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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發愁

  秦含真從四房借完了書,又回到六房祖宅,吃了個下午茶暖暖身子,再陪祖母牛氏與小堂哥謙哥兒閑聊了幾句,才看到趙陌從外面走回來。

  看他的表情,事情應該進行得挺順利的。秦含真信得過趙陌,便沒有多問。不過秦柏過來的時候,趙陌還是照實將自己開解秦克用的事告訴了大家。

  秦柏嘆了口氣:“這事兒他說來也是冤枉,心里那關過不去,也是人之常情。你能開解他就很好。他家里人的話,他反而可能會聽不進去。本來八房的克新與他交好,還能勸一勸他,可偏偏近日克新又上蘇州去了。你是外人,開解他幾句,說不定他還愿意聽一聽。”

  趙陌道:“我也是偶然遇上了,見他那副沮喪模樣,心里不落忍,才多事勸了他幾句。其實這事兒有什么呢?雖然小道消息是有的,可族人都知道他妻子的性情為人,倒未必會相信他是有錯的那一個。況且沈二姑娘在秦莊也說不上有什么好名聲。真要論起來,倒是克用表叔這大半年來本本份份的,令族人相信他已經改過自新了,又一向是大家看著長大的晚輩,比旁人都更顯可靠些。”

  趙陌就是這么勸秦克用的,馮家礙于馮氏,不會在外頭亂傳謠言,而六房則與宗房交好,亦會管束下人。只要宗房自己立身正了,及時澄清傳聞,族人自不會胡說八道。秦克用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以為自己在族中真的沒有了立足之地,其實根本就沒到那個地步。

  只是馮家那邊提出了交涉,想讓自家子侄為小馮氏送嫁,秦氏一族這邊就不好反對。秦克用這送嫁使者的身份保不住了,他也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極好的事業開拓機會,因此沮喪不已。趙陌便跟他說,送嫁的事兒,自己也幫不上忙,但若他只是想往北邊走走,去京城開開眼界,上大同談幾樁生意什么的,倒是沒問題。秦柏不介意多帶一個子侄上京,趙陌也能帶人,而且他手下的人在江南與大同兩地做茶葉生意,光是去年一年就跑了三四個來回,往后的次數只會更多,哪一回不能捎帶上一個秦克用?這一路上打點、文書等事不必秦克用操心,如此走上一兩趟,秦克用就能自立了,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經過趙陌的勸說與許諾,秦克用如今總算是緩過氣來了,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趙陌命阿壽送秦克用回宗房,才轉身回來的,還跟秦柏商量,自己手下正缺人使呢,能不能讓秦克用跟在自己身邊辦一年半載的事兒?等到自己手下補充了新人手,就不必再借助秦克用之力了。但后者卻能借這個機會樹立起自己的信心,開拓自己的人脈勢力,也免得他再次因為一點小小的打擊,就一撅不振起來。

  秦柏微笑道:“廣路有意抬舉他,是他的福氣,怎么不好呢?你只管跟他商量就是。宗房那邊,你不用擔心,他們自然是樂意的。”

  牛氏給小孫子塞了個點心,便回頭插言道:“他們怎會不樂意?廣路好歹也是宗室里的貴人呢,如今手下的茶葉生意也做得正好。當初這茶葉生意,也是廣路帶著克用做的,如今只是越發抬舉他了而已。要我說,克用就該趁著年輕,到外頭闖一闖,多見見世面,總留在家里做什么?他哥哥嫂子就足夠將家里照顧得很好了,他再留下來,還不是叫他媳婦竄唆著跟他哥哥嫂子添亂?如今他媳婦還越發胡鬧了,連爺們的名聲都不放在心上。什么子虛烏有的事兒?只因為她自個兒覺得象了,沒憑沒據的就胡亂嚷嚷起來,給自個兒男人的臉上抹黑。別說秦家如何,我長了這么大,也沒見過幾個這樣的婦人啊!”

  牛氏對小黃氏的怨念大得很,有機會就要吐嘈的。不過這一回,小黃氏也確實有錯在先,別說牛氏了,秦含真自己都很想吐嘈。能遇上個專情的男人就不錯了,更別說這個男人還曾經愿意為了她的愿望,連父母兄嫂都往后擺了,即使她如今作得很,這男人也沒有納妾的意思。她卻非要作個沒完,還把丈夫往別的女人身上推,什么時候把男人給作沒了,她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想到這里,秦含真就忍不住問了句:“克用嬸娘現在怎么樣了?她是不是還在堅持那個說法?不肯聽人解釋那只是一場誤會嗎?”

