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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詭異

  “那你當時是怎么回答的?”當趙陌回到承恩侯府后,前來清風館向秦柏匯報隆福寺一行的經過時,秦含真這樣問他,“你該不會真的答應了要離開吧?”

  趙陌淡淡一笑:“怎么可能?即使我真要聽從什么人的命令,離開京城,也不該是由蘭雪做主。我還沒見到父親呢,蘭雪不過是我父親身邊的一個通房丫頭罷了。她還說自己沒什么機會見到我父親。既然如此,誰又知道她說的這些話是誰的意思呢?”

  秦含真深以為然:“你說得對!她如果是個真的忠心于你們一家三口的好丫頭,剛來的時候就不會如此輕慢了。簡直就是把你當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以為你可以隨她擺布,只需要說幾句話,掉幾滴淚,就能讓你乖乖順從呢。”

  趙陌有些意外地看向秦含真:“表妹好象對蘭雪很有戒心?”雖然他自己也不相信蘭雪,但秦含真既沒有見過她,也不清楚她的性情為人,卻直接顯露出了戒備的態度,實在是出人意料。

  秦含真卻道:“我不認識這個女人,也沒見過她,但我聽了你和李子的敘述,就覺得這個女人不大靠譜。她剛出現時的言行,一點都不象是個被厲害狠毒的主母逼得每日提心吊膽的弱女子,更象是志得意滿的寵妾,根本沒把你這個嫡長子放在眼里。她對你也不象是多么關心的樣子,只會一個勁兒地叫你回大同溫家,離開京城。她要是真的關心你的安危,就該問清楚你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忽然離開溫家的。既然你的庶弟遠在遼東王府,都會遭到王家人的暗算,那你在大同是否也遇到了同樣的危險呢?她對此根本就沒有多問,反而更想知道,你來京城后,住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然后就是催你盡快離開。由此可見,這個女人信不過。”

  趙陌苦笑道:“我也知道她不可信。倒不是因為她言行有什么不妥,而是看到她的肚子,得知那是在我母親去世后不久懷上的,我心里就覺得不舒服。我倒是沒奢望過父親會只守著母親一個人,他在遼東時,也不是沒有侍妾通房,甚至我二弟就是庶出的。可是那時我母親畢竟剛剛過世……父親倒罷了,蘭雪一直表現得對我母親忠心耿耿,卻竟然在我母親新喪的時節,勾引我父親,懷上他的孩子……更何況,她一直隱瞞自己有身孕的消息,直到我二弟夭折,她才往京中報信,讓我父親將她接到京城來……我不知道她如今對我抱著什么心思,只知道,此女心機深沉,絕不是我以往所以為的忠心婢女。她的話,我只敢信一半。之所以不是全然不信,還是因為我沒法見到父親,只能指望她替我傳話的緣故。”

  吳少英問他:“小公子可曾問過那蘭姑娘,什么時候才能與令尊見面?”

  趙陌嘆了口氣:“她只說自己也不知幾時能見到父親,因此拿不出一個確切的日期來,反而問我住在哪里,說是等我父親知道了消息后,就會上門去尋我。我想著承恩侯府與王家是姻親,萬一走漏了風聲,會給承恩侯府帶來麻煩,也會讓舅爺爺難做,因此就沒說。后來想起隆福寺中的引路僧曾經說過,那個院子是被貴人長期包下的,我便問蘭雪,包下院子的是否父親。她沒有否認。我就想,日后時時留意那院子的動靜,應該有機會遇到父親的,便沒有跟蘭雪有所約定。”

  吳少英有些不解:“令尊包下那處院子做什么?”難道趙碩是個信佛的人?倒是沒聽趙陌提起。倘若精舍奉有趙陌亡母溫氏的牌位,興許還可以解釋一下,可偏偏他又看過精舍,知道里頭什么都沒有。他還有一個疑問:“令尊包下的院子,那位蘭姑娘可以隨意用來待客,卻不擔心會讓令尊知道么?還有,今日她到底是從哪里進院子的?我們在外頭路邊的草亭中等候,除了引路僧送茶水來,從頭到尾都沒瞧見有人靠近院門。若不是你們自個兒出來了,說已經見過蘭姑娘,我還以為今日是白跑了呢。”

  關于這一點,趙陌也有些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進來的。等我察覺的時候,她已經站在我身后了。如今回想,大約是從西屋里走出來的吧?我本想等她走的時候,留意她是從哪里離開的。可惜她堅持讓我先走,我只好照辦,心里想著,過后定要回來探個究竟才行。”

  李子補充說明:“小的也覺得很奇怪,她忽然冒出來,就象個鬼似的,難不成那屋里還有暗道?出寺的時候,小的便去找寺中僧人打聽,可他們都象是鋸了嘴的葫蘆似的,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反而怪小的看錯了。真真氣人!”

  秦含真雙眼一亮:“暗道?會是誰在那兒挖的地道嗎?是誰弄的?隆福寺這種地方,還有那種東西?”

