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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安撫

  虎伯嘆了口氣:“吳少英還能怎么說呢?他也不容易。親家太太對他有養育之恩呢,這關系可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了的。”

  不過恩情歸恩情,吳少英對于關蕓娘,依然還是那句話:只有兄妹之情,沒有夫妻緣份。其實,所謂的兄妹之情,到這時候也不剩什么了,只不過是面上情兒罷了,拿來搪塞關老太太的。吳少英對于關家,統共也就只有關大舅一個,還能算得上是有情份的。他雖然咬定了不肯娶關蕓娘,但對關大舅還算不錯。

  他私下勸了關大舅,說對方帶著妻兒上京去依附永嘉侯府過活,并不是不行,可是以關大舅的身份,就算能在京城安下家來,在侯府打個秋風,混混日子,又有什么益處?別說是給外甥女秦含真撐腰了,只怕侯府那邊秦平娶了新媳婦,當了家,不想再接濟關家,他也沒處說理去。關家好歹也是讀書人家,開著學堂,在米脂縣是受慣世人尊敬的,難不成真要哭著喊著,死纏爛打著向妹夫的續弦乞求一點錢糧么?這又是何必?

  因此,關大舅與其上京,倒不如隨吳少英到任上去。吳少英如今做了金陵的官,雖然品階低一些,但也是正經官身。金陵府又富庶,關大舅不論做什么都好,哪怕是開個蒙學館呢,若是膽子大一些,也可以跟在吳少英身邊,幫著跑腿辦事,也算是有個差使。歷練上幾年,若本事還過得去,就補個吏員又如何?橫豎關大舅已經不指望在科舉路上能有什么出息了,做了吏員,也算是份穩穩當當的前程。

  吳少英一番苦口婆心,還真勸得關大舅動了心。雖然關老太太堅持兒子孫子都要上京去,才能有好前程,可如果真照吳少英所說,去了京城也只能看秦家臉色過活,那還不如留在米脂老家的好。金陵府則是另一個吸引人的去處,傳說中江南富庶之地,能到那里去生活,在關大舅心目就跟做夢一樣。吳少英這個表弟可以說是與關大舅自小一塊兒長大的,論情份自然比秦家要深得多。能指望表弟,總比處處依靠秦家好呀。

  只是這做吏員嘛……就有些不合關大舅對于自己父子前程的期望了。如果真的入了胥吏一流,將來他的兒子就不好參加科舉了。關大舅自小受關老秀才熏陶,覺得科舉方是讀書人的正途,一心盼著兒子將來能考秀才、中舉人,一路會試、殿試地考上去,成為進士做官,光宗耀祖的。這做吏員固然可保生計無憂,卻也斷了他們一家的前程。關大舅不大情愿。

  如果真想做吏員,他在米脂縣就能做了,從前憑著秦家的面子,這點小事算什么呢?之所以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就是為了家中男子讀書科舉考慮。關大舅不用想都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吏員,死去的老爹怕是要不得瞑目的。

  但如果只是跟在表弟身邊做個跑腿的,關大舅心里又有些過不去。他在老家做慣了體面人,總覺得這差使有些不那么體面,好象身份平白低了表弟一等似的。可是,金陵府又實在吸引人,依附表弟,好象比依附死去的妹子的夫家更讓人有底氣……

  關大舅糾結了,猶豫著不知該怎么選擇才好。

  吳少英也不勸他什么,就讓他考慮去。反正關大舅一家子在米脂,上有老下有小,妹妹還未出嫁,他們身上又還有孝。總要等到明年開春,才是二十七個月的孝滿之時。關大舅不管是去京城還是來金陵,都要在那之后了。他若真要拋家別業,離開家鄉,后續要辦的事情還多著呢,不可能這就跟著吳少英與虎伯父子離開了。

  有了吳少英拋出的餌,關大舅陷入選擇困難癥之中,倒是把關老太太給勸住了。她知道秦家與吳少英都沒有拋開關家的意思,便也消停了許多,不再鬧騰。畢竟老太太心里也是知道輕重的,既然親家沒有斷親的意思,自然不能真把人給得罪狠了。可吳少英說可以讓關大舅去他任上投奔,關老太太又有些心動。

  如果關大舅去的是京城,投奔的是親家秦柏與牛氏,那么她想要把女兒嫁到京城的好人家,可能還沒什么底氣,需得再花些心思才行。但如果關大舅投奔的是吳少英,她對吳少英有養育之恩,跟過去了,與做老封君又有什么不同?吳少英不肯娶關蕓娘,那總能幫關蕓娘牽線做媒,說個做官的好人家吧?她年紀大了,也不指望能享幾年富貴,但總要給兒女孫子謀個好前程,才能安心。

