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馬不停蹄的在長安奔波,舉著碩大的平陽侯府的牌子替騎都尉四處哭窮,終于把云瑯開出的清單完全滿足了。
物資車馬在陽陵邑集結,他帶著親兵家將來到了羽林衛的營地,不管他喜不喜歡見公孫敖,這一關必須要走。
何愁有是個很有信譽的人,曹襄趕到羽林軍營地的時候,這個老宦官正坐在一張虎皮椅子上抱著曹家的茶壺慢慢的啜飲。
椅子也是曹家的,至于虎皮,可能是公孫敖的,滿大漢只有公孫敖喜歡熊皮,虎皮一類的東西。
“等你兩個時辰了,現在的年輕人辦點事情總是拖拖拉拉的沒個急性子。
要是換了前幾年的老夫,打斷你的腿都是輕的。”
曹襄似乎沒有看到公孫敖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徑直走到何愁有身邊道:“看樣子老祖宗已經有了章法?”
何愁有笑道:“老夫一介家奴,那里知曉什么軍略,只能勞煩大統領把羽林衛的將士們給集結起來,就等著你來挑選。”
曹襄笑道:“大統領深諳兵法,慣會藏軍,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所有將士都喊出來了。”
公孫敖握緊了拳頭,臉上卻帶著笑意對何愁有道:“羽林衛以下一萬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實到了一萬兩千九百三十三人,如果平陽侯還不滿意,某家可以把那些因為公干,因為負傷,因為休沐的將士全部招來。”
何愁有呵呵一笑,挪動一下屁股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對曹襄道:“快去選軍吧,大統領已經給足了臉面。”
公孫敖由于良久終于出聲道:“跳蕩,射聲二營不可動!”
何愁有從懷里掏出調兵文書,仔細的瞅了一遍,然后對曹襄道:“沒有這樣的限制啊。”
曹襄笑道:“文書我也看過,沒有限制!”
公孫敖咬牙道:“一點余地都不留是嗎?”
曹襄笑道:“都已經到了殺我主將的地步了,我要是還給你留余地,你會以為我是傻子。”
說完話,也不理睬公孫敖,就來到高臺上,沖著站立在軍陣最前面的曲長,屯長們高聲道:“現在,給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給你們一個殺奴的機會,有意者,出列!”
公孫敖若有若無的掃視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軍官,殺氣肆溢。
曹襄見那些軍官們停下了抬起的右腳,遂微笑道:“怎么,出了羽林衛,你們以為自己還會回到羽林衛不成?再說了,過兩年說不定羽林衛大統領就是我!”
公孫敖冷冷的看了曹襄一眼,對何愁有道:“太放肆了。”
何愁有笑道:“年輕人嘛……哈哈哈……”
終于有一位曲長堅實的向前邁出了一步,緊跟著又有兩三個屯長也向前邁出了一步。
曹襄笑道:“好了,就這些,再多我也不要,成不了我們的兄弟,再多也沒用。
曲長,報上名來!”
“末將王木頭!”
曹襄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抓抓腦門道:“我在羽林軍的時候,你好像就是曲長校尉啊,你怎么還在羽林軍?”
王木頭拱手道:“因為末將少言寡語,為大統領不喜。”
曹襄聽了這句話,拍著手大笑道:“好啊,好啊,能被大統領不喜歡的,大多是有本事的,來騎都尉試試?”
王木頭抬起頭笑道:“聽聞霍去病在受降城下陣斬渾邪王,末將正心癢難熬,只要能去受降城與匈奴一戰,末將雖死無憾!”
暴怒的公孫敖才向曹襄靠近了一步,就看見閉著眼睛的何愁有睜開了眼睛,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公孫敖壓低了嗓門道:“這是謗軍,如此胡言亂語下去,某家將來如合統御大軍?”
