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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莫非有何不妥?

  種師道回東京了,帶著五萬大軍,帶著太上皇陛下趙佶,更還有無數的流民。

  看到東京城門的種師道,眼神中帶著一股別樣的色彩,佝僂的身形也多了幾分精氣神。

  重新面對這個大宋朝,種師道少了一些擔憂,多了幾分期盼。種師道的這種變化大多來自趙佶,來自這個經過洗禮的趙佶說出來的言語與變形出來的態度。

  一個只知風花雪月的皇帝,變成了一個開始憂國憂民,開始有一些抱負的皇帝。這種變化,對于身為一個忠君為國的臣子,是極為激勵人心的。

  再次面對東京的趙佶,笑中帶淚,駐足觀望之時,一會兒點頭說好,一會兒連連搖頭嘆息。

  內心的復雜,不需多言。

  內心慢慢平復下來的趙佶,最后開口并非高興,而是嘆氣:“唉。。。這百萬東京城,圈住了朕幾十年的幼稚與可笑。”

  種師道聞言一愣,卻是聽懂了,然而只是點頭笑了笑道:“陛下回京,便是這大宋朝的幸事。”

  趙佶點了點頭,邁步往前,并不上身旁的車架。

  遠處來迎接的人群,浩浩蕩蕩,文武百官,一個不缺。

  走在最前頭的自是皇帝趙桓,趙桓身邊站的卻不是耿南仲與李邦彥之流,而是新晉太師朱勔。

  隔著幾十步,浩浩蕩蕩的人群已然大禮而拜。

  “恭迎父皇回京!”

  “恭迎太上皇回京!”

  喊聲震天,城門之外,無數圍觀的百姓也多是神采飛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東京這般的盛況,多年少見,整個朝廷都到了城門外,便也不是談論什么君子是否圣明的話題,多是驚喜著見了大場面。

  大多數人都是在人群之中尋找著自己見過的面孔,說著這是哪個衙門的大佬,那是哪個省的高官。如此來現實自己比旁人更加見多識廣,便也比旁人多了幾分面子。

  趙佶邁步往前,雙手平抬,示意眾人起身,也親自去扶起皇帝趙桓。

  “父皇不在京中的這些日子,兒臣朔夜擔憂,夜夜難眠。擔憂這家國之事,擔憂父皇安危。今日父皇回京,兒臣心中百般欣喜,難以言表,江山社稷之重,兒臣實在不堪重負,有負父皇重托。。。”趙桓話語,說得涕淚俱下,說得誠懇無比。

  趙佶點了點頭,面上幾有淚水,嘆氣說道:“朕在危難之時,把你留在東京城內。如今想來,當真是做得不妥。朕這一生的錯事,在這一段時間像是都想明白了一般,這江山社稷傳到如今,百般艱辛,即便面對再大的困難,也要繼續走下去,為難你了。”

  趙佶的話語,當真有覺悟的念頭,此時覺悟,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似乎也還并不晚。

  卻是趙桓聞言面色稍微有變,似是聽錯了意思,以為是趙佶后悔把皇位傳給自己,卻是也不表露,又是一臉真誠說道:“父皇快請,旅途勞頓,快快回宮休息一番,國事繁重,還待父皇理清頭緒,兒臣無能,愧對父皇信任。”

  趙佶擺了擺手說道:“皇兒不可妄自菲薄,處理朝野之事,也多有妥善之處,可圈可點,放在當初,朕也不一定有你這般能力。”

  趙佶邊說,便隨著趙桓往城門而行。

  此時父子重逢的戲碼,便也輪不到旁人插嘴。

  直到趙佶注意到了身邊不遠的朱勔,方才開口說道:“朱勔,你怎么先朕到了東京?”

  朱勔聞言有些尷尬,這個問題由趙佶這么來問,顯然就不是好話。朱勔在江南,趙佶在淮南。江南入京,必然要經過淮南,卻是這朱勔經過淮南了,也沒有去見趙佶一面,禮節之上顯然就不妥當。

  “臣。。。臣奉命押送花石綱進京,一路都是水道,便也就快了太上皇陛下一步。”朱勔解釋道,便是也在解釋為何沒有去見趙佶的原因,便是水道之上,不方便下船遠走到濠州去見趙佶。

  趙佶聞言點了點頭。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卻是李邦彥忽然湊上頭前,開口說道:“啟奏太上皇陛下,陛下有所不知,皇上念著朱相公多年來勤勤懇懇為太上皇辦差,為表恩德,已把朱相公封為太師了。”