  關老太太又纏上了吳少英。吳少英卻勸她:“姐夫的信,您已經看過了。他心里正惱表妹呢。您還是在老家這邊把表妹嫁了吧,否則帶到京城也好,去了金陵他們秦家老家也好,叫姐夫知道,還不知他會如何整治表妹。這又何苦?您明明知道表妹都做了什么虧心事,怎么還好意思再借著秦家的名義給她尋好人家?您從前總說是姨父把表妹寵壞了,您又何嘗不是慣她慣得厲害?她這樣的性情,在老家這樣有父老鄉親們看著,即使犯了錯,大家伙兒也會看在姨父的份上,對她多有容忍。若真帶到京城或金陵那等到處是達官貴人的地方,再得罪了人,我只不過是個芝麻小官兒,斷護不住表妹的。到時候表妹有的是苦頭可吃。您細想去吧,別一時糊涂,以為是對表妹好,卻害了她一輩子。”

  關老太太被唬住了,不由得開始糾結。

  她還沒糾結完呢,吳少英這邊已經招呼了虎伯父子,帶著關蓉娘的棺木,裝車起行,往蜀地進發了。

  虎伯如今回頭想想,都覺得吳少英聰明,沒有帶走關家任何一個人,就把關家人給安撫住了。只是如果關大舅真要帶著一家老小到金陵來投奔他,又該如何是好?說來都是為了讓移棺能順利進行,他才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虎伯也知道吳少英吃過關家不少虧,心中對他很是同情。

  虎伯嘆息著對秦柏說:“侯爺幫著想想辦法吧,還是別讓關家來拖累吳少爺的好。他一個人也怪不容易的,關家若真的來了,舅爺還好說,就怕那關二姑娘不死心,親家太太又出夭蛾子。”

  秦柏撫須微笑:“不必擔心,我心里有數。你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虎伯父子一告退,秦含真就忍不住對秦柏說:“祖父,您是怎么想的呢?難道真要把外祖母和大舅一家接到京城去,或是到金陵來?不管是哪一種,我對大舅……還有外祖母沒什么意見,只是不想讓小姨也過來。她要是來了,一定沒有好事!她那樣的人,憑什么嫁到做官的好人家去呢?”

  其實她對自家外祖母也有點意見,只不過做外孫女的不好說這樣的話罷了。

  牛氏也對秦柏道:“我也覺得關家還是留在米脂的好。尤其是他們家二丫頭,很不象話。她還想借著我們家的名義去攀好親事?若嫁出去后在夫家惹了禍,豈不是連累了我們秦家?沒這樣便宜的好事!她當初差點兒就壞了她姐姐名聲呢,如今也好意思沾她姐姐的光?!”

  秦柏微笑道:“你們不必著急。少英斷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他既然能開這個口,可見心里是有數的。”

  吳少英確實一向辦事靠譜,但他畢竟受恩情所縛,怕是很多事都不方便去做的。

  秦含真小聲提醒:“大舅要是出來了,家里誰照顧呢?小姨總要出嫁,外祖母年紀大了,沒人在身邊侍候是不行的。如果大舅把外祖母也帶來了,那外祖父的墳怎么辦?外祖母連母親的靈柩都舍不得放走,難道就能丟下外祖父的墳?”這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牛氏立時心領神會:“對啊。就算他們一家舍得親家老爺,關家族里也沒那么好說話。他們走了,關家還上哪兒顯擺咱們這一門親戚去?況且親家太太那個身體,也不是能撐得住長途跋涉的樣子,可別在路上出什么事才好。”

  說話間,外頭報說吳少英過來了。牛氏連忙坐正了身體:“來得正好。快叫他過來,我們問清楚是怎么回事。這孩子怎么就胡亂許諾些亂七八糟的話呢?!”

  秦含真也趕緊起身,迎了出去。只見吳少英穿著一身青綢夾棉直身,披著黑斗篷,風塵仆仆地從外頭走進來。看上去,他膚色黑了些,臉也瘦了些,整個人憔悴不少。但雙眼有神,看起來倒是比先前離開的時候有精神了點。

  他看見秦含真,立時就露出了一個溫和親切的笑容來。

  秦含真笑著撲了過去:“表舅!你總算回來啦!我一聽說你要到金陵來做官,真是嚇了一跳。”

  吳少英笑著拉住秦含真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聽說你跟著老師師母在江南游了一圈,玩得開心么?”

  秦含真大力點頭:“開心的。可惜天氣太冷了,我們還有許多地方沒有好好玩,只能將來有機會再去了。”她又收了笑,鄭重地問,“表舅,虎伯告訴我們,你答應要把大舅他們帶到金陵來安家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呀?總不能讓小姨也跟著來吧?!”

  吳少英微微一笑:“不妨事。我們如今都走了,大表哥有家有業,沒那么容易舍得下老家,離鄉背井來投奔我的。”

  咦?這話似乎很有些深意……

  吳少英的笑容就很有深意:“這樣的大事,他定會與親友商議,這個決心可不好下。更何況,我與虎伯父子都先走了,他沒有立時就跟著我們離開,再要出行,就得從縣衙處求得路引方可,否則如何能出遠門呢?”

  秦含真雙眼一亮,莫非……

  吳少英卻沒有再說下去,反拉著秦含真進屋:“老師師母這小半年里可安好?老師聽說了我得官的消息,可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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