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聽得鄭智輕蔑話語,怒不可遏,開口大喊:“來人,給朕斬了這廝!”
方七佛又拉了拉方臘,輕微說道:“圣公,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臣為你擋住敵軍,圣公快走啊!”
方臘大力一甩,擺脫方七佛拉著自己的手,指著鄭智怒喊:“快來人,誅殺這個目無君父之人。”
鄭智搖了搖頭,開口喊道:“只誅首惡,投降者免死!執迷不悟者滿門皆斬!”
一句話語下去,倒是出乎了鄭智預料,竟然沒有一個人放下武器,在場之人都是方臘親信,對方臘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崇拜。還有那幾百摩尼教死士。與城中幾十萬烏合之眾當真還有些區別。
只是方臘并不是當初那個方臘了,幾個月時間足以讓方臘變成另外一個人。歷史之中,方臘便是被童貫麾下官兵活捉,手下死傷殆盡,卻是自己被活捉了,實在有些不符合英雄好漢的行事做派。
如今遇到鄭智,方臘身邊還有幾千人馬,帝王之夢還揮之不去,也是可悲。
鄭智見得這般情況,把左手慢慢抬向空中,再快速揮下。
羽箭零星往前飛去,無數鐵蹄大作。
已然是最后一戰了!
幾十步的距離,健馬越跑越快。
馬蹄直接沖入人群,不論怎么樣的死士,面對無盡的鐵蹄也只有無力之感。仰頭開著奔來的敵人,高舉手中的兵器往空中刺去,隨即兵器被打到一邊,一匹健馬從身邊而過,再來一匹健馬,利刃穿胸而過。
方七佛從方臘身后一把將他抱住,鄧元覺也上前幫忙,幾個鐵甲就這般抬著方臘往人群后面撤去。
方臘口中還有大喊:“大膽!爾等膽大包天,可是想死不成!”
“圣公,得罪了!”方七佛哪里還管得這么多,要打要罰也要有命出這杭州城。
騎兵沖陣,必然人仰馬翻,這些一身布衣之人,除了一死,實在沒有手段去抵擋如此如此多的鐵騎。
鐵蹄過處,唯有一排一排倒地不起,馬蹄速度,更不是雙腿能比。
方七佛看得身后越來越近的鐵甲,口中大喊:“太子,你來抬圣公,臣去阻擋敵兵!”
方天定連忙接過方七佛來抬自己的父親,此時的方臘已經被七八個人抬了起來,口中依舊大喊不止。
方七佛從旁邊一員鐵甲手上取過長槍,隨即轉頭便去廝殺,已然阻擋在了鄭智面前。口中大喊:“鄭智,你可敢與我生死捉單一場!”
鄭智打馬沖陣,哪里會在意一個軍將,騎兵作戰也不適合停下來與一人比斗,除非是被阻擋下來無路可去,否則馬步豈會止住。
江湖上卻是不同,捉單才是顯出武人高尚的戰斗方式。方七佛以己度人,自然覺得身為一個習武之人,必然會應允自己捉單的邀請。
方七佛見得鄭智對著自己沖了過來,以為鄭智當真要與自己捉單,高高躍起長槍快速而出,便是要把鄭智逼下馬背。
鄭智哪里管得這些,橫槍大力一掃,把這方七佛刺來的長槍掃到一邊,馬步快速而過,回頭又刺一槍。
方七佛提槍一擋,鄭智已然頭前遠去,兩人相交不過兩個回合。
等到方七佛再想去追鄭智,面前已然是無數利刃襲來,史進,孫勝超兩人夾擊飛刺。
方七佛矮身一擋,再起身來,前面又是長槍無數,身后還有回馬槍刺來。若不是史進與孫勝超知道這人乃方七佛,必然連回馬槍都不會有,只會奮力去殺頭前之人,不會再管身后之人,騎兵快速掠陣便是如此,只有往前的,沒有往后的。
方七佛手段也是驚人,竟然原地旋轉翻飛而起,叮叮當當連擋五六支長槍。還能在力竭之時出槍往左邊一人刺殺而去。
長槍刺入一員鐵甲腹部,發出劇烈的尖銳摩擦聲。卻是這力竭之時刺出的一槍,只是剛剛穿透厚重的鐵甲,傷了皮肉之后再也不能寸進。
待得方七佛收回長槍從空中落地,眼前已然是一個碩大的馬頭,馬頭也被鐵甲包裹,唯有兩個眼睛還露在外面。
方七佛連忙想持槍再往面前這匹馬刺去,卻是哪里還來得及,健馬披甲的前胸直接撞了上來,與方七佛撞得一個滿懷。
不論武藝多么高強之輩,戰陣之上永遠只能按照戰陣上的規則來,如此才能發揮自己武藝的優勢,若是在戰陣的規則上落了下風,也不是個人武藝能彌補的。
方七佛倒地了,帶著一股視死如歸倒在了無數馬蹄之下,這一倒便是再也不可能爬起來。
忠心耿耿的歸屬不少都會是這般下場,歷史也有許多驚人的相似,也有許多巧合的輪回。
馬蹄越過之處,還有不少幸存之人,楊可世立馬飛撲上去,這些幸存之人再也不能對楊可世造成多少威脅了。
方臘七八個鐵甲漢子抬著飛奔,身后無數效死之人前仆后繼,為圣公方臘,為寶光教主爭取僥幸的空間。
一切不過都是當臂擋車,意志可以戰勝一切本身就是一句謊話,意志不可少,但是決定勝負的也不單單只是意志。
方臘被人抬出人群,遠處便是王稟,鄧元覺看得遠處無數敵軍,開口問道:“生死在此一舉,圣公能戰否?”