何愁有皮笑肉不笑的道:“年輕人嘛……哈哈哈……”
公孫敖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幾次三番想要沖到高臺上將曹襄碎尸萬段,終究還是忍耐下來了。
“元朔二年,公孫府進帳四百七十一萬錢,赤金五十六斤,珍珠一斗……
元朔四年,雁門關一片荒蕪,邊關將士一日三餐變成朝食,晚食兩頓,戰馬所需豆料減少一半……聽說多余的都進了你的肚子……公孫敖,你好大的胃口……”
聽到何愁有的喃喃自語,公孫敖的一張紅臉立刻變得煞白,顫聲道:“都是無中生有……”
何愁有嘿嘿冷笑道:“你以為老夫為何偏幫騎都尉?你以為偏幫這些少年人是因為老夫偏愛他們?
將軍們發戰爭財,這是必然的,自古以來就屢禁不絕,區分一個將軍是否忠勇,軍功自然是第一的,所以呢,個人身上的一些瑕疵也就被忽視了。
公孫敖,你可知在騎都尉軍中,飯食吃的最好的不是霍去病,不是有天下第一庖廚之稱的云瑯,而是軍中傷兵!
你可知,在騎都尉軍中,霍去病,云瑯的來錢門路是搶劫匈奴,搶劫異族,是戰場繳獲,不是喝兵血……
閉上你的嘴巴,你的事情沒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也就是說,你的事情沒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
如果今后不能為陛下效死力,老夫終有一日會登你的府門,那個時候,我們再好好地算一下賬目。”
何愁有的一番話,讓公孫敖汗流浹背,幾乎心如死灰,總以為自己干的一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在何愁有這樣的魔鬼面前……
“哈,王木頭,現在呢,你就帶著這些想去受降城給自己掙一個前途的兄弟們去挑軍卒。
我們騎都尉挑選將兵,不問出身,只看實力!”
說完話又瞅瞅身體有些佝僂的公孫敖對王木頭道:“兩千人,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
甲胄,兵刃,戰馬,從武庫中取,什么好,就挑什么用,弩箭四袋,弩弓兩具,一人雙馬!這是騎都尉的標配。”
王木頭大喜,匆匆的帶著六個屯長,就去挑選相熟的軍卒。
這個過程很快,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兩千軍卒就在羽林軍左邊重新立陣!
軍卒已經挑選完畢,曹襄也就不再看那些一臉渴望的羽林軍了,跳下高臺站在王木頭面前大笑道:“好樣的,從今往后,我們就是親親的兄弟了,現在,去武庫那兵刃,鎧甲,去馬廄挑選戰馬,記住我的話,一且從優了取。”
話說完,又看看默不作聲的公孫敖嘿嘿笑道:“大統領這時候沒工夫理睬我們,多拿點也沒問題。”
王木頭學著曹襄的樣子嘿嘿一笑,就拿著曹襄給的文書帶著軍卒直奔武庫!
暴怒的羽林軍副將,聽到曹襄的話之后,手握劍柄幾欲炸裂,無數次的看向大統領,希望能獲得一個切實的指令,只要有了指令,他就能把曹襄一干人轟出大營!
片甲不給,這是先前商議好的,不知為何,大統領站在一個老宦官身邊垂首而立一言不發。
一個時辰之后,頂盔摜甲的王木頭就出現在了曹襄的身邊,曹襄滿意的看著已經武裝到牙齒的王木頭笑道:“連三日軍糧也帶了?”
王木頭笑道:“自家的東西能省就省!”
曹襄大笑道:“已經有了點騎都尉的意思。趁著公孫敖在發傻,我們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王木頭回頭吩咐一聲,就小聲的問道:“那位……”
曹襄捂住了王木頭的嘴小聲道:“別問,這是為你好,這句話一定要告訴全軍將士,千萬,千萬!”
王木頭慎重的點點頭,就帶著將士們直奔騎都尉軍營,只要到了那里,公孫敖就算是再反悔,也晚了。
曹襄來到呼呼大睡的何愁有身邊低聲道:“老祖宗,事情辦完了,您也該回營休息了。”
何愁有打了一個哈欠,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拍拍虎皮椅子對曹襄道:“扛回去,這東西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