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飛機不歸我們管，是屬于運十項目部門的。”5703廠廠長陳弼良看著美國人，平靜地說道。
對方的負責人張震中一直沒開口，任由手下鬧騰，他對這些美國人并沒有什么好感。
程不時在動手之前，就找他溝通過，沒有他的默許，廠里的東西，不可能被運走。
“陳廠長，這事情你應該做出解釋。在你的廠里，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將會讓我們在中國生產出麥道飛機的成本增加至少數千萬美元！”張震中看著陳弼良。“廖局長，您認為呢？”
四十來歲的張震中臉色平靜，很難通過他的臉色揣摩出來他的想法。
麥道與中國的合作，幾乎是他一手促成的。
為什么要跟中國合作，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中國不應該有大飛機的，至少，不應該有他們國產的大飛機。一旦運十項目繼續下去，這種民航客機就完全可以進行軍事用途的改型。
“解散技術團隊，毀掉之前的設計資料，重新培訓技術人員，讓他們忘記在運十建造過程中養成的壞習慣，避免這些習慣影響麥道飛機裝配的質量……這些都是之前我們談妥的條件。”張震中語氣依然平靜，話卻冷了很多。
他的眼神讓滬市工業局主管跟他們合作的廖卓林很是有些難受。
主管的政府單位在這方面真沒法反駁。
運十飛機有些很多的缺陷，用于試飛的第二架樣機已經因為完全問題完全停止了試飛，第三架樣機組裝出來，如果不是發現及時，就已經飛走了。
廖卓林從內心不希望接受麥道的合作條件。
上面希望跟麥道合作，促進技術進步，讓國內接觸到國際上先進的飛機制造技術，要求滬市方面的主管部門配合，可上面的領導們哪里知道麥道的人如此陰險？
協議剛達成，他們就來了，要求毀掉運十的設計資料，實驗參數。
同時還得拆掉運十生產線，給麥道飛機的生產線騰出地方。
理由是5703廠在生產運十樣機的過程中，由于沒有經驗，把一些小飛機生產的習慣帶到了大飛機生產上面，這將會對飛機帶來很大隱患。
運十很多的問題，都是在5703廠里用土辦法解決的，這個理由不算荒唐。
“張總，設計團隊所在的708所不歸我們管；他們要把自己的資料搬走，我們無權阻攔……”對于張震中，廖卓林一直都忍著，現在聽到對方這話，根本就忍不下去，也不愿意再忍了。
“那5703廠的那些技術資料呢？”最開始說話的美國老頭問道。
“威爾斯先生，貴方提出要求，讓我們的技術工人以及技術人員忘記他們之前積累的經驗，養成的壞習慣，現在也沒有什么沖突對吧？”陳弼良反駁著。
張震中完全沒想到，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有人接收運十，絕對不會輕易跟中方達成協議。
“我們需要的熟練工人呢？”
“貴方之前并沒有詳細規定，我們會按照要求提供相應的技術人員。畢竟即使現在的熟練技術工人，貴方都表示還需要重新按照貴方的要求進行培訓……”心中本來就不爽，既然開了頭，陳弼良也就不再客氣。
麥道方面在簽訂合同之前是什么樣的態度，現在什么態度，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陳弼良等人也清楚，麥道的人在跟上級領導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不敢如此放肆。
他們又沒法向上級反應，除非上級能直接面對他們這種態度。
對于陳弼良的反擊，廖卓林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張震中看著他們，心中怒火滔天，難道這些家伙不知道現在誰占據主動？
“如果繼續是這樣，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很難繼續下去！雖然達成了合作協議……”張震中臉上變得陰沉，“貴方需要保證按照我們的要求提供熟練技術工人。要知道，麥道是來幫助中國了解國際先進生產技術，建立最現代的大飛機生產線……”
“幫助？張總，麥道公司在中國制造的飛機，難道不要錢嗎？”陳弼良對于跟麥道合作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
聽到張震中這樣一個表面上是一張中國臉，實際上卻是一顆外國心的人，他更是沒有絲毫好感。
口口聲聲來幫助中國，幫助中國什么了？
還不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
如果不是七十年代開始麥道就在謀劃進入中國，運十的命運絕對會是另外的局面。
