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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講道理的人

  云瑯聽見了張湯的吶喊,他沒有回頭,只是腳步停頓一下,然后就繼續走出了張府。

  在他身后,是一片哀嚎之聲。

  劉二牽著游春馬站在門口,云瑯卻沒有上馬,背著手在陽陵邑亂糟糟的街道上漫步。

  此時的陽陵邑恰逢交易日,街面上的小商販摩肩接踵,他們或者挑著擔子,或者背著籮筐,或者牽著牲口,每個人都充滿了對金錢的渴望,在人群中大聲的吆喝著,期望能找到一個買主。

  五月的陽陵邑熱浪滾滾,走在這樣的街道上不一會就會被臭烘烘的街道同化掉,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同樣的味道,就像這個國家。

  不知不覺,云瑯就來到了一座極為奢華的高樓前面。

  說是高樓,其實也就三層,完全的木質結構,讓這座樓閣看起來像是一座危樓。

  不知怎么的,云瑯忽然很想一把火燒掉這座樓閣。

  如果是曹襄,要是有了如此強烈的渴望,他說不定真的會肆意妄為。

  在他的生命中,肆意妄為就是他表達自己高人一等的重要方式。

  春風樓,又叫春風一度樓。

  按照春風樓主人的說法,每一座大城里都該有一座這樣的樓閣,否則,富貴者無顯貴之地,貧者無仰望之所。

  云瑯站在樓下,春風樓樓主站在樓上,目光交接,火花四射!

  “你現在賺錢賺的不要臉了是吧?”

  “我是一個女人,又是一個沒要的老女人,總要給自己賺一點養老錢,我一沒有您這樣的絕世才華,二沒有您的高官厚祿,其三,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女兒,還被你搶走,如今能體己的只有銀錢。

  女子還能怎么賺錢呢,還不是需要依靠你們這些男人,從你們的身上賺錢。”

  云瑯怒不可遏,快步上樓,卻被春風樓主人拖進一間很大的屋子。

  這一刻的云瑯化身野獸……

  良久……云瑯從癲狂中清醒,瞅著滿地的破爛衣裳,以及春風樓主人美麗的身體,嘆口氣道:“對不住!”

  卓姬搖晃一下美麗的腦袋,將披散的長發歸攏到腦后,靠在云瑯的臂膀上道:“剛才很好。”

  “我想燒了這座樓!”

  “那就燒啊,妾身給您準備引火的東西。”

  “我想把陽陵邑,乃至長安全部燒掉!”

  “那可不成,春風樓是我的,也是您的,您愿意怎么燒就怎么燒,燒了城池恐怕是大罪。”

  “不燒,不足以泄憤!”

  “您現在還有力氣點火嗎?”

  云瑯想了想搖頭道:“一根指頭都不想動。”

  卓姬用頭發撩撥著云瑯的胸膛低聲道:“張湯乃無可救藥之人,您不用太在意。”

  云瑯皺眉道:“我不喜歡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誰都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難道就能心想事成?”

  云瑯面無表情的道:“我就是神仙!”

  卓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趴在云瑯的胸口道:“對我來說,你是神仙,比如,可以幫我變出一個孩子來……”

  春風樓果然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她最大的能力就是可以把一個憤怒的,或者委屈的,亦或憂傷,快樂的人最終變成一個疲憊的人。

  春風樓原本是蜀中人的產業,是無數蜀中商人聯合出資修建起來的,很長時間以來春風樓的實際所有者都是黃氏。

  黃氏被滅門之后,春風樓就重新變成了蜀中商人的產業。

  這樣的產業如果背后沒有權貴支持,很難在關中立足,于是,在關中舉目無親的蜀中商人很快就發現卓姬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于是,卓姬就成了春風樓的新主人。

  就這件事而言,云瑯是最后一個知道的,還是曹襄向他抱怨以后來春風樓不好意思不給錢的時候才知道。

  為這事,云瑯大發雷霆,將平叟送來的分紅金錠全部丟了出去,云氏不缺那點皮肉錢。

  直到長平出面告訴云瑯,這里面還有她的份子之后,才不得不忍氣吞聲,將這件事認下了。

  “已經當了一年多的春風樓主人,應該當夠了吧?”云瑯對正在給他整理衣衫的卓姬道。

  “您希望我回到富貴縣繼續待在家里?”