方臘大聲答道:“快快放開朕,朕自己能殺敵!”
鄧元覺輕輕一點頭,左右數人把方臘放了下來,鄧元覺起身便往前面奔去,口中大喊:“圣公,臣陪你一起殺出去。”
方臘也不知作何感想,或者壓根就沒有什么感想,敵軍已在眼前,也由不得方臘多想,唯有廝殺,廝殺也是方臘最不懼怕的事情。
鄭智雙手長槍亂舞,威勢驚人,口中大喊一句:“老胡,備幾支羽箭,射殺方臘。”
老胡連忙去取弓弩,回頭看得一眼左右箭筒,空空如也,口中也是著急大喊:“誰還要羽箭,快快遞給我。”
左右皆無回應,此時人人都用弓弩,哪里還會留有羽箭。
唯有一人從身后解下箭筒,大聲喊道:“我這里還有。”
正是楊再興,楊再興馬背之上也備有箭筒,卻是沒有弓弩,只因楊再興還未習練射術,所以一直持槍沖殺,把這筒羽箭早就忘記了,此時聽得老胡提醒才想起自己也帶了羽箭,連忙取下往老胡方向傳去。
王稟之奮勇,世間罕見,瘋魔一般往方臘沖去,身邊還有他的兒子王荀,王荀繼承了其父王稟的一身勇武,也隨其父死戰沙場,從未缺陣。兩員鐵甲大漢帶著無數人便要去阻擋方臘逃走。
方臘已然無處可逃!
杭州西城門,童貫打馬入得城池,面色大喜,只因頭前接得稟報,那方臘已經被鄭智圍困在了杭州府衙之處。
大局已定,城內賊兵四散奔逃。童貫打馬入杭州,當年童貫也是在此處真正開始發跡的,蔡京也在這杭州城借助童貫之力重新被啟用。
“想當年這杭州何等繁華景象,如今卻是這么一幅凋敝場景,實在叫人唏噓啊。”童貫對杭州還是有點感情的,對杭州街道也極為熟悉。
吳用聽言,連忙答道:“太尉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把這杭州城從賊人手中奪了回來,功業無雙。回到東京,官家必然有重賞。”
童貫聽言哈哈一笑:“哈哈。。。某到得如今,樞密院與殿前司皆在手中,官家已然賞無可賞了。此番回得東京,朝廷諸公反而會頭疼,如此功績,該如何賞賜。”
童貫所言不假,自古功高難賞,還有一句便是功高震主。童貫一個太監自然不存在功高震主的擔憂,卻是也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了。
“太尉,官職不能賞賜,爵位也該有的,太尉不需擔心。”吳用倒是心知肚明。
童貫聽言,看得一眼吳用,倒是沒有想到吳用這么一個山野先生還懂得這些,開口笑問道:“哈哈。。。封王如何?”
童貫看似開玩笑,卻也是心中所想。
吳用聽言一驚,大宋一百多年,何曾有過身前就封王的外姓之人。從未有過,便是王安石也是死后追封舒王。更沒有裂土封王一說,大宋朝的王爵,只是一個給一些功勛卓著的死人用的表彰名號。童貫活著就想封王,豈不是癡人說夢的事情。
“太尉若想封王,這點功勛似乎還不夠。”吳用試探性說的一句。
童貫點點頭道:“剿一個方臘是還不夠,若是燕云在手,便足夠了。”
吳用此時才聽懂過來,卻是不再答話,只是拱手點頭。
城中喊殺之聲慢慢消散,親信與死士再多,也不可能在這種死局之中翻盤。
鄧元覺武藝再高,也不可能沖破王稟幾千人馬的圍困。甚至鄧元覺與王稟也是久戰不下,不得寸進。
鄭智馬蹄慢慢收了下來,再沖殺下去就要沖到王稟陣中去了。
方臘身邊,已然不過百十號人作困獸之斗。
鄭智從馬上而下,左右幾十軍將親兵都隨著下馬,幾排步兵槍陣不自覺就排列整齊了,一步一步往前殺去。
“方臘,你還不投降?”鄭智大聲喊道。
方臘回頭看得一眼,此時這個夢當真已經破滅了,破得太過現實,現實得太過凄慘,凄慘的方臘腦中一片空白,空白得有些癲狂。
“朕乃蒼天之子,你不過趙佶腳下驅策之犬馬,安敢大言不慚,你便喚趙佶到杭州來與朕當面對談,看他有何話語敢對朕說!”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到得此時,這方臘竟然說出這般話語,竟然叫這大宋的皇帝來杭州見他,與他對談。當真不知是一種什么心理,鄭智也實在不能想象這方臘內心是個什么邏輯思維。
也許方臘心中,這世界上的人都沒有資格與之并肩,唯有同是皇帝的趙佶才有資格與方臘談論這勝敗之事。
鄭智被罵得一句,心中已然起了怒火,開口喊道:“老胡,給老子把這個皇帝射殺當場!”
不論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何曾能入鄭智心胸,鄭智又何曾真正有過一絲的敬畏。
老胡聽言,彎弓就射。羽箭飛馳而去,不偏不倚,直沖方臘。
方臘昂首挺胸,站得筆直,便是心中還在睥睨天下。羽箭襲來,一個漢子挺身而擋,隨即往方臘懷中倒去。
方臘伸手推開栽倒過來的漢子,對鄭智怒目而視。
“接著射!”鄭智邁步往前,老胡不斷攢射。左右軍漢皆挺槍往前,整齊劃一。
那方臘依舊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