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趙碩做的,那又會是誰?
趙陌看到秦含真的信后,就立刻稟報了秦柏。兩人分別派人出去打聽消息,趙陌還讓阿壽去了趙碩家一回,尋蔣誠問是怎么回事。趙碩那時已經上朝去了,小王氏根本就不管用,問了也是白問。
蔣誠也聽到風聲了,只是不太了解。他稟報過趙碩,趙碩也覺得很奇怪。他雖然早有類似的想法,卻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還在布局階段呢。這么快就有人曝光了趙砡的罪行,到底是巧合,還是蜀王府那邊聽說了什么風聲,想要搶個先機?
這不是不可能的。因為小王氏不知內情,乍然打草驚蛇,還鬧得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連秦柏與秦含真都知道她與便宜婆婆遼王繼妃鬧了一場,蜀王府又怎會毫不知情呢?蜀王既然是陷害趙碩的整個計劃的主使者,必定會派人留意趙碩的動靜。興許趙碩與小王氏這邊剛抓了小玫,把遼王與王大老爺請過來商議,那邊蜀王府就已經猜到事情敗露了。既然沒法陷害趙碩,他們就得防備趙碩反擊。哪怕遼王會顧慮心愛的嫡次子,趙碩卻未必真會把這個總想著害死自己搶占世子之位的弟弟的前程放在心上。說不定,他還巴不得趙砡倒霉呢。
這么一來,蜀王府為了讓趙碩無法聯合遼王父子反擊自身,搶先一步將趙砡的罪行曝光,自然就能讓遼王府自亂陣腳。一個不好,遼王還有可能會與趙碩父子反目。雖說趙碩自身未必有什么錯處,但被攪和進這種事情里頭,對他的名聲也多少有些害處。蜀王再讓妻子到太后與皇帝面前說幾句趙碩的壞話,就足夠讓趙碩被擠出皇儲候選人的名單了。
趙陌神情凝重地看向秦柏:“舅爺爺,若這事兒真是蜀王府做的,蜀王還真是個果斷的人,膽子也大。王爺那兒,可是還有他的親筆書信和王印呢。這些證據拿出去,二叔固然討不了好,但蜀王自個兒也是洗不干凈的。”
秦柏卻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秦含真小聲地問:“蜀王真的不怕這些證據曝光嗎?難道他留有后手?”
趙陌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我看王爺對自己手里掌握的這些證據,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說,他那兒還有人證呢。有一個蜀王派來的信使,還有一個揚州那邊請來的裝裱工匠。還有蜀王為了陷害我父親,安排了改口供的那兩個犯人……除非這些東西,蜀王都有法子證明是假的,否則他怎么就敢搶先揭開這件事呢?”
秦含真道:“如果他真的早有法子擺脫嫌疑,那遼王本來以為可以用來反制他的那些所謂證據,就靠不住了。書信和印記有可能是假造的,人證呢?難不成還專門讓他們背好了假口供,定好什么時候把你父親招出來,什么時候把你二叔招出來?”
趙陌聽了,又覺得有些不對了。
秦柏淡淡地道:“你父親雖有心報復,卻并不打算鬧大。事情并不是沒有回轉的余地,蜀王如此倉促地先一步將事情鬧大,對他自己弊大于利。他很不必這么做。”
眼下爭皇儲之位,真的還沒到要緊時候,便是蜀王這會子將趙碩給斗倒了,也代表不了什么,因為太子還活著呢。蜀王也許會使個陰招,指使其他人來陷害趙碩,但明知道遼王一家子都清楚內情,還要撕破臉,就顯得很不智了。趙砡一旦定罪,遼王還有什么顧慮?就算沒有證據,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嚷嚷出來,蜀王便要叫人說閑話。以蜀王一家在京城里的薄弱根基,光是幾句閑話,就足以將蜀王幼子排除在儲君候選名單之外了。蜀王求什么呢?
秦柏對趙陌說:“眼下外頭流言紛紛,不象是要消停的樣子。你且在府中安心讀書,外頭的事,我會留意。”
趙陌面帶憂色地答應下來。
他自然是要擔憂的。他怕父親趙碩會做傻事,也怕遼王會為了外頭的傳言跟趙碩鬧起來。這種時候,趙碩最好還是避一避嫌。千萬不要因為遼王說幾句,他就給趙砡跑腿去了。沒有遼王主動上書請封,還有別的法子可以爭取到世子之位。趙碩完全沒必要冒險。
相比趙陌,秦柏就淡定多了。不管蜀王府遼王府怎么斗,皇帝都沒打算挑他們兩家的子嗣入繼皇室。不過就是拿他們做太子的擋箭牌罷了。只要他們別鬧得離了格兒,斗得再厲害也沒用。皇帝壓得住場子。
興許是秦柏的淡定給了秦含真信心,她心下安定許多。想了想,她問:“趙表哥的二叔,如今被人揭穿了罪行,要是真有個御史上書,遼王肯定會想辦法救兒子的吧?他會懷疑趙表哥的父親泄密,還是懷疑蜀王府呢?”
