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蜀王妃表現得很硬氣,每日出行如常,好象一點兒都沒受丈夫被罰的影響似的,但圣旨就是圣旨,蜀王被圣旨命令早日回蜀地,連限定日期都列出來了,明眼人都知道,這回皇帝是真的惱了蜀王。
蜀王的圣眷本就平平,是仗著太后與涂家的面子,再扮個好弟弟模樣,才在皇帝面前有幾分薄面的。如今太后都沒有留下他的意思,皇帝也生了他的氣,圣眷不再,一般人都覺得他小兒子怕是沒有希望入繼皇家了。如此一來,蜀王府便只能繼續是蜀王府,蜀王幼子也不會有身份上的巨大提升,若是運氣好,倒是有可能得個郡王爵位,只是希望有些渺茫。
眾人對蜀王府的態度,頓時就有了變化。本來說好了要參加蜀王妃茶會的人,只剩下八成是愿意去的。而在這八成的人里頭,還愿意帶著家中適齡女兒前往的,又少了兩三成。剩下的人倒不是真的看好蜀王府還能東山再起,而是覺得蜀王就算受了罰,也依然是親王之尊,他的小兒子身份還是很尊貴的,又有太后與涂家的關系,家中女兒嫁過去,其實并不吃虧。
蜀王妃對此心知肚明。她心中暗恨,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婚姻這種事,她可以挑別人,別人也一樣可以挑她。到了這一步,那些公主府、國公府、侯府等高門大戶的女眷還有許多人愿意上門來,已經是難得的了。在這些人家里,未必就沒有好女兒。她得用心為小兒子挑一個好人選。如今蜀王府正是艱難的時候,小兒子想要有個好前程,更需要有強有力的岳家扶持。
秦家這邊,三房牛氏預備隨夫出行,早就說了不去茶會了;長房的許氏與姚氏、閔氏經過商量后,決定照常前往。這茶會不過是女眷間的往來罷了,休寧王府等好些不涉朝政的宗室皇親都會前去,承恩侯府去了也沒關系。皇帝如今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猜疑秦家的。當然了,許氏她們心里也清楚,她們就真的只是去參加茶會,吃吃茶聊聊天,拓展一下人脈而已。她們不會因為一次茶會,就對蜀王妃作出任何承諾的。
二房卻有些不一樣。薛氏與兒子秦伯復商量過了,總覺得蜀王府雖然已經平安無事,擺脫了麻煩,但蜀王幼子顯然已無望入繼皇家,那他這個遲早要回蜀地去的宗室子弟,便不再是聯姻的好人選了。雖然很遺憾,但他們不打算承認與蜀王妃之間有過“默契”。為免誤會,二房女眷索性就不去參加茶會了。
小薛氏總覺得這樣太過得罪人,薛氏卻不以為意:“蜀王剛剛得罪了皇上,蜀王妃又在太后那里失了寵,這會子正失勢呢,怕他們怎的?我們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皇上素來最看重我們秦家的。先前蜀王一家為了巴結我們,還不是見天兒地上門來么?如今他們倒霉了,我們不理會他們,也是應有之義。不用害怕,等到將來事過境遷了,為了討好皇上,蜀王一家還會繼續與我們交好的。到時候誰還會提起區區一次茶會?”
小薛氏見自己無法說服婆婆,女兒又對蜀王幼子冷淡下來,不由得發起了愁。
她私下苦勸丈夫:“太得罪人了。不過是一次茶會,去了也沒什么要緊的。長房大夫人、二弟妹、三弟妹都去,我們二房也出一個人就好。到時候見了蜀王妃,也能交代過去。蜀王府雖然壞了事,但他們王爵還在,身份依然尊貴,又有涂家的面子。我們即使不與他家結親了,也不能與人結仇呀?”
秦伯復不耐煩地道:“不去的人有那么多,蜀王妃還能單怪在我們身上不成?母親已經說了不去,你還啰嗦什么?若擔心會得罪人,大不了跟他們說你生病了就是。你既然生病了,儀姐兒自然不能出門。蜀王府再霸道,也不能逼著病人去他們府中喝茶吧?!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母親與我都舍不得儀姐兒遠嫁,你絮絮叨叨的,哪里還象是個親娘?!”
小薛氏只好閉了嘴,秦伯復那邊跟母親薛氏一說,薛氏便打發人往山陽王府送了信。因二房有兩張帖子是山陽王妃送來的,后者又特地說了,讓秦錦儀在茶會上與兩位郡主相見,薛氏便打算跟她打一聲招呼,借口小薛氏生病,將茶會給推了。興許是受秦松長年不待見山陽王府的態度影響,蜀王府一失勢,薛氏便不再把山陽王府放在眼里,只隨便打發了個婆子去說一聲。
山陽王妃微笑著送走了來送信的婆子,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
她本來并不在意秦家二房的人,不過是因為秦二奶奶姚氏請托,她才會特地給小薛氏與秦錦儀母女幾分薄面罷了。如今姚氏都照常往蜀王府去做客,秦家二房的女眷倒尋借口推搪起來,這算什么?別以為拿小薛氏生病為借口,就能哄住她。如今離開茶會的日子還有好幾天呢,小薛氏的病情有這么嚴重,她家里人篤定她幾天后還好不了么?況且,這事兒若是真的,秦錦儀這個號稱是兩位郡主閨中密友的小姑娘,怎么也該寫封信來,向郡主們說明原委吧?連一句口信都沒有,可見所謂小薛氏生病,不過是借口而已!