  一直沉默旁聽的秦柏笑了:“隆福寺中是否有不為人之的地道,我并不知曉,但從前我還在京中時,倒是聽過一種傳聞,指京中有些寺廟會在招待香客的精舍里加設暗道,方便某些借禮佛名義到寺廟里來暗中相會的人行事。”他頓了一頓,覺得自己的說法過于曖昧了,又補充說,“那時幾位皇子有意奪嫡,他們與一些朝中官員明里分別在相鄰的兩個院子落腳,卻借著這種暗道,避人耳目,私下會面,商討要事。我知道那時京城中的一座小寺廟有這樣的暗道,但它在奪嫡那幾年里已毀于大火,別的地方,我就不清楚了。興許隆福寺中也有,也未可知。”

  秦含真心中一動,看向趙陌:“要是這么說的話,你父親會包下這么一間院子,倒也合情合理。”

  趙陌卻皺起了眉頭:“既然是這樣的地方,父親怎會不派個人去看守?他還任由蘭雪隨意使用。看蘭雪的模樣,她似乎并不認為,她在那里與我見面的消息,會傳到我父親耳朵里。我覺得父親應該不至于如此粗心大意才對。”

  秦含真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如果那院子不是趙陌父親趙碩包下的,又會是誰的呢?總不能是蘭雪自己包的吧?雖說趙碩如今也算是未來皇儲的大熱人選,但他身上連個正式的爵位都沒有,他的侍妾,還是通房丫頭升上去的侍妾,即使懷了身孕,也說不上是什么貴人吧?

  蘭雪這個女人,果然處處透著詭異。

  秦含真對趙陌說:“表哥將來還是少跟蘭雪見面吧,咱們再想別的辦法,聯系上你父親好了。”

  趙陌點頭:“我也覺得她言行古怪。若不是還要靠她給父親傳信,我也懶得再跟她打交道。”

  秦柏有些嚴肅地問:“廣路,既然你不打算相信這位蘭姑娘,那么關于你庶弟被王家派人毒害一事……到底是真是假呢?”

  趙陌一愣,臉上露出了幾分悲憤的神色:“我不知道。只是……這樣的事,她沒必要說謊。她說二弟死了,那二弟就一定是死了,而且也肯定有證據證明,王家與此脫不了干系。否則蘭雪又如何能取信我父親,令他答應接她進京養胎呢?”

  秦含真敏銳地察覺到幾分不對:“如果說,蘭雪姑娘讓趙表哥的父親相信了,是王家害死了趙表哥的弟弟,那又是怎么說服趙表哥把身懷有孕的她接到京城來的呢?也許遼王府里并不安全,可她不是說,那個有嫌疑的婆子已經跑了嗎?遼王府能有幾個王家的奸細?再不安全,還能比京城更危險?京城可是王家的大本營!難道在趙表哥的父親眼皮子底下,王家就不敢下這個狠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趙表哥的父親就沒理由把他送到大同溫家去了,只需要護在自己身邊就沒問題啦?”

  她抬眼看向趙陌:“除非你的父親認為,遼王府是一個比京城更危險的地方,他的女人孩子留在那里,性命更加難保。難道遼王與王妃會比王家人更想置他的子嗣于死地嗎?趙表哥,你不是說過,回到遼王府,你或許會日子過得艱難,但性命卻是無礙的。可令尊似乎并不這么想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趙陌的臉色微微變了,若有所思。

  秦柏淡淡地道:“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不能只指望廣路的父親能替他做主了。”他對趙碩越來越不滿了,并不覺得對方是個合適的皇儲候選人。也許,每個盼著他親外甥早早死了后,坐上東宮皇儲之位的宗室子弟,他都不可能喜歡。

  吳少英嘆氣道:“除了他,還能指望誰呢?如今真真是投鼠忌器。趙小公子的父親有大志向,眼下卻偏偏要受王家束縛。若把這件事捅開,王家固然是得不了好,趙小公子的父親也要受牽連。到時候,趙小公子父子間又要如何相處?”

  秦柏冷笑了一聲:“他好歹也是皇家貴胄,還想指望一介臣子幫他坐上皇位,為此連妻兒都不顧了?這樣的人,也有臉說有大志向!”

  趙陌的臉猛地漲紅了,不由得低下頭去。雖然秦柏是在指責他的父親,可在他內心深處,并不認為秦柏的話有錯。父親確實讓他失望了,如今他只盼著對方還有救,對他這個嫡長子還有幾分父子之情,才會堅持要見父親一面,再決定后事。

  秦柏素來很少在背后罵人,僅說了一句,便不多講了,只對趙陌道:“若我有幸蒙圣上召見,會提一提你的事。這是我的想法,也是為了圣上與東宮著想,并非為了你,你無需感到不安。不過,你若實在想先見令尊一面,再談其他,那就盡量想辦法給他遞信吧。”

  既然蘭雪已不可信,給他的新宅子傳信,有很大可能會落到蘭雪手中,給遼王府傳信,又有可能會被小王氏知曉,趙陌想要給父親遞信,只能指望別的路子了。

  秦含真給他出了個主意:“等父親下次休沐回家的時候,我們把事情告訴他吧?他在皇城里做禁衛,肯定有見到你父親的時候,到時悄悄捎個口信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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