參與到了運十的設計制造過程中，陳弼良自然清楚運十這樣的飛機的缺陷。
大飛機，是一個需要長期投入的項目，運十現在沒有了國家經費支持，靠著一家單位自籌經費，進展能有多大？
“利潤是由我們雙方共同分配的！我們完全可以在其他國家建設生產線！麥道公司原本只有一條生產線，現在幫助你們建設的生產線，跟我們在美國的一樣……”張震中傲氣地說道，“既然你們不需要，我們完全可以終止合作！”
“張總，這事情，您可以向我們上級反應。當初運十團隊劃撥給另外一家單位，我們并不清楚內情，但是文件您也看過，運十的資料等，都是屬于運十項目！”廖卓林見對方說得厲害，也不敢太過分。
他們擔心對方惱羞成怒，到時候真的終止合作。
對上級不好交代。
運十項目團隊，已經搬走了。
“張總，這些事我們也沒法做主，扣留他們在這邊的負責人，就已經是違反規定的。如果您有意見，完全可以跟他們的領導去談。”陳弼良表面上服軟，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歉意。“至于5703廠流失的技術工人，這一點，我們無能為力。您也知道，我們國營單位的規章制度注定了不可能向外資企業那樣靈活……有人想要去掙更多錢，我們無法阻止！”
技術工人流失是怎么回事，陳弼良比誰都清楚。
甚至，有些人員還是他去做的思想工作，讓他們暫時留下。
為國家制造大飛機，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麥道算個什么東西？
留在這里，工資什么的也并不會漲多少，麥道從外面運回來零件，只是在這邊組裝，根本就沒有可能弄到多少的技術。
麥道飛機并沒有幾個零件在中國生產！
從外面運回零件，然后中國的技術工人組裝，再高價賣給中國，何來榮譽？
陳弼良的話，氣得張震中差點吐血。
面對如此情況，他確實沒法指責對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能干涉？
“程不時的上級什么時候到？我要見見他們！如果無法給予交代，我會去法院起訴他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張震中才威脅著說道。
“今天應該就能到。”廖卓林開口說道。
一番唇槍舌劍后，雙方沒有達成任何的協議，甚至還讓麥道公司的團隊吃了憋。
對于這些事情，已經被軟禁起來的程不時并不知道，他被滬市公安局的人盯著，不能再去5703廠，也不能去708研究所。
“程副總，都已經好幾天了，上面的能知道消息嗎？”一名手下問著程不時。
程不時肯定地說道，“會的。基地一旦知道消息，肯定會前來處理。只不過他們現在不一定能找到我們的地方，甚至不了解具體情況。”
“那可咋辦？咱們又沒法去找他們。”
“他們會有辦法的。”程不時對于404了解的不多，但是也知道這家單位的能量不比他們原來少。
在另外一邊，即使結束了討論，張震中依然希望跟廖卓林單獨聊一聊。
從雙方交談中，張震中能體會到對方的抵制，這樣對麥道中國戰略非常不利。
必須采取一些手段，逐個擊破才行。
只要廖卓林站在他們這邊，陳弼良能翻起什么浪來？
實在不行，再讓廖卓林把陳弼良換掉就行。
至于5703廠里面的其他人，到時候給他們出國的機會，就沒有問題了。
“廖副局長，明人不說暗話，你們這樣的態度，對雙方合作，在滬市生產大飛機非常不利！我們計劃之中，是用18個月在中國生產出第一架大飛機！”張震中等秘書給兩人泡上茶離開后，才開口說道。
廖卓林看著張震中，不明白他的意思。
18個月時間在中國組裝出一架大飛機，這是合同注明的。
“在開始的準備工作中，尤其是生產線安裝調試等，需要安排人員出國培訓，考察學習……”見廖卓林不說話，張震中繼續說道。
“這不都是合同中規定的嗎？”廖卓林冷笑一聲。
對方這是想要用出國考察來收買自己？
“我知道貴國不少人對于運十下馬耿耿于懷，運十本來就落后，這是事實。如果我們無法很好地合作，這將會對麥道的生產造成很大影響……作為大飛機生產廠主管領導，我想，廖副局長應該去美國考察一番。”張震中本就是華裔，了解情況。
廖卓林看著對方，心中冷笑更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看看這貨還要說什么。
“麥道一次就可以安排幾百名相關人員出國，見識外面的世界；運十項目團隊能給你們什么？”張震中清楚地看到廖卓林的臉色變化。
他認為，自己這無往而不利的一招，會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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