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井市。
在數百年前,這座城市,曾經是一座巨大的煉鋼城市,遍布城市的煉鋼廠,每年可將數億的礦石,變成上億噸的鋼鐵。
即便是到了現在,在大量非金屬材料、納米材料普遍替代鋼材的情況下,鋼井市的鋼鐵產量(以高強特種鋼居多),依舊在每年500萬噸上下。
不僅如此,除了傳統的煉鋼業,鋼井市,也是整個52區中,地下武器產量最大的一座城市。
可以說,80不合法的采用化學能的手槍、步槍、手榴彈,都是從鋼井市的數千家地下手工作坊中,流出來的,不僅質量過硬,用戶口碑還很高。
槍支彈藥類武器,在52區內,一直是被各個城市的法律嚴格禁止的,除了治安人員,普通市民一律不許擁槍,一經發現就是高額罰款以及拘留教育。
問題是這座本以煉鋼業為生的繁華都市,煉鋼業衰弱后,工人失業率實在太高了,不私下造點武器賣賣,只能挨餓喝西北風了。
坐了幾小時列車后,周鳴帶著手下,來到城西,按照圈定的那個居民小區范圍,把照片分發出去后,十幾個人分散開來,仔細尋找。
這一找就找了三天,竟然還沒找到。
原因這片小區的居民房,是在一座廢棄鋼鐵廠的廠房基礎上,修建出來的,說是居民房,倒不如說是用一個又一個的巨型集裝箱,堆積一起的簡易住房,還敢說是“中檔居民小區”,條件環境,甚至還不如耀星市的貧民區。
不過,如果對比這座城市其他地區,那些沒有把集裝箱房放在鋼鐵廠,而是分散地,隨意放置在泥水地里時,這些廢廠區內的房子,還真的可以說的上“中檔”。
畢竟,這些廠區內的盒子房(本地人的叫法),都是通水通電的,條件不錯的。
鋼井市窮成這個樣子,令周鳴有些觸目驚心,這應該是52區內,最窮最落后的幾座城市之一了,甚至不一定比下層區的一些地方好,也完全顛覆了人們對“天堂區”的認知。
天堂,也有窮人。
落后的原因也簡單,一方面是重工業的嚴重衰弱,另一方面,靠著堅固的鋼鐵堡壘,輕松挨過核打擊后,鋼井市的人口,足足有三百萬之多。
越窮越生,人口還在膨脹,加之數千家的作坊式地下兵工廠,讓這座城市,一直是混亂的代名詞。
此外,鋼井市還有一個外號,名叫“歸零者之鄉”,這座城市的歸零者不計其數,清零者不僅抓不過來,還不太敢抓,因為這座城市槍支類武器泛濫成災,那些怕抓的歸零者,也是攢到信用點就買槍,清零者追他,他操槍就干,甚至一群歸零者抱團跟他干!
清零者再厲害,也不可能在槍林彈雨中行動自如,想抓誰就抓誰。
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52區的鋼井市,遲早會成為一個叛亂火星的點燃之地,給整個平靜52區,帶來無窮的動蕩與隱患。
后面也果然如此,周鳴記得,大概再過20年后,鋼井市會站出一位頗具人格魅力的領袖,發出革命的口號,帶領數百萬人,也準備了大批武器,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
結果,這場叛亂,就在某種神秘病毒與大范圍昏迷性毒氣的攻擊下,一個月不到,叛軍就全軍覆沒了。
數百萬人,高層全被宣判死刑,大部分被清零者帶走,還有少部分,被投放到了《超級戰爭游戲》中,成了上層貴人眼中,掙扎哀嚎的螻蟻和炮灰。
“老板,找到了,找到了!”
第五天,終于有好消息傳來,一名日夜守在小區門口的手下,見到一名西裝革履,打扮精英的中年男子后,通過他頗為熟悉的面相,一眼把他認了出來,然后撥打通訊儀電話,馬上報告給了周鳴。
方志宏。
此身的父親,找到了。
見到方志宏后,周鳴發現他畏畏縮縮,神情中有些閃躲和畏懼,再看到跟在他身邊那幫彪形體壯的手下后,腳步漂移,似乎想拔腿就跑。
“給我按住他!”
叫一名手下把他控制后,走到方志宏面前,周鳴道:“媽媽和妹妹在那里,快帶我去見她們。”
“休想!”