  李邦彥之語,無不是為了打消趙佶的疑心,暗示著趙桓是如何孝義,把趙佶的親信封為了當朝太師。

  未料到趙佶聞言,眉頭一皺,開口說道:“朱勔封了太師?朱勔豈有資格做太師?朱勔不過做了些皇家私人出差事,于國無功,于民無勞。何以有資格加封太師?此事不妥,朱勔若是因為花石之事加封太師,滿朝文武心中,必然多是不服。不妥不妥。。。”

  李邦彥聞言一愣,看了看趙桓,又看了看頭前的朱勔,便是不知說什么是好。

  朱勔也是大驚,連忙躬身下拜,口中答道:“臣有愧于陛下厚愛,太上皇所言甚是,臣于國于民皆無功勞,居此高位,必然不能服眾。臣這段時間來,雖然加封了太師之名,卻是心中多有愧疚,今日便辭去此職,以全天下公義。”

  趙佶聞言點了點頭,便也不多說,只顧往前走。眼神不斷左右去看,看著汴梁城門,看著汴梁街道。卻是恍然覺得有些生分,似乎這汴梁外城的外圍街道,趙佶此生都未真正來過,之前出城之時,也多未正眼看過。

  此時仔細看來,當真多有感觸,販夫走卒,來往商旅,大多數人風塵仆仆,大多數樓宇都透著一股市井氣息,這才是真正的民間。

  原來看到的汴梁,要么是內城里的高門大院,要么是那七十二樓的商業繁華。哪里看到了今日這般入眼的景象。便是也知道了這些繁華背后,還有無數風塵仆仆之人的支撐。

  世間做好的東西都聚在了東京的核心地方,這些最好的東西都來自全國各地,都是這些面色黢黑,發髻散亂、身穿布衣之人的辛勤勞作。

  “皇兒,你看著天下眾生熙熙攘攘。那些身形稍微佝僂的漢子們,想來大多是城外汴河碼頭上的貨工,多靠肩背往來往船只裝卸貨物為生。你再看那些滿臉塵土之人,必然是從西北而來,運送一些西域香料之類,賺上一份糊口的錢財。還有那街角擺攤賣茶水的,一日里賣個幾十上百碗的茶水,才能在這城中租上一間偏房。另外一個挑著柴火的人大概也就是把柴火賣個他,上山打柴一日,進城賣些錢財,回去當有一碗濁酒解一下今日的疲乏。這天下萬萬之人,皆是如此度日,江山社稷便也在此了。”趙佶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與身后半步的趙桓語重心長。

  趙桓自然也隨著趙佶去看被士卒們擋在街道外邊的圍觀之人,看到的多是一副副好奇的眼眸,看不出多少世間疾苦,多看到這些人對于皇家的好奇,對于皇家的尊重。

  卻是趙桓心中也還有焦急,今日宮內宮外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卻是也怕出了一些差池,怕前功盡棄。便聽趙桓答道:“父皇所言極是,江山社稷便在這些百姓之中了。”

  趙桓的話語少了一些真誠,多了幾分照本宣科,就如書上看到了一樣,話語與文字一樣冷冷冰冰,圣賢之言,白紙黑字把這些道理說得極為清楚,民之重、社稷之重,其中的關系之類,道理誰人不知。卻是這道理誰人也真知。

  趙佶聽得趙桓之語,搖了搖頭道:“皇兒,你還是不懂。你也該出東京去走走看看。”

  趙佶一語,聽得趙桓眼眉快速跳動了幾下,心中大驚。便是趙桓自作聰明聽出了趙佶的話外之意,這話外之意,無不在暗示著趙桓若是失去了皇位的下場,便是這個太子連東京都不能待了,得出東京去。

  權利迷人眼!

  “父皇,家國社稷之事,兒臣愚鈍不堪,還需多向父皇學習。”趙桓把身形躬下,顯示出極大的誠意。

  李邦彥也是心頭大急,這趙佶在街道之上流連忘返,李邦彥便也替趙桓著急,連忙上前來道:“太上皇陛下一路舟車,該保重龍體,龍體康泰也是為國為民,還請太上皇陛下早早回宮。”

  趙佶也點了點頭道:“先回宮吧,在此處便也是擾民生計。”

  趙佶說完快步往前走,身后跟著無數的車架,便是這趙佶不上車,眾人也不好意思上車。

  走得片刻,趙佶忽然發現了這一點,便也停住了腳步,招了車架上前。

  頭前兩位陛下正在上車,眾人等候,也是等得陛下的車先走,眾人才好上車。

  一個官員忽然從后面走到頭前,走到李邦彥身邊,耳語幾句。

  李邦彥皺眉又走到容光煥發的種師道身邊,開口說道:“種相公,何以還帶了幾十萬的流民?”

  種師道被這話語問得一愣,便道:“淮西戰亂,流民遍地。這些流民家中的精壯也多入了軍伍,大軍回京,這些流民必然跟隨,莫非有何不妥?”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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