分開,完全脫離,而且它們還會各自向對方轉化,比如代表陰的坤到了至弱的狀態,就開始向代表陽的乾轉化,而這個轉化的力量異常強大,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擋。

  “在這里,易經的作者說了四句話“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每一句都說它的無比強大,不可或缺;比如第一句,至柔而動也剛,至柔也剛,這不符合常理,柔就軟,軟如何能剛?所以,易經的思想是違背常人的,同時也是超越常人的。

  “在這個基礎上,引申出這個結論性的人生準則“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里的善,不是平常意義的善,而是處事低姿態,更通俗地說,就是一慣吃虧的意思;而余慶的意思,就是最后的勝利或者最后的存在的意思。

  “如果解字,余,就是剩余,余下的意思,別的都沒有了唯獨一個東西存留的意思;慶,這是一個會意字,既然是易經中使用的字,肯定要追根求源,也許是專門為了寫已經造出來的呢。

  “原來這個字在甲骨文的時候就有,從鹿、從心,表示用鹿皮略表寸心前去祝賀的意思。

  “可見,這個慶字的本義為祝賀,如果加以字義名詞化,慶就表示可慶賀的事情或日子,古代國家或君王有喜慶之事時,都會對臣民有所賞賜,故又由慶賀引申為獎賞、賞賜,受獎賞固然是幸運和喜樂的事,所以“慶”又指福澤、福氣。

  “如此可知,這個余慶,就是最后的好事,如果在通俗一些,就是笑到最后的意思。

  “因此,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就是一直吃虧忍讓到底者,就是那個笑到最后者。

  “這個意思是不是很有意思?你們年輕好好琢磨去吧!

  “對了,還有“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個還用說嗎?太不言自明了吧?就是和“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相反。

  “通俗地說,處處占便宜的一個人,到最后給他拉一個清單,一總讓他償還,遭了一個大殃,不不但巨大無比,而且永生不得翻身。

  “什么?你不明白為什么?你去復習一下那個‘余殃’的‘余’字,你就明白了。”

  “對了,還不明白的話,我也教不了你了,你去問問百里良騮好了。”

  百里良騮氣憤地說:“笨就一個字!余殃就是最終的懲罰,哪里還有翻身的機會!所以,等到那時候才后悔,早就誤了八春了!”

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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