方志宏咬著牙,瞪著他說道。
“你以為,你反抗的了我?”
手里多了一針P10吐真劑的周鳴,叫手下把他拖到沒人的地方,用力按住他不動后,一針下去,問出他想知道的一切。
小區外圍,一棟纏繞了3把鐵鏈鎖的“盒子房”前,從方志宏身上拿到鑰匙,打開門口,走進去后,房子內的一幕,讓周鳴吃了一驚。
有喜有怒。
喜的是母親袁嘉麗和妹妹方曉靜都在。
不僅兩人都在,母親的手上,還多了一個嬰兒。
怒的是,現在母親和妹妹的樣子,變化大到讓他幾乎認不出來。
腳銬,母親和妹妹腳上,都帶著沉重的腳銬。
手上也被鐵鏈拴著,就栓在床鋪和廁所附近,最大行動范圍,不超過三米。
最大的變化,還是母親的容顏狀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頭發白了一小半,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神情恍惚,癡癡呆呆,抱著懷中的嬰兒,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外人走進來了,也沒有抬頭去看。
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受到極大的刺激和折磨后,人已經變瘋了。
妹妹方曉靜的表現,稍微好一些,聽到腳步聲后,臉上一慌,下意識地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但看到來人不是那頭惡魔,而是她常常做夢,只有在夢里才能見到的那個人后,她臉上露出狂喜,哇地大哭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哥!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然后就是凄厲嚎叫般的痛哭。
“是我是我,別哭,別哭。”
拍了拍妹妹瘦骨嶙嶙的后背,抱她在懷里好好安慰了一會,再親自給妹妹母親她們解開腳銬、去除鐵鏈后,周鳴詳細詢問了,她們來到52區的這兩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方曉靜一邊哭,一邊狼吞虎咽著手上的食物,一邊為哥哥娓娓道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來,他們三人剛來52區的時候,52區的一切,在他們眼里,確實如同“天堂”一般,讓他們對未來的新生活,充滿憧憬,無比期待。
礦產公司,也給方志宏安排了一份工作:去數千里外的鋼井市,在附屬這個市的一個環境優美的鄉下,在一家養老公司中,當一名職業終身制的護工。
所謂的養老公司,整個52區,足有幾萬家之多,因為52區的人均壽命較長,許多7,80歲的老者,以及一些完成了中期延壽醫療的中高收入階層,其后半生,基本都是在養老公司這類的機構中渡過。
養老公司建立的養老場所,一般選建在山清水秀、環境優美的鄉下,條件好的,還會搞些魚塘、花圃、農莊和健身場所,還有智能機器人護工,收費當然比較高。
條件差的,當然是一棟大樓房,里面圍個院,提供一個曬太陽的小操場,生活上,一天三頓的大鍋飯,平時聽聽收音機節目,再請兩個健壯的護工,給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人,提供一些幫助就行了。
方志宏上班的這家養老公司,自然不是什么條件好的公司,他被要求一個人伺候50多位九十歲以上老人的同時,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區區1500信用點。
這點工資,除了他自己的開銷,還要養活妻子和女兒。
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是:他一個被幾十個人伺候慣了的大人物,如今要他伺候幾十個老人?
方志宏心里的美好幻想,瞬間破滅了,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的一點不錯:這里不是天堂,這里除了藍天白云,綠色植物和清澈河流,其他全是地獄!
巨大的落差,讓他覺得,與其過這種生活,還不如留在51區,繼續做他的片區經理。
起碼他是一人之下,數萬人之上。
在這里,他不僅一無所有,還得被幾十個老頭呼來喝去。
不干了,走人!
妻子袁嘉麗拉住他了,叫他先干一陣子,不要急著辭職,實在不行,她也去城里找份工作,多賺點錢。
她手里還有兩枚空閑金錢,買到一份月入5000信用點的工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妻子的建議,毫不猶豫地被他拒絕了,他什么時候,淪落到要被女人養活的地步了,不許去找工作,等我先撈到一筆錢再說!