趙陌道:“我父親自會澄清,王爺也知道定是蜀王府所為的。”
秦含真就說:“這么一來,遼王肯定會報復蜀王吧?他也不清楚手里的證據管不管用,只是覺得挺靠譜,應該會拿出來才對。到時候倒霉的,大約就是蜀王了。”
秦柏微笑道:“算人者,人恒算之。他當初既然要害人,就該預料到會有陰謀敗露的一天。沒什么可說的。與先帝末年時相比,這都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秦柏無意關注太多外頭的種種流言,他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南下的行程中。他打算只帶妻子和部分心腹家人出門,孫兒孫女年紀尚小,就留在承恩侯府里。學生吳少英要準備明年春闈,為了不影響他的科舉,秦柏不打算帶他同行。倒是趙陌有些麻煩。秦柏不方便帶他一起出門,可將他留在承恩侯府,又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讓他回到親人身邊去,就更不行了。
他原也沒想到會有南下一行,多少有些手忙腳亂。但既然他當初收留了趙陌,就要為這個孩子負責。離開京城將,他得把趙陌安排好才行。
午飯平平靜靜地過去了。今日梓哥兒的病情已經完全痊愈,氣色也好了許多,可以與家人坐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牛氏跟他說了,想要把他的乳母派回大同去照看他的小妹妹,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小妹妹比我更需要奶娘,我聽祖母的。”他的乳母倒是一臉的不樂意,但這種事輪不到她做主。
盧嬤嬤也答應了要去大同,還愿意親自挑選要帶過去的那房家人。到時候她會跟梓哥兒的乳母一家同行。考慮到二姐兒身體正弱,急需有靠譜的人去照料,他們已經開始準備行囊,爭取在兩三天內出發了。
秦柏盤算著要見一見渾哥兒,察驗他的功課,再問問他們一家三口打算何時回大同。若是時間上方便,盧嬤嬤與他們同行,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秦含真見沒什么事,便回了明月塢。她在屋里徘徊了半晌,暗暗做了個決定。
祖父秦柏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打算近期就要南下一趟。秦含真覺得他似乎挺急的,還希望長房能及早結束盤賬,趕緊把分家的事給解決了。雖說秦含真覺得這事兒有著重重迷霧,但也樂意幫自家祖父分一回憂。
她跑去盛意居見姚氏。
她當然不會張口就跟姚氏說要趕緊分家,而是先跟姚氏聊起了秦錦華的小小請求:“二姐姐是真心想要留四妹妹下來的,四妹妹怕給她添麻煩,請她不要再跟二伯母提了,說著都哭了呢。二姐姐反過來安慰四妹妹,說是她自己錯了,不該跟您耍性子,有話好好說就是,尋思著要來給您賠禮呢。”
姚氏笑道:“是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沒放在心上的。但錦華自小就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便是一時使起小性子了,過后也會明白過來,倒要來給我賠不是了。她這會子還沒來,怕是不好意思呢,其實這又算什么呢?”
她告訴秦含真:“并不是我不喜歡四丫頭,而是怕二房要借著四丫頭說事,尋我們的麻煩。你年紀雖小,也懂事了,想必也沒少聽你祖母說吧?你二伯祖母成天來尋我,想打聽分家的事兒,又想把分家的日子定得早一些呢。”
秦含真忙問:“她若想要早些分家,您何不答應了她?早些完事,咱們也好早得個清靜。”
姚氏笑了:“事情哪兒有你說得這么容易?咱們秦家家大業大,年底盤賬都要花上十幾二十天,更何況是要分家?必須得把賬算清楚了,才能避免日后說不清。這事兒急不得的。二房著急,是想要渾水摸魚而已。我估摸著,到年下就差不多了吧?”
秦含真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要花這么長的時間!祖父秦柏那兒,多半是等不了的。
她想了想,湊近姚氏耳邊說:“二伯母,我聽大堂哥說了些外頭的消息,拿去問我祖父和趙表哥了。他們說,外頭那些謠言,可能跟蜀王府脫不了干系。接下來,蜀王府多半要倒霉的。您說……二房這么爽快改口答應分家,不就是沖著蜀王府去的嗎?要是蜀王府出事,他們還肯不肯分家了?”
姚氏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你說什么?這是什么意思?!”
秦含真縮了回來:“我就是在祖父跟趙表哥說話的時候,順便聽了那么一耳朵……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的。要不……您找人打聽打聽去?只是這事兒還得盡快辦才好。拖得長了,二房那邊反應過來,可就來不及了。”
她放完炸雷就跑了,只留下姚氏一人坐在原位,臉上神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