山陽王妃冷笑著對兩個年長的女兒道:“素日我瞧秦家二房的人對我們母女還算殷勤,只當是個知禮的,沒想到竟如此涼薄!我們家還沒出什么事兒呢,不過是你們蜀王叔遇到一點兒小麻煩罷了,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疏遠起我們來。真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不過是個六品官,也敢沖著我們王府擺架子?!”
大郡主便勸撫她道:“母妃熄怒。橫豎我們與秦家二房也沒什么交情,從前只是想借秦大姑娘接近秦家罷了。如今母妃已經與秦二奶奶搭上了話,女兒瞧秦二奶奶倒是個和氣人,可以相交,旁人就不必理會了。”
今年只有十歲的二郡主也點頭贊成:“是呀,秦大姑娘的性子,我與大姐都不喜歡,只是礙著蜀王嬸的吩咐,方才忍著與她結交罷了。往后再不用跟她裝作好姐妹的模樣,我還松了口氣呢。聽說秦家長房與三房的女孩兒都與我年紀相仿,若是能跟她們交上朋友,誰還愿意答理秦錦儀呀?”
山陽王妃見女兒們這么說,神情略緩和了些:“原來你們都不喜歡秦大姑娘的性情,那倒是好事。這樣的姑娘,你們疏遠了也好,太過勢利了,實在不討人喜歡。聽說如今秦家三個房頭都分了家,二房與長房、三房皆不和,遲早是要搬出去的。我們也不必理會秦家二房,只需要與秦家兩位侯爺的家眷交好便是。到了茶會那日,秦二奶奶會帶著女兒前去,你們記得到時候多與秦二姑娘結交。秦三姑娘身上還有孝,定不會出席。不過只要你們與秦二姑娘交上了朋友,日后上門去做客,也不必擔心會沒有與秦三姑娘認識的機會。”
兩位郡主齊齊應了是。
山陽王妃低頭撫了撫袖子上的皺褶,嘆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要去一趟蜀王府。你們姐妹隨我去吧。你們蜀王嬸這兩日心情不好,你們說話提防著些,別惹她生氣。待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她是個有辦法的人,太后娘娘又素來憐惜她,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翻身了。”
二郡主有些好奇地問:“母妃,我們要不要把秦家二房的事告訴蜀王嬸呀?”
山陽王妃猶豫了一下,才道:“也不必特地提起。秦家長房已經說好了會參加茶會,二房不過是附庸,去不去都沒什么要緊的,你們蜀王嬸并不在意。跟她說了,不過是徒惹她生氣罷了。我們還要與秦家長房、三房交好,何必為了一個已經分了家的二房,讓你們蜀王嬸與秦家生隙?”
大郡主低頭柔順地應了一聲,二郡主抿嘴忍笑偷看姐姐一眼,才笑道:“可不是么?母妃一心想著把大姐嫁到秦家長房去,怎能讓蜀王嬸惱了秦家人呢?”
大郡主羞怒,嗔了妹妹一眼。二郡主忙抬袖掩口,但雙眼彎彎地,顯然還在笑她呢。
山陽王妃卻笑了:“秦家長房是很好的人家,上至承恩侯夫人,下至秦二奶奶、秦三奶奶與幾個孫女兒,都是和氣明理的人。若你大姐真能嫁進去,倒是我們家的造化了。”至少,有了這門姻親,山陽王就再也不必擔心什么時候會被皇帝算了后賬,將來兒子的前程也有人保駕護航了。
不過,這些事都還太早。她還是先想著如何讓秦二奶奶姚氏對自家長女另眼相看吧。
山陽王妃回過頭來派了個婆子,給姚氏送了信,提起秦家二房拒絕參加茶會的事,委婉地問起小薛氏的病情要不要緊?
她這既是試探,也是告狀。姚氏一聽,就知道二房那邊在搞什么夭蛾子了,心里又好氣又好笑,暗暗慶幸,長房與二房已經分了家,二房做的任何蠢事,都不會連累到長房了。
不過,山陽王妃按理說應該會生氣才對,怎么還特地派人來秦家長房報信呢?看那作為信使的婆子言行態度,似乎山陽王妃并不氣惱。姚氏只能想,對方大約是真心要與自己結交了。
若山陽王妃只是有心與她結交,彼此做個朋友,那倒也無妨。然而姚氏卻知道,山陽王妃看中了自家兒子,有意以長女相許。而這門婚事,秦家長房卻是不能接受的。即使不提老一輩的種種恩怨,山陽王府正與蜀王府糾纏不清,秦家長房若與他家聯姻,豈不是犯了皇上的忌諱?
然而,山陽王妃一日不曾明言,秦家就一日不便回絕。可山陽王妃是涂家女,若她去太后面前求了恩典,讓太后出面指婚……秦家又要如何回絕?
姚氏發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