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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折服

  鎮西侯夫人在外人面前說秦含真的壞話,影響秦含真的名聲,跟秦含真對外人說鎮西侯府的把柄,影響鎮西侯夫人言辭的可靠性,造成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樣的。{隨}{夢}щ{suimеng][lā}

  鎮西侯夫人是個不熱衷于社交的人,認識的朋友也就只有幾個,深交的更少。她就算出去跟外人說秦含真如何如何,聽到的人終究有限。而這些人里頭,是否人人都會聽信她的話,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就難說了。可即使她們都聽信了她的話,對秦含真又能有多大的影響呢?她們在京城貴婦圈里,終究只是少數。也許秦含真日后要宣揚自己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時,這話的可信度會因為負面消息而稍稍打個折扣。但秦含真本來也沒立這個人設,如今她夠斯文低調的了,也沒少在人前顯擺自己在書畫方面的特產,還不是一直有人笑話她是個商家女教養大的村姑,粗俗又不知禮嗎?

  但換了是秦含真去宣揚鎮西侯府的丑聞,直言鎮西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行為,影響的可就不僅僅是鎮西侯府的一點名聲而已了。那可是涉嫌謀逆的大罪!偏偏秦含真還不是個無名小卒,她親祖父永嘉侯秦柏,乃是最受皇帝信任的國舅爺,時常出入宮闈,與皇帝閑談。他的話自然是可信的,他孫女的話,也不會是無的放矢。那外人聽了秦含真曝光的鎮西侯秘聞,又會怎么看待鎮西侯府呢?鎮西侯夫人真是想都不敢想!

  秦含真的話既是在說笑,也是在警告,甚至可以說是威脅了。她如此不客氣,鎮西侯夫人卻連頂回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半晌,她才虛弱地擠出一句話:“你難道……就不顧你姑姑了么?”

  秦幼儀在旁苦笑。她對秦含真說:“三丫頭,別說笑了,你看你都把我婆婆嚇著了。”

  秦含真笑瞇瞇地說:“我不是在說笑呀,我是在說實話。小姑姑怎會以為我在說笑?難不成真象鎮西侯夫人說的那樣,你覺得我會因為顧慮到你,就不會跟外人說你家里的秘密?”

  秦幼儀微微蹙起眉頭,不解地看著她。

  秦含真卻只是微笑:“你婆婆無視我祖父曾經的恩惠,要壞我的名聲,你覺得無所謂嗎?因為要顧慮你的婆家,所以我必須忍受你婆婆的欺負?小姑姑,你是這樣想的嗎?”

  秦幼儀的直覺告訴她,這時候絕不能點頭說是。雖然她也不希望侄女兒因為婆婆一時沖動,就說出威脅長輩的話來,可是……面對秦含真的質問,她也沒臉讓侄女兒忍氣吞聲。她與三房并不親近,靠的只是母親與兄長、侄兒在三房的臉面,不能象在母親與兄長面前那般理直氣壯地提要求。如今她還有許多要仰仗三叔的地方,而三叔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孫女兒了……

  秦幼儀低下頭去,小聲說:“三丫頭,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我也是秦家女,怎會任由別人損及秦家名聲?我婆婆方才只是在說笑,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他人物議,并不是真的要跟人說你的壞話。”

  鎮西侯夫人詫異地看向小兒媳。小兒媳在她面前一向很是乖順知禮,象這樣當面跟她唱對臺的情況,還真是不多見。

  秦含真聽了還算滿意。如果到了這個時候,秦幼儀還要蠢到犧牲娘家幫婆家,那她以后也不必再管這位小姑姑的事了,還要勸祖父秦柏也不要再管。真當他們欠秦幼儀的不成?她是長房的女兒,有本事自去尋自個兒的親生父母、親哥哥撒嬌,很不必來將他們三房拖下水。

  于是秦含真便沖著秦幼儀笑道:“小姑姑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別怕,若是你公婆嫌棄你了,怪你不肯幫著他們欺負你娘家人,你索性就跟小姑父和離,帶著兩位表弟大歸。反正我們秦家也不是養不起你們。到時候蘇家估計也沒什么名聲了,頂著亂臣賊子的罪名,兩位表弟將來也不知如何出來見人。要是做了我們秦家的孫子,反倒還能體面些,前程也更有保障。估計小姑父也會跟我有同感吧?小姑姑你說是不是?”

  秦幼儀無力地回了她一個微笑,卻是真的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但凡蘇家老小能保住性命和名聲,她又怎會與丈夫和離?秦含真這話不過是說笑罷了。她還覺得三侄女是在嚇唬婆婆呢。

  鎮西侯夫人確實是被嚇著了。她忽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籌碼與秦含真手中的籌碼根本就不對等。秦含真賭得起,她卻輸不起。別說在外頭議論秦含真的壞話了,就連小兒媳秦幼儀,她日后也要客氣些,不敢再對著對方擺婆婆架子了。倘若秦家真能狠得下心來,讓女兒與她小兒子和離,再讓她小兒子點頭,允許秦幼儀帶著兩個孫子大歸,她小兒子多半會同意的。到時候她怎么辦?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兩個寶貝孫子歸了秦家?!而他們蘇家一旦與秦家斷了姻親,倘若丈夫再出點什么差錯,又或是兩個兒子再惹上什么事,又有誰來救他們呢?

