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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起京兆府

  長安城本是西北關中大城,相傳太祖趙匡當年還有意遷都于此,可見長安不論從文化還是經濟上都是相當發達的。

  童貫剛剛入得京兆府不久,消息便傳開了,大官小吏沿途來送,自然也會帶上不少禮物,留下一句不成敬意。

  倒是童貫對于這些人并沒有著重搭理,一來是童貫實在有些厭煩了,二來這些小官小吏也入不了童相公的眼。

  剛到長安城外,便是大陣仗,京兆府知府比一般知府品級大上不少,穿的官服自然也就不同旁人。

  鄭智遠遠就看見了一人三四十歲,身穿方心圓領官服,頭戴交腳幞頭。此人迎在最頭前,不斷往前步行來迎。到了關中京兆府,馬匹便是很少見的,與東京倒是有些相似,官員一般坐牛車。

  人力抬轎也是這個年代剛剛興起的,不過此時的文人大多看不慣這種行為,鄙之曰:以人當畜。更盛行的當然還是騎毛驢、坐牛車。馬匹永遠是軍中管制品。

  “下官京兆知府韓韜見過童相公。”這知府老早便步行來迎,顯得誠心一片。

  鄭智打量此人,四五十歲模樣,保養得極好,紅光滿面,乍一看還有一臉的方正,態度倒是不卑不亢,顯得有那么一番氣度。并非鄭智以為的那種極盡諂媚模樣。

  卻是鄭智明顯能感覺身后幾人中有一人身形一震,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裴宣身形緊繃,眼中射出怒火,便是臉上的肌肉都在顫動。

  若不是考慮到鄭智,這帶甲裴宣此時只怕已經拔出腰間雙劍,飛身上前把這韓知府刺殺當場。

  裴宣此時也感受到了鄭智看來的一眼,雖然鄭智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單純看了一眼,裴宣也是連忙低下了頭,只是這眼中的憤怒依然收不回來。雙手攥緊拳頭不斷抖動,更是在克制自己這一股沖天仇恨,免得給鄭智帶來麻煩。

  “韓知府有禮,本經略路過京兆府,叨擾了。”這京兆知府還是不同于一般小官,便是比州府的知府也要大上一級,伸手不打笑臉人,童貫自然也要客氣一番。

  韓韜見童貫如此有禮,心中也是大喜,童貫這次路過京兆府,對于韓韜而言,也是個機會,若想高升回那繁華東京汴梁,童相公自然是一條特別好的門路。

  “相公客氣,相公一行下榻事務,下官已備制妥當,還請相公隨下官入城。”韓知府倒是沒有注意身后這些帶甲軍漢,眼中只有眼前這個童相公。

  “那便卻之不恭了,軍將們也順便勞煩安置妥當。”童貫自然不會客氣,還有這身后四千士卒與幾千俘虜,也要交代一番。

  “妥當妥當,相公放心便是,隨下官進城,將士們自然妥當。”韓知府邊說著,還揮手示意后方隨行小吏上前引路安置。

  士卒與俘虜自然跟著京兆府的小吏與城外的校場軍營安置。

  鄭智與手下幾人便跟著這童相公慢慢入城。

  長安古城,遠處城墻顏色分明,一段呈現土黃色,一段卻是青黑色,顯然這斷青黑色的城墻是后來補修的。

  城內街道寬敞,人流也不少,只是再也沒有了大明宮的雄偉,也沒有了那各色人種的交織。

  身在長安,雖然不是那大唐盛世的長安,卻也是足夠鄭智心潮澎湃了,自然也是左顧右盼四處觀看,還在心中構想著這條主街的盡頭,正是那大明宮門。李白也許就是從這里走進宮門,面見唐明皇,豪飲美酒,吟詩百篇,還有那高力士為其脫靴。

