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看,滿篇都是長輩對晚輩的期盼跟教導,一時看的感動,您老莫怪!”
云瑯擦拭一下被感動出來的眼淚,抽噎著對何愁有道。*雜■志■蟲*
蛋頭狐疑的瞅著云瑯,抓抓蛋頭,拿起帛書仔細的瞅了一遍,還泡進水里等了片刻,不見帛書空白處顯字,就重新抓抓蛋頭道:“居然沒有用牛乳寫字?”
云瑯攤攤手道:“長公主光明磊落,教導晚輩不遺余力,哪里會有什么鬼蜮心思!”
蛋頭將帛書晾曬在太陽底下,自言自語的道:“她是什么性子老夫比你清楚。
能故意扯掉衣衫光著身子引老夫注意,然后用刀子捅我的女子,滿大漢只有她一個!
她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對你們說,只是老夫還沒有發現而已。”
蛋頭說著話,就拿起裝帛書的牛皮袋子,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袋子扯開,鋪平了,一點點的研究。
云瑯心安理得的盤腿坐在床上,隨蛋頭如何搜查,取出一卷《春秋》誦讀了起來。
過了良久,蛋頭才放棄了查看,瞅著云瑯道:“看樣子你已經知道長平要說的話了吧?”
云瑯點點頭道:“是啊,每一個字都知曉!”
蛋頭重新趴在桌子上看正在變干的帛書,一個字一個字的誦讀,有時候還會兩個字兩個字的誦讀,后來就是三個字,四個字,五個字跳開誦讀,同樣一無所獲。
“你家種了五十七畝油菜?”
“是啊,云氏美食的一半名聲都是菜油掙來的臉面。
“你家今年新招收了八十三個仆婦?”
“應該是,云氏人丁稀少,我老婆又是一個軟性子,管不來那么多的男仆,所以喜歡招收仆婦。”
“你家今年冬日留了二十一笸籮底的蠶種?”
云瑯皺眉道:“留少了!”
“十一萬只雞?”
“沒那么多,可能是連鴨子都算上了。”
“一百六十四頭牛?”
“少了,應該是死了或者賣了一些,我走的時候還有近三百頭牛……”
“你家……”
蛋頭一絲不茍的對每一處他認為可疑的地方都提問,云瑯乖巧的有問必答。
如此半個時辰之后,蛋頭結束了問話。
陰沉著一張老臉道:“這就打我的老臉了,明明知道有問題,老夫卻不能一探究竟,你們當著老夫的面傳遞密信,難道就沒有半點愧色么?”
云瑯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蛋頭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無理,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凳子的一角給硬生生的掰下一塊來。
看著木頭在蛋頭的爪子里逐漸變形碎裂,云瑯的嘴巴張的更加大了。
“算了,就讓你們得逞一回,老夫本來應該斬殺信使,剖開戰馬肚子查看有沒有蠟丸。
現在,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這些事老夫就不做了。
你開始寫回信,讓信使立刻把信帶回去!”
云瑯皺眉道:“我目前還不是罪囚,不用如此對待吧?”
何愁有獰笑一聲道:“就你私自取用繡衣使者空白文牒一事,將你即刻斬首都不過分,還敢說自己是清白人家?”
“文牒是長輩給的,留給我保命用的,不算私自竊取吧?”
何愁有怒道:“這不合規矩!阿嬌被陛下寵溺壞了,不懂規矩是有的。
你身為大漢的官員,難道就不知道其中的干系么?
什么東西能收,什么東西不能收,你心中沒有一點數么?”
話說到這里就沒法說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的就是目前這種狀況,而蛋頭這個老混蛋對這八個字運用的爐火純青。
“好吧,好吧,我寫,我寫,天啊,我還有沒有一點個人的秘密了。”
“身為天子爪牙,要什么秘密?”
云瑯確信,何愁有是一個連心肝脾肺腎一起獻給了大漢江山的人。
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應該學他,把自己的一切乃至于生命都獻給偉大的大漢,偉大的皇帝陛下。
云瑯甚至相信,一旦匈奴人兵臨城下,何愁有這種家伙絕對會背著炸藥包跟敵人同歸于盡,當然,假如他有炸藥包的話!
別人說什么與國同休的話都是屁話,唯獨何愁有這種人是說到做到的。
有時候,云瑯能從何愁有的身上看到太宰的影子,都是那種明知道會被皇帝坑死而九死不悔的人。
他們的肉,他們的血,他們的命已經鑲嵌進各自的王朝身上了,混為一體不可自拔。
現在,云瑯開始明白長平在信中所說的與國同休是什么意思了,商山四皓的門徒,從太祖高皇帝時期,就已經生生的被大漢帝國給同化了。
想當年,當太祖高皇帝準備廢除太子劉盈,立戚夫人之子為太子。
皇后呂雉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求助于張良,張良這個很喜歡給人出主意的家伙,就要求呂雉帶著太子去求商山四皓出山。
商山四皓是太祖高皇帝數次延請而沒有出山的高人。
當太子劉盈再一次被太祖高皇帝招到建章宮,準備將他的太子位廢除的時候,一不小心看到太子身后坐著四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就驚問這四位長者是誰。
當他得知這四人就是——東園公唐秉、夏黃公崔廣、綺里季吳實、甪(露)里先生周術。
他們是始皇帝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分別職掌:一曰通古今;二曰辨然否;三曰典教職。
太祖高皇帝聽了大吃一驚:“多年來我一再尋訪諸位高人,你們都避而不見,現在為何自己來追隨我的兒子呢?”
四個老人回答:“陛下一向輕慢高士,動輒辱罵,臣等不愿自取其辱。如今聽說太子仁厚孝順,恭敬愛士,天下之人無不伸長脖子仰望著,期待為太子效死,所以臣等自愿前來。”
太祖高皇帝說:“那就有勞諸位今后輔佐太子了。”
四人向劉邦敬酒祝壽之后就彬彬有禮地告辭而去。
太祖高皇帝叫過戚夫人,指著他們的背影說:“我本想更換太子,但是有他們四人輔佐,看來太子羽翼已成,難以動他了。呂雉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
戚夫人大哭曰:“妾將死無葬身之地矣。”
太祖高皇帝強顏歡笑:“你給我跳楚舞,我為你唱楚歌。”太祖高皇帝便以太子的事件即興作歌:“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果然,如戚夫人所說,太祖高皇帝去世之后,戚夫人就被呂雉弄成了人彘……她的兒子也因為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慘狀,被活活的嚇死了。
商山四皓原本有三個弟子,兩個暴斃,只有年紀最小的何愁有活了下來,居住在皇宮中,繼續維護他的帝王。
如果說皇家還能對誰推心置腹,還能對誰言聽計從,唯有何愁有!
長平在信里告訴云瑯,如果他們四兄弟能夠通過何愁有的考驗,日后的路將會一馬平川。
如果不能通過何愁有的考驗,那么,立刻辭官歸隱,此生莫要再想為官。
云瑯提筆躊躇良久,終于落筆:“十月三日,小侄行十六日方到受降城……”
一封信云瑯寫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停下手中筆,小心的吹干了墨跡,思索良久。
“你是十月三日到的受降城?”
“是的。”
“走了十六天?為何老夫只用了四日?”
“講道理啊,小子帶著傷兵,糧秣,輜重,能快到那里去啊……”
“修路修了五十二里?不是只有四十七里么?”
“還有城里的石板路啊!”
“為什么你們的信中,會有這么多的數字?”
“天啊,還有什么能比數字更說明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