  “換一個生意做,這里我非常的不喜歡。”

  卓家將一枚玉佩拴在云瑯的腰帶上,下垂的玉佩堪堪壓住衣袍的腳,

  “妾身可是當爐賣過酒的,名聲早就沒了,現在當青樓主人正和了所有人的意。”

  “誰管別人怎么想了,我只在意我們自己的想法。別人開青樓我沒意見,你開我就非常的討厭。”

  “一門大生意呢,也罷,您是大老爺,您不喜歡妾身就不開,繼續回到富貴鎮過我的寂寞日子去。”

  “沒想把你關籠子里,你自己本身就有好多產業,就算沒有,也可以重新弄一門營生,你才學比我還要好一些,不如就開一家專門賣書的店鋪,

  云氏的印書作坊已經基本成型了,再有兩月,等造紙作坊儲蓄夠了足夠的紙張,就能開版印刷了,到時候你從印書作坊拿書,然后賣到洛陽,蜀中,金陵,廣陵,合肥,只要你愿意,賣到哪里都成。

  這應該也是一門大生意!”

  卓姬眨巴著大眼睛笑道:“確實,賣書確實比開青樓體面的多。”

  云瑯苦笑道:“別看不起我,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攤上我這樣的人有什么辦法。”

  卓姬噘嘴在云瑯的腮幫子上親一下道:“就是這樣的人,妾身才喜歡。

  是男人,就當一個真正的男人,看不起拿女人身體賺錢的人,是應當的。

  這么說,妾身如今可以名正言順的進云氏工坊了?”

  云瑯笑道:“本來就沒有禁止,是你自己不愿意去。”

  “這么說,妾身即便是親自去云氏看大女也沒有問題嘍?”

  “給你留的那座樓閣還在,你要是喜歡,住在那里也是可以的,我還沒有自私到不讓一個母親去見自己孩子的地步。”

  “你就不怕我去了會引起家宅不寧?”

  “所有錯的,對的事情都是我們自己干出來的,敢做就要敢當,你是大女的母親,這一點不可能改變,宋喬發怒,我會忍著。”

  “您是家里的大老爺,你家少君敢對你發怒?”

  云瑯苦笑道:“是我的錯,我就要認!”

  聽云瑯這樣說,卓姬忽然就跟瘋了一樣的撲在云瑯的身上又是撕,又是咬的,還脫云瑯的衣服……

  良久,釵環橫亂的卓姬帶著哭腔道:“相處這么多年,才發現你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跟女人講道理很累,因此,云瑯回到陽陵邑家宅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曹襄一個人坐在大廳里,就著一盤油炸豆子慢條斯理的喝酒,丑庸在一邊伺候著,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曹襄說著蠢話。

  云瑯才進院子,就聽曹襄對丑庸道:“好了,我現在知道了,知道你不是因為蠢才被你家家主弄到陽陵邑來的,如果你要是我家的丫鬟,我會把你發配到東海去!”

  丑庸不滿的道:“婢子很勤快,不該被發配。”

  曹襄怒道:“就你跟我這樣說話,就該發配一下。”

  “不講理喲,您在莊子上治病的時候,還是婢子每日里伺候您洗漱的。”

  曹襄仰天長嘆道:“你們云氏盡出蠢材,你家主人今天的行為就很蠢,他以前很聰明,就是因為身邊全是蠢材,這才會干出糊涂事。”

  云瑯走進大廳笑呵呵的道:“我怎么蠢了?”

  曹襄見云瑯進來了。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明知道張湯就是一灘臭狗屎,你還要往上撲。”

  云瑯坐在曹襄對面,抓了一把豆子笑道:“誰告訴你張家會就此完蛋?”

  曹襄愣住了,過了片刻才指著云瑯道:“你是說張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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