  眾人打馬慢慢穿過主街,忽見一處布行外發生爭執,旁邊也有不少圍觀之人。

  童貫也往那邊看去,身下坐騎也不自覺慢慢湊近。

  只見幾個官差圍著一人呵斥,被呵斥之人穿著倒是不差,卻是一直拱手唯唯諾諾。而這幾個官差呵斥之聲越來越大。

  “狗東西,這個月稅例還不上交,便讓你這布行關門大吉。”一個官差頭目指著著眼前那人呵斥。

  “黃捕頭,容小的幾日,肯定交上稅例,還望通融幾日。”邊說著,這人還從懷中摸出點碎銀子,用寬大的袖籠遮擋著往這差人身前送去。

  這捕頭一邊接過袖口遮擋的碎銀,口中還道:“官府稅例,也是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西軍將士正在邊關與黨項人浴血奮戰,為了我們的安定,西軍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大家交一些稅例資助糧餉也是應該,更是為國為民。”

  鄭智聽得眉頭一皺,從來就沒有聽說這西北州府還有從百姓手中收取糧餉的事情,這事情自然也就有貓膩。

  只聽這捕頭收好碎銀子,回過身來對著眾人又說一句:“大家都不能拖欠,拖欠西軍將士的糧餉,便是通敵賣國,官府必然是要重懲的。”

  鄭智轉頭去看童貫,童貫也是眉頭皺了一下,似乎心中也有了思量,馬步依然慢慢往前,不多作停留。

  能開布行的,顯然也是有些身家的商戶,卻是交不出這個所謂的稅例,顯然這數額只怕不小。或是這稅例也是見人開價,獅子大開口。

  卻是這前后幾句話的時間,韓知府面色一變,立馬又恢復過來,眼神暗示了一下身邊的隨從之后,立馬轉頭面相童貫,一臉嚴正之色。

  “童相公,此事當真豈有此理,下官已著人前往捉拿查辦,京兆府治下竟然還有這等事情,實屬下官失職。”韓知府滿臉氣憤,嚴正非常。卻也是在盤算,大概知道這童相公似乎并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打馬而過,并未去問。

  想到此處韓韜也就松了一口氣,反而一本正經義正言辭表示要查辦此事,自然也就封住了其他一切的可能。畢竟這是京兆府,這韓韜也是京兆府的主官,可見韓韜著實也是個聰明人,遇事沉著,應對手段也是極佳。

  至于這收西軍糧餉稅例的事情,自然與這知府韓韜脫不了干系,衙差再大的膽子,也不過收取點好處費之類的小錢,哪里敢獅子大開口,逼得一個布行交不起這份錢。

  “敲詐勒索,倒是常見。韓知府不比為這小事掛懷。”童貫雖然心中大致知道事情脈絡,卻也不多說,也是心中沒有想好要不要在這回京路上橫生枝節。

  不管此事,童貫也是如鯁在喉,若是一般貪瀆事情,童貫見得太多,也不會理會,也輪不到童貫來理會。卻是此時實在做得就連童貫這個愛財之人都覺得有些惡心。西軍奮戰沒錯,童貫自己也在廝殺戰陣之中。

  有人拿這個來訛詐百姓錢財,豈不就是拿童貫自己來訛詐?

  鄭智更是惡心之至,這樣的手段斂財,吃相著實難看。卻有心中起了些高興,正愁沒有辦法找茬,這么好的借口就送到眾人面前來了。

  鄭智回頭再看一眼裴宣,裴宣并不抬頭,身體挺直只顧埋頭打馬。

  再看其余幾人,臉色大多不好看。

  鄭智又抬頭去看了一眼頭前用腳帶路的韓知府,倒是龍行虎步,并不覺得有多少負擔,反而昂首抬頭,一聲氣質不卑不亢,活脫脫一個在世包龍圖模樣。

  鄭智臉上一笑,心想,老子就跟你干上了。管不住天下事,也要管一管手邊事,何況裴宣現在已經跟了自己,那便也要為這兄弟報得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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