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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廣陵田氏

  十日后。

  揚州城,東南方向的官道上。

  一隊策馬飛馳的騎者,神色慌張地,正在奪路奔逃。

  馬蹄卷起的滾滾塵煙后面,隱隱可見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人影中,還傳來一些聲音:“子華先生,住幾日再走!”“子華先生,去我家做客幾天!”“子華先生,吾家有女十七,芳齡正茂,娶了小女再走何如?”“子華先生莫走……”

  這些話語,前方騎馬奔馳的那伙人,仿佛都沒聽到一般,反而加快速度,拼命把這些追趕者甩在了身后。

  一處樹林中。

  看到身后的“追兵”全部消失不見,這伙騎者才停了下來,下馬落地,讓汗如雨下的馬匹歇了一會。

  “好險,剛剛差點就被他們堵住了。”同學張原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都說揚州人好客,遇到尊貴的客人,會用各種手段,把這位客人留下來,甚至會美姬送之、女兒嫁之,如今看來,此話一點不假!”崔世安用衣袖擦了擦腦門的汗水道。

  氣息也有些凌亂的周鳴,此刻還有些心驚后怕。

  兩天前的那場逼,裝的實在太大了,造成的反響太過熱烈,轟動到差點把自己搭進去的程度。

  其實他的計策非常簡單:抵達揚州后,先按兵不動,一直待在“德云樓”內,焚香沐浴了五日,概不會客。

  這五天期間,他則把同學張原、崔世安兩人派了出去,參加了揚州城內的數場上流社交活動,如詩會、酒會、宴會等等,為他“子華先生”的即將登場,做足了預熱和鋪墊。

  為什么要這么說?

  因為周鳴的這兩位同學,都不是等閑之輩。

  張原,24歲,中等個子,五官端正,擅長寫詩,尤其他寫的五言詩,連周鳴都自認為,如果沒有腦子里的唐詩宋詞大全作為參考,叫他自己寫出的原創詩詞,絕對比不上這位天賦異凜的同學。

  崔世安,26歲,高大帥氣,寒門出身,因為文章寫得好,被文淵書院破格錄取,書院還給其免除了部分學雜費,其文章浩浩蕩蕩,大氣磅礴,是文淵書院內,眾人公認的,文章唯一可與“青州學霸”相提媲美之人,周鳴也承認,除了在見識廣度方面,崔世安要比自己差一些,其格局氣勢,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周鳴把兩位天賦出眾的同學,帶在身邊,用意便是如此,天才和天才在一起,才有共同話題,才能取長補短,周鳴從他們身上,獲得了不少靈感,而長期的相互影響之下,張原和崔世安,從他身上汲取的營養自然更多。

  所以,如果說周鳴自己,是天下第一流名士的話,這兩位同學,不說同樣一流,準一流、二流名士的水平絕對是有的,一些“小場面”,他們還是hold住的。

  所以,焚香沐浴的那五天,周鳴的這兩位同學,在揚州城內,就各自刷到了不少名望點,擁有了不少粉絲。

  而這兩位同學的作用,只是為他的登場,做個宣傳預熱而已,所以,每場上流活動即將結束之時,褒揚聲中,張原、崔世安都會謙虛地表示:“子華先生的才學,勝我等十倍,我等遠遠不如矣!”

  甚至,兩人還做了個形象比喻:“天下才學共有一石,我們可得半斗,范陽盧召鄰可得半斗,天下可分一斗,子華先生,獨得八斗!”

