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十日,對鄭智來說也是真正熟悉軍旅的一個過程,從心中忐忑一項一項去安排工作,到慢慢駕輕就熟,鄭智也有了一個蛻變。
打仗并非就是那拔刀廝殺一戰,前面的整個漫長過程更是重要無比,按照現代術語,計劃預案越詳細,準備工作越充分,執行力度越徹底,也就越靠近成功。
路過少華山下的官道,收費的關口早已經撤得干干凈凈,鄭智早就派人來通知過了。即便鄭智不派人通知,那華陰縣也會有人來通風報信的。
過這少華山,鄭智也是腦子浮現了一些意識想法,也是與上輩子鄭智的一種價值觀與是非觀的沖突。
鄭智問自己,是要做個好人還是要做個壞人?
這種問題看似是簡單的辯證關系,其實是鄭智自己內心的糾結,一個人手中有權有勢,自然會自覺不自覺的侵犯到他人的利益,是要天下為公、正人君子?還是如當初在汴梁的想法,只為自私自利,保住身邊這些自己看重的東西。
鄭智抬頭看了看路邊上少華山寨的小道,似乎也有了些答案。
鄭智本就不是一個真正糾結的人,在這亂世,小家先有,才有能力去為大家。古人也有云,達則兼濟天下。
鄭智長嘆一口氣,雙腿微微用力,健馬會意之下,腳步也是快速了不少,天色已經不早,華陰縣也就要到了。
兩位華陰禁軍都頭已經等候在城門口,李知縣自然在衙門里等候。
兩位都頭遠遠看著渭州人馬慢慢走來,心中泛起的都是那日禁軍大校中的場景。那天種家軍的悍勇,早已在他們心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未請教哪位將軍當面,華陰縣都頭朱亮拜見!”朱都頭迎上鄭智拜見,吳都頭緊隨其后也是見禮。
“小種相公帳下鄭智,頭前帶路。”鄭智坐在馬上,拱了一下手回復。
“卑職這便帶路,只是將軍的部曲人數太多,華陰縣城太小,還請留在城外駐扎。”朱都頭硬著頭皮說了這么一句話語,也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客軍入城,實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到朱都頭回神又想到這個人叫鄭智,心中也是一驚,鄭智大名,哪里能沒有聽說,那日朱都頭親眼看到鄭智沖陣,當真是勇猛無敵。
鄭智聽言,氣得發笑,坐在馬上,表情玩味道:“這是何人的意思?”
“呃。。。是知縣李大人的意思,還請將軍放心,酒菜自當備好送來。”朱都頭倒是沒想到鄭智會這么問,以為鄭智要么勃然大怒,自己在多方解釋一下,塞些銀子了事。要么就乖乖安營扎寨。
卻是沒有想到鄭智問是誰的意思,要真論起誰的意思,那當然是三人一起商量的結果。
鄭智聽言,看了看這朱都頭,回身對著隊伍說道:“入城!”