于是,方志宏開始發動他的腦筋,不一會就想到了好幾招,撈錢的辦法。
首先是克扣伙食費,50個老人,一個老人,一人扣3信用點的伙食費,一天就是150點,一個月4500,加上保底工資,他就是月入6000點的高收入階層。
這么搞了三個月,方志宏果然賺到了一小筆錢,當然,那些老人的平均體重,也都掉了三四斤。
其次就是克扣醫藥費,這些老人,年事已高,身體大多有各種各樣的毛病,經常要吃各種藥,但因為這些藥,都是護工幫忙購買和喂食的,所有下手的機會很多。
從克扣醫藥費上賺的錢,比伙食費多多了,第四個月,方志宏直接月入過萬,第五個月,幾乎快奔著2萬去了。
第六個月,方志宏被開除了,也被公司發現了,一個月內,連續死三個老人,能不被發現么?
被抓了現行的方志宏有些蒙了,他三步,還要把主意打到那些死亡老人的遺產上去呢,那樣他會賺到更多不說,甚至,還可能得到那些老人的金錢。
結果,他被開除了不說,之前賺到的錢,全倒賠了出去,還被一位死者家屬告上了法庭,賠償死者家屬一枚金錢。
這時候按道理他應該會被清零者帶走了,但妻子袁嘉麗,拿出了一枚金錢,最后關頭,拉了他一把,對他說道:
“我們只剩下最后1枚金錢了,找份穩定的工作,踏踏實實地干下去,別再做傷天害理的事行么?”
方志宏低著頭,沒有說什么,一家三口去了城里碰運氣后,在職業交易所的信息面板上,看到大部分1金錢能買到的工作,月工資都只有30003500信用點時,方志宏的目光,被一個需要3枚金錢才能購買的職位,給深深吸引住了:
職位:某鋼鐵廠生產經理;購買價格:3金錢;工資:10000信用點/月;描述:管理20名工人,有管理經驗者,待遇可加1020
這個職位,待遇高,還能管人,非常適合他。
而且,他的手里,正好有3枚金錢。
“我們哪有三枚金錢,最多只能拿出一枚了。”妻子袁嘉麗不解地道。
“加上你和小靜身上的兩枚,不是剛好三枚了么?”
方志宏的嘴角,露出標志性的魔鬼微笑。
于是,從這天開始,對于袁嘉麗和方曉靜來說,一場噩夢降臨了。
“砰!”
聽完妹妹的講述后,周鳴拳頭狠狠捶在了床板上。
他很難想象,竟會存在這種人:為了防止妻子女兒被清零者帶走,他把她們整日關在家里,禁止她們出門。
后來把她們關的久了,怕她們呼喊求救,又用腳銬鐵鏈,把她們手腳銬起來,更加限制她們的行動,并見往嘴里塞毛巾無效后,干脆不給她們吃飽飯,餓的她們沒力氣喊。
估計再下一步,為了根除后患,除了殺人滅口,他恐怕沒有別的辦法,更好地解決這個問題了。
“大彪,把這頭禽獸給我干掉,再把尸體剁碎了,扔到外面喂狗!”
周鳴動殺心了,滿腔怒火的他,只有某人的生命和血,才能徹底澆滅。
聽到這話,方志宏嚇的屁滾尿流,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扇自己耳刮子,道歉認錯,苦苦哀求:“小遠,我是你爸爸啊,你不能這么對我!”
“堵住他的嘴,快動手弄死他!”
周鳴不想再聽了,心如鐵石,即便在那么多局的游戲中,他下令處死過自己的兒子,對生父下手,這還是首次。
但有些該死的害人精,總的有人來審判不是么,更何況,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孝”這種東西,為母親和妹妹出頭,干掉任何人,都不會受到他人指責。
“不……不要……”
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還有一只干柴般的手,拉了拉自己,卻是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的母親,開口阻止自己。
“媽媽,這種垃圾禽獸,還留在世上干什么?”
“爸……爸爸……”
母親把她懷里的孩子抱了過來,放到周鳴近前,說出幾個音節后,周鳴身體一震,對著這個男嬰愣了數秒,最后無奈地對手下道:“算了,放他一條狗命!”
的確,方志宏是該死,但對這個新生的嬰兒,同時也是他的弟弟而言,他的父親,死于任何人之手都可以,唯獨他的哥哥,不能成為他殺父仇人。
這是道德倫理上困境,也是人性與良知的掙扎。
當天,周鳴帶著解救出來的母親、妹妹以及三個月大的弟弟,和一幫手下,坐上了磁懸浮列車,離開了鋼井市。
至于方志宏,任他自生自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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