  才高八斗的典故出來后,揚州上下,對本就聲名顯赫的“子華先生”,內心的期待更加熱切了,發來的拜帖和求見信,更是堆積如山。

  直到子華先生的同學呂文才,站出來對外宣布:將在太湖湖畔,舉辦“太湖詩會”,到時子華先生也會蒞臨登場時,整個揚州城都轟動了,包括揚州富商、揚州刺史、各界文壇人物、官場人物,幾乎全去了城西二十里外的“太湖詩會”現場,看到了傾慕已久的“子華先生”——一位年輕俊朗、青衫白衣、長劍飾玉,舉手投足,一顧一盼間,都宛若神人仙姿的子華先生。

  之后發生的故事,便是今日眾人為何狼狽奔逃的原因了。

  “去廣陵郡吧,廣陵郡離揚州城不過二百余里,那廣陵田家,與我安平田家,還是一脈相傳的兩支,安平田家是嫡支,廣陵田家是庶支……不過,這個順序,現在被廣陵田家搞反了,是時候去給他們打個招呼,叫他們注意并修正一下這個問題了……”

  休息完畢,周鳴帶著眾人,奔著廣陵城的方向而去!

  廣陵田氏,是揚州之地,屹立五百年而繁榮不衰的巨擘之家!

  甚至,在這方盛世之中,廣陵田家,還有更加興旺發達的發展趨勢!

  天下鹽業,有六成,掌握在這個家族手中。

  廣陵城內的8萬人口,有八成,是田氏族人。

  而在揚州這一州之地,還有無數的產業,無數的資源,無數的高官大員,都與這個家族密切相連。

  甚至,揚州城內,那些渾金如土、極盡豪奢的鹽商們,也只不過是依附于這個家族的小嘍啰而已。

  畢竟,一個五百年豪門巨擘,豈能以等閑視之?

  所以,雖然周鳴是帶著找茬的目的,來到了廣陵城,但進城之后,還是低調地派人送上拜帖,以海平田氏嫡子、廣陵田氏族親的名義,拜訪了這個家族。

  “父親,這位田子華,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在文淵書院內,號稱青州學霸,爾后創辦子華書屋,在文章、詩詞、等領域,有特殊才華,繪畫領域,更是開創了漫畫一派,有海平文仙之稱!最近傳言中,更是被傳為‘天才才學共有一石,其獨得八斗’的田建田子華啊!沒想到,他竟是我們廣陵田家的旁脈子弟,我還應喊他一聲堂弟,哈哈哈哈!父親,這位堂弟,便由孩兒去接待吧!”

  房間內,一短髭成年男子,看著桌上那份拜帖,眼里閃著熱切,一臉興奮地,對面前的中年男子道。

  “成兒,你去吧,以一等貴客之禮招待。”

  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地,把拜帖交到長子田成手中,看兒子拿著拜帖,興沖沖走出房間后,中年男子臉色驟冷,冷哼一聲道:“才高八斗,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以貴客身份,在城堡一般的田家貴賓房里,小住了三日,第四天,不出周鳴所料,廣陵田家一些年輕氣盛的小輩們,終于有幾位,忍不住跳了出來,在一場宴會上,點名要向子華先生,好好“討教”一番。

  周鳴當然樂意奉陪,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君子六藝,甚至是一些旁門小道,都可以放馬過來。

  甚至,周鳴還加了碼,打了個賭,在宴會上,當著田家家主田匡的面,放出狂言道:“若是在下輸了任意一局,從今以后,退出文壇,不會再在眾人面前欺世盜名!若是在下贏了,那田氏本宗的祖宗牌位和族譜,是否應歸還給安平田氏呢?”

  家國天下,家族第一,祖宗牌位和族譜,如宗教信仰一般,是這方世界,是人們最為重視的東西,而廣陵田氏,從安平田氏手中,搶奪祖牌族譜的手段并不光明,五十年前,正是廣陵田氏的家主田寅,親自帶著三千精壯族兵,趕往青州,以“借祖牌族譜一觀,一年后定當歸還”的名義,詐取硬奪過來的,手段卑劣至極。

  因為此事發生的年代并不久遠,廣陵田氏的年輕一輩中,沒有什么印象,或者壓根不知有這么回事,一片嘩然,但中老年一輩中,對這件事,還是心知肚明,十分清楚的。

  所以,周鳴此話一出,本就對他的到來,抱有一定敵意,或者說有些心虛的家主田匡,根本不敢接這個話茬,也不敢同意這個對賭。

  不過,他看到家族里那些才學出眾的小輩們,紛紛被他狂言激怒,一個個站出來要挑戰這位“子華先生”的時候,家主田匡,不得不在這次宴會結束后,把族里最出眾的十幾個子弟挑了出來,準備打壓一下這位海平田家嫡子的囂張氣焰!

