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拿來的西瓜很甜,被冰鎮了半天之后,咬一口就能冰霜入肺。
曹襄吃的如同叫花子一般,好不容易等半塊瓜吃完了,就抬起滿是瓜汁子的臉道:“明天再拉十幾車過來,我覺得我一個人吃幾千斤不在話下。”
“種了一畝地的,應該夠你吃的,只是給外人的就沒有了。”
曹襄瞅瞅云音手里的半塊瓜可惜的道:“多拿一些來啊,吃個半截子不上不下的這事你也干得出來?”
云瑯把自己面前的一塊瓜推給曹襄道:“今天就熟了這幾個,想要再吃,等兩天吧,那時候地里的瓜也該全熟了。”
曹襄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樣,取過云瑯推過來的西瓜繼續大吃。
“這么好吃的東西就該種的滿世界都是才對,你家怎么就種了一畝地這么少?”
“就這么多種子!”
“明年種子該多了吧?”
“如果都像你這樣連種子一起吃下去的話,明年就沒有種子可用了。”
曹襄舔舔嘴唇遺憾的道:“你說說,這世上的好東西為什么總是這么少?
稍不小心就絕種了,偏偏是沒用的東西滿世界都是。”
云音吃完了西瓜,就不喜歡在曹家的麥田里待著了,一個勁的催促父親回家。
曹襄把云音拖過來,狠狠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道:“總有一天會讓你留在我家不走的。”
仆役們繼續在忙,勛貴,貴婦們已經收拾了東西回家了,蘇稚才上馬車就嘀咕這一遭來曹家來虧了,好幾百斤西瓜不見了。
“夫君,你沒見李氏的樣子,分她們西瓜舍不得吃,還裝模作樣的掏出手帕要包起來,拿回去給孩子吃,那個謝氏就更過分了,說是要帶回去孝敬家里的十幾個老人,就半塊瓜夠誰吃的。
妾身不得已只好答應過幾天一家送十個過去。”
蘇稚的話云瑯并沒有聽進去,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官道上,那里有十幾個披著孝衣的騎士正在縱馬狂奔。
云瑯等馬車上了官道,就讓馬夫將馬車停在路邊等那些騎士過來,等騎士走近了,云瑯就看見了騎士背上的招魂幡,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對蘇稚道:“皇太后賓天了。”
蘇稚正要鼓掌,見騎士快速的逼近,就連忙裝出一副悲戚的樣子。
騎士來到云瑯身邊大聲道:“皇太后昏迷不醒,陛下命永安侯快速趕去甘泉宮一起為太后續命!”
云瑯二話不說,立刻從馬車上解下一匹挽馬,也不用馬鞍子,跳上馬就向甘泉宮狂奔。
這種事情,跑的越快,越狼狽,越是會受到大家的夸贊,更會被皇帝看在眼里,至少一個孝字的贊譽是跑不掉的。
曹襄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見云瑯快速的跑過來,笑呵呵的道:“莫急,莫急,等我祖母去世之后再去也不遲!”
云瑯怒道:“死的是你祖母,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快些把你的馬鞍子去掉,騎著光背馬,要跑的比我還要快才成,敢再笑一下,小心母親剝了你的皮。”
曹襄想起母親,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解下馬鞍子學著云瑯的樣子騎著光背馬,呼天搶地一路煙塵的向甘泉宮殺去。
三十幾里路,快馬轉瞬即到,曹襄哀嚎著從馬上滾下來,顧不上尋找丟掉的鞋子隨手抓住一個宦官怒吼道:“十天前才拜見過祖母,那時候都好好的,怎么現在就要續命了?”