  秦柏與牛氏都沒去打聽后續,所以不清楚。但這時候阿壽回來了,他才去過宗房,倒是知道最新的消息:“宗房二奶奶聽說又病倒了,宗房二爺回去的時候,正碰上大夫進門呢。大夫診過脈后,宗房二爺仔仔細細地問了半日,知道宗房二奶奶這回病情加重,是因為心病,也沒有多說什么。他沒說去看宗房二奶奶,只把大夫送走了,就打發小的回來了。小的出門的時候,瞧見他往外書房的方向去了,還吩咐小廝把他的鋪蓋送到書房來呢。瞧著約摸是打算在書房睡了吧?”

  看來秦克用與小黃氏這對夫妻之間,終究是因為這一場風波而離了心。也不知道小黃氏是否明白了這真的只是一場誤會,又是否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后悔?

  牛氏問阿壽:“先前沈家那二姑娘如何了?這事兒說來都是她的錯,難道她還能裝作沒事人兒?”

  阿壽道:“小的去到宗房的時候,正遇上沈二老爺領著沈二姑娘出門坐車呢。宗房二爺不想跟他們打照面,遠遠瞧見就避開了,因此小的也不清楚沈家人如何了。只聽宗房的下人議論,說是族長太太氣暈之后,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卻是再也不想聽沈二姑娘解釋了。等到沈二老爺被叫回去,族長太太就直令沈二老爺立刻將沈二姑娘帶走,日后不許她再上門,連沈二老爺都不想見了。沈二老爺也覺得十分沒臉,打了女兒一個耳光,質問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尋了借口把自己遣走的?沈二姑娘卻一直在哭,說都是宗房二奶奶誤會了,胡說八道,自己是清白的,受了冤枉,反而鬧著要宗房二奶奶給她賠不是。誰有功夫搭理她?最終還是沈二老爺帶著她走了。小的遠遠瞧著,也覺得他臉色十分不好看呢。”

  正常人遇到這種事,臉色都不可能好看得起來。秦含真在家里聽傳言,都說他是在別的房頭參加一場茶會時,被宗房的人臨時叫走的,不但掃興,還有些興師動眾,也不知道當時參加茶會的外客是否會聽說些什么。他都是馬上就要離開江寧的人了,長女說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正可以趁興而歸的時候,次女卻鬧了這么一場風波,換誰不膈應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消息傳來,說沈二老爺天還未亮就帶著兒女愛妾與隨從們,匆匆離開了鎮上,踏上了前往蘇州的道路。他不曾正式跟長姐姐夫告辭,與秦莊上的朋友也只是昨日草草道過別而已。相比他來時的風光,可以說是有些狼狽了。

  宗房那邊對此態度平靜,族長太太也沒覺得遺憾什么的。她因為這回被氣著了,小病了一場,秦含真還陪著牛氏過去探過一回病。族長太太神色間有些小沮喪,但精神還可以,病情也不重。據她身邊的人透露,她似乎已經將中饋大權完全交到長媳馮氏手中了,自己專心養病,閑時就“照看”一下生病的次媳小黃氏。秦含真也不去深思,這“照看”二字之下,是否有什么特別的含義。

  族長太太嘆息著對牛氏道:“我如今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活了這一把年紀,兒孫都還算孝順,大兒媳婦又懂事,我還操什么心呢?偶然起了興致,想給小輩們謀個好姻緣,倒是落得兩邊不討好。幸好大姐兒已經有了好人家,不久之后就要嫁了,我也算對得起她母親在天之靈。至于大姐兒的兄弟們,我是有心無力了,只盼著娘家族里能多幫襯些吧。至于那些不省事的孽賬,我是見都不想再見了,由得她老子安排去吧,是好是歹,都是她的造化。我一片好意,倒差點兒連累了自家親骨肉。沈家百年望族,什么時候出過這樣的混賬東西?!都是我那兄弟管教不嚴之過,我也沒警醒,不曾及時告誡他們。”

  牛氏聽得心里難過,拍著老妯娌的手背安慰道:“你不要這么想,大家都明白你的苦心。小輩們自己不爭氣,是他們的不是,你又何必自責呢?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可不是自家的兒,你憂她做什么?說得難聽些,那些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孽賬,你一心為她操持,說了個好姻緣,她心里還想往高枝兒上攀呢,只覺得你是礙了她的道兒,哪里會真心感激你?這樣的人你搭理她做什么?由得她去吧。即使將來摔了個粉身碎骨,也是她自找的。求仁得仁,誰也怪不了誰去!”

  族長太太苦笑:“理兒是這個理兒,可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誰不盼著他們一輩子過得平平順順呢?罷了,反正那孩子也不領情,我也沒必要多事了。我自個兒也有親生的骨肉,操不完的心呢。憂完了兒子,還要憂孫子。我只愁克用的幾個孩子,攤上那樣一個母親,將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我一想起他們將來會被生母的名聲連累,就愁得覺都睡不著了。”

  “是啊……”牛氏想起了謙哥兒,覺得他處境不見得就比秦克用的兒女們強多少,而且即將與她分離,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聚。這么一想,她便也跟著犯起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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