  鎮西侯夫人張了張嘴,面色蒼白地瞪了秦含真好一會兒,忽然間一句話都不說,就抬腳往花廳門外走去。

  她實在是惹不起永嘉侯的孫女兒,又何必自找麻煩?

  鎮西侯夫人迅速離開了,與剛來的時候相比,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氣勢,反倒有些氣色衰敗的意思。秦幼儀看著婆婆略嫌佝僂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大好受。

  她對秦含真道:“我婆婆很不容易,她這十幾年守在京城家中,長年與公公、大伯子分離,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她或許脾氣不是很好,但她并沒有歹意。她畢竟是長輩,你就讓她一讓吧,以后就不要再說這些嚇唬她的話了。”

  秦含真淡淡地道:“她過得苦不苦,跟我沒關系。我可沒有嚇唬她,說的都是大實話。小姑姑千萬別誤會我是在說笑。”

  秦幼儀一怔,正想問明白她這話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便聽得秦含真又道:“小姑姑日后就是再忙,也該抽時間回來看看大伯祖母。如果人實在不方便回來,打發人送個信,送點東西,也是好的。大伯祖母很想念你的,也疼愛你的孩子。她或許不能事事順從你的意愿,叫你一輩子順心如意,但她畢竟是你母親,是長輩,你也好歹讓她一讓,多多體恤她的慈母心腸吧。得了空,便多帶著表弟們回來看望她,至少也多給她寫幾封信,說說自己的近況。別管其他人怎么講,大伯祖母總歸是你的親娘。”

  秦幼儀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連抬起頭來看一眼侄女兒的勇氣都沒有了。

  秦含真沒有在花廳久待,徑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略休息了一會兒,便又開始練畫。據丫頭們報說,秦幼儀在花廳發了一會兒愣,便又回書房去了,沒再翻找醫書,卻開始呆坐。

  秦含真也懶得多管,她就是看不慣了,隨口說幾句罷了。秦幼儀畢竟是長房的女兒,她的事原不必自己操心來著。

  秦柏、秦仲海與蘇家兄弟回到永嘉侯府的時候,已是日頭偏西,時近黃昏了。秦柏面上猶帶幾分倦意,但精神還好,秦仲海則是一臉的如釋重負,顯然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倒是蘇家兄弟倆,都十分狼狽。明明眼下是初春時節,外頭的風還有點小冷,世人都還穿著薄棉的夾衣,但他們卻仿佛剛被人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背上都濕透了,頭發也都被汗沾濕,劉海變成一縷一縷的模樣,腦后原本束得整整齊齊的發髻,也變得綾亂起來。

  秦幼儀忙忙親手給丈夫與大伯子倒熱茶,也不忘給叔父、兄長也倒上一杯,心急地問:“怎么樣了?皇上可饒恕我們了?”

  蘇伯雄長嘆一聲,坐在圈椅上,垂目不語,默默地喝著茶,看得秦幼儀越發急躁了。

  還好她的丈夫蘇仲英沒再賣關子:“我算是過了這一關,皇上還讓我繼續如期出京往大同任職。這一回我們不必提前走,就照原定的日子起程即可。”他頓了一頓,“但將來還有沒有調回京城來的一日,就難說了。興許在外任上,我也不大可能會得到實權或軍權,多半是象在京郊大營時那樣,繼續負責操練新兵,又或是做些文書差使。我這輩子是不指望能有什么大出息了,但好歹還能落個清閑的差事,也能多陪陪你和孩子。”

  秦幼儀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她忍不住抱住了丈夫,痛哭出聲:“皇上隆恩!皇上仁慈!我們總算得救了!”又要向三叔秦柏下跪致謝。

  秦柏忙叫蘇仲英把妻子攙扶起來,鄭重對他們道:“既然你們如今懂得了皇上的天恩,日后就該老實度日,謹守本分,用心當差,千萬不要走上歪路!否則,你們又要如何對得起皇上今日的恩典呢?”

  秦幼儀與蘇仲英夫妻倆齊齊應是,后者的眼圈也有些紅了。待他們倆道完了謝,哭完了心中的苦悶與憂愁,心里便覺得好了許多,對將來也有了勇氣和信心。

  秦幼儀松開丈夫,低頭拿帕子拭去臉上的淚水,看到大伯子蘇伯雄還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喝著茶,便猶豫著問了一句:“那大伯子呢?大伯子也平安無事么?”至于公公鎮西侯,她是問都不敢問。

  蘇伯雄放下了茶碗,面色十分平靜:“暫時算是平安無事了,只是我的差事沒保住。”

  “啊?”秦幼儀不由得一驚。果然,懲罰還是會有的么?

  但蘇伯雄很快接著道:“城衛我是待不得了,家里我也顧不上,皇上命我帶幾個親兵趕往蜀地,去尋父親從前的舊部。他們曾經為蜀王隱瞞、偷藏了什么,我都要說服他們全拿出來,獻給朝廷。他們過去在我父親的指使下,做了什么壞事,該受罰的也會按律法受罰。興許西南大軍還會被分拆開來,調到不同的地方去,再換其他地方的將士到蜀地鎮守。這些事沒辦完之前,我不能回京。這注定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但我無法逃避。父親造了孽,我做兒子的,就要替他償還。”

  秦幼儀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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