宦官嚎哭著道:“天氣太熱,皇太后貪涼,屋子里的冰放的多了些,誰知道……”
“祖母啊,且等等,孫兒曹襄來了……”
曹襄推開宦官,赤著一只腳,踉踉蹌蹌,悲痛欲絕的向皇太后寢宮跑去。
云瑯很滿意曹襄的表現,一臉凝重的拉著隋越的手道:“大令,太后御體如何,可有用到云氏的地方,已經派人去接拙荊了,陛下那里也要照顧到,酷暑的天氣里,千萬莫要哀傷過度。”
隋越狐疑的瞅著熱情過度的云瑯,甩一下拂塵道:“已經準備黃泉了,馬上就要請太后去黃泉避難,只是這一次的病來的急,來的猛,但愿能瞞過陰司鬼差。”
云瑯連連點頭,這才用袖子擦拭一下臉上的汗水,來到水井邊上,拉上來一桶井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半桶水,丟下木桶,對坐在樹下閉目養神的公孫弘道:“但凡有差遣,丞相盡管吩咐!”
公孫弘睜開蒼老的眼睛看了云瑯一眼道:“先歇歇吧,等身上的汗下去之后,再聽陛下安排。”
老家伙說完話之后又閉上眼睛。
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云瑯嘆息一聲就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看事態的發展。
桑弘羊正好坐在那里,回頭看看云瑯的打扮點點頭道:“從田里直接過來的?”
云瑯點點頭道:“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桑弘羊嘆口氣道:“世事無常,人有傾覆之憂,只在旦夕之間,永安侯年歲尚青,不必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云瑯道:“我這個年歲的人總覺得死亡似乎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們才會干用命博前程的事情。”
“也不全是這樣的,比如去病,他就喜歡在戰場上的感覺,喜歡浴血廝殺,喜歡看著一個個匈奴在他的長矛下死亡,不論他是驃騎大將軍還是一個小小的都尉,戰場對他來說就是戰場,沒有什么區別。”
桑弘羊笑了一下,然后對云瑯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繼續在驃騎大將軍麾下擔任軍司馬,卻一心要去種地呢?”
云瑯長嘆一聲道:“就是因為有長驅萬里的作戰經歷,云某這才發現,戰場不僅僅在邊關,在草原,在戈壁,也在關內,更在朝堂,跟田地里。
去病去邊關作戰,我留在關中,目的就是在去病需要糧秣,需要物資,需要武器支援的時候,我能拿的出這些東西。
你看,從某種意義上,我依舊是驃騎大將軍的軍司馬。”
桑弘羊冷哼一聲道:“你不相信別人?一定要自己親力親為嗎?”
云瑯抬頭瞅瞅湛藍的天空道:“某家相信不會有人敢拿軍國大事開玩笑,只是某家以為,沒有人能比某家做的更好!”
“某家?”
“這時候再不強調一下我的存在,御史大夫會認為我在說笑!”
桑弘羊無奈的道:“好一個當仁不讓,現在的少年人都像你這辦狂悖無禮嗎?”
云瑯搖頭道:“財源是開拓出來的,并非節省出來的,更不是通過一些手段搶奪過來的。
這樣做,只會讓天下越發的窮蹙。”
“小子無禮!”桑弘羊勃然大怒。
云瑯笑著施禮道:“大夫若有閑暇,請來云氏一行,看看云某說話是否真的狂悖無禮!”
桑弘羊疑惑的看著云瑯道:“你沒有羞辱老夫的意思?”
云瑯道:“最多是政見不同,甚至還談不到政見,因為我是當面跟你說的。”
桑弘羊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即便是閑談,也很久沒有人跟老夫說過這樣的話了。
如此說來,你與黃氏的爭斗也算是一種開拓財源的法子?“
“大夫如果把云瑯看做一個蠶農,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辛苦養蠶,繅絲,然后被黃氏這樣的家族盤剝,就很理解云某為何會如此不留情面的對付黃氏了。”
“即便如此,燒掉劍閣七百里,蜀中別是一洞天,這樣的謠言也太狠毒了一些。”
云瑯拱手道:“請大夫轉告黃氏,從我書房拿走的東西必須原物奉還,否則,不死不休!”
桑弘羊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他從你家拿走了什么?”
云瑯聳聳肩膀道:“誰知道呢,或者是染色之法,或者是百十個染坊工匠,或者是別的重要東西!
等我想起來了,再慢慢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