  田匡喃喃道:“想我廣陵田家,青年才俊不計其數,天資不凡、才學出眾者比比皆是!安會懼你一毛頭小子?小子,這次,你不僅要閃了舌頭!以后,也得乖乖退出文壇,做那退隱的田家翁了!”

  田匡心里,信心十足!

  三天后,天朗氣清,廣陵城郊,一經常舉辦郊游聚會之地!

  一場才學大比,正在隆重舉行!

  海平文仙田子華VS廣陵田家十八位最優秀的青年才俊。

  一場以多對少、以主場對客場、以三千名主場支持者對十幾名客場支持者的懸殊比拼,正式開始了!

  然而,比拼一開始,廣陵田家,十八位最優秀青年才俊的表現,就讓人大跌眼鏡,一片嘩然。

  田遷,詩詞大家,寫出的一首可傳唱千古的七言絕句,引來現場一片喝彩,但轉而,就被一篇更加文采斐然的七言詩,給震的一臉灰敗,自嘆不如。

  田明,作賦能手,寫的一手好文章,他曾寫過一篇《揚州賦》,在揚州城內,引發了“揚州紙貴”現象,他應該不會再失手吧?抱歉,他今天寫的那篇文章,雖然可以稱得上是一等佳作,但比之于田子華創作的、堪稱千古第一賦的《人間天堂賦》,辭藻、對仗、氣韻等方方面面,都遜色數籌,觀完此賦,在場眾人,也沒人敢昧著良心說:田明所作之賦,比這篇可能會引起“天下紙貴”的《人間天堂賦》還好。

  田奇,少年圍棋天才,揚州境內,最厲害的圍棋國手,都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但今天的圍棋項目上,只走了120手,他便投子告負。

  田樹,數學天才,慘遭吊打。

  還有策論、繪畫、書法、劍法、射箭等等比試,統統慘遭田子華完虐。

  一連十七個項目比完,廣陵田家才俊,場場完敗。

  一種悲觀沮喪、絕望無力的情緒,籠罩在田家青年才俊、和三千多位支持者們的心頭。

  看著臺上風度翩翩、自信卓然的田子華,眾人心里,都冒出一個疑問: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妖孽到這種程度?

  “不要怕,我們還有馥香姐!馥香姐琴藝天下無雙,連她的恩師季康先生,都說這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的琴藝,能超過馥香姐,我們不會輸,我們還有希望!”

  一個振聾發聵的聲音,這時從人群中傳來。

  田家眾人,齊齊一震!

  “對啊,我們還有馥香姐,怎么可能會輸?”

  “馥香姐的琴音我聽過,當時就那傻站了半天,心里覺得:天下間比這還好聽的琴聲,其它處,應是不可能聽得到了吧?”

  “我聽說有頭牛,聽了馥香姐彈的一曲琴音后,三天三夜沒有吃草,幾乎餓死;還有天上的飛鳥,聽到馥香姐的琴音后,竟不再振動羽翅,生生落地摔死……為了不徒造殺戮,聽說馥香姐,只有在沒有生靈之地,才敢彈奏一曲。”

  “這一局我等是贏定了!那海平文仙田子華,音律方面的造詣,籍籍無名,遇到我們的馥香姐,必敗無疑!”

  “田子華要是這也能贏,我甘愿將頭置于諸君座下!”

  田氏族人們,仿如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充滿信心起來。

  在眾人熱烈亢奮的討論聲中,一身穿白裙、肌若冰雪、氣質宛若出塵仙子的女子,懷中抱著一把顏色烏黑、造型古樸、上寬下窄的怪琴,娉娉婷婷,走上臺后,站在了周鳴的對面。

  四周的空氣仿佛無風自動,從這位抱琴女子的身上,周鳴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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