馬匹已經動了起來,朱都頭連忙退到一邊,七百人的隊伍直接就入了華陰縣城。
此時兩個都頭哪里擋得住,鄭智連給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們。兩人一臉無奈,帶著十幾個手下連忙跟了上去。
史進跟在鄭智身后不遠,此時雖然跟著在走,卻是連連回頭打量這兩個都頭,哪里還認不出就是這兩個都頭帶著兩三百號人馬破了自己的史家莊,心中也是起了忿恨。
隊伍直接到了縣衙門前,鄭智打馬而下,對著手下命令道:“便在此處扎營。”
這意思就是直接把營帳扎在縣衙門口,眾多軍漢哪里管這些,自家指揮使已經下了命令,便忙活起來,七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怕縣門口這大街基本也就沒有空地了。
兩位都頭一臉苦笑,又不敢多說,引著鄭智與魯達幾人直往衙內走去。
李知縣坐在堂前等著會客,鄭智進來拱手之后,上前就道:“知縣大人,這一路十日行軍,實在是人困馬乏,趕緊給兒郎們準備酒菜,馬匹也要喂上精料。”
知縣也是愕然,剛要起身還禮說幾句場面話,卻是被鄭智這般不客氣的話語打斷了。
“將軍放心,一切都準備妥當,旁廳也備了宴席,這邊請。”李知縣盡管對鄭智的無禮有些不快,卻還是想早點把這種家軍漢打發了。
也只是在西北,軍漢還有些地位,到了南方,一個知縣讀書人,哪里會把一個禁軍營指揮使放在眼中。便是東京汴梁,讀書人見了軍漢,大多也是一臉不屑。
兩位華陰都頭站在一旁陪候著,忽然感覺一道不善的目光盯著自己,尋那目光而去,也是認出了被自己緝拿多時的史家大郎,見這史進就站在鄭智身后,心中更是忐忑,趕緊收回視線看向知府這邊。
“酒宴便算了,帶兵出征,自當與兒郎們同甘共苦,知縣大人可把糧秣準備妥當了,明日某便要去攻那少華山寨,相公嚴令,時間緊急,我等自當用心用命,刻不容緩。”鄭智在城門處就感覺受了氣,這個時候也是不客氣起來,這個知縣也不是什么好人,鄭智哪里不知道少華山每月送了多少打點孝敬。
李知縣此時還有些狀況之外,眼前這人,一進來,既沒有寒暄客氣,又沒有通名報姓,話語還這么生硬,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軍興許還不知曉,少華山上的強人近幾日聽聞大軍要來,都下山務了農事,作了鳥獸散,如今華陰太平,倒是不需用兵了,將軍遠道而來,一番勞頓,吃幾杯酒,明日回去復命就是,也少了一番廝殺,實在皆大歡喜。也是小種相公威名赫赫,這些賊人哪里還敢嘯聚山林,如今山寨已經被華陰的軍將把守,再也不會有強人能占去了,哈哈。。。將軍此番走一趟就立了大功,實在可喜可賀啊。”
李知縣一番話語極有技術含量,把種家軍夸了一通,把種師道抬得高高的,還暗示鄭智可以回去冒領一份軍功。真是面面俱到的謀算。
“如此?倒是白走了一遭,軍功倒是其次,解決了華陰縣的匪患才是主要,既如此,大人如實寫下一份公文,某也好帶回去交差。”鄭智哪里要這什么軍功,誆這知縣寫一份公文比較重要,公文帶回去了,以后少華山就安全了,除了種家禁軍,再也沒有威脅。
“將軍高風亮節,本縣這便去寫公文。”李知縣此時心中也是欣喜,他也沒有想到事情這么容易就解決了,一份公文算什么事情。
回到案前,朱都頭忙去磨墨,知縣提筆就寫,內容與剛才說出的話語基本一致,寫完吹了吹墨跡,蓋上知縣大印。一臉笑意,事情如此簡單就解決,這華陰三人都有些意外。
鄭智接過來看了看公文,仔細疊放好,收入懷中。開口又道:“出兵這一路,人吃馬嚼,耗費甚巨,還請知縣大人支援補充一些,某也好向相公大人交代。”
“好說好說,已經備好五千貫的辛苦費用,將軍帶回去就是。”這事情李知縣也做了心理準備。
“什么?五千貫?來時相公交代,與知縣大人定妥過的,五萬貫的糧餉支援,怎么變成五千貫了?難道相公誆了某?”鄭智顯然不想輕易放過李知縣。最后說一句種師道誆了自己,也是要把李知縣的后話堵住,總不能說真是相公誆騙了鄭智吧。
“這個。。。。”李知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鄭智直接用楞話堵住了他的后話,事情就變成要么是小種相公騙了自己部下,要么就是李知縣自己記錯了。這叫李知縣如何去接。
再說五萬貫,實在太多,七百人,出來走一趟,就帶五萬貫回去,這真是漫天要價。即便是真正有了一場惡戰,五萬貫也是有些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