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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中風

  鎮西侯夫人能狠得下心對鎮西侯下藥,使得他變成中風的狀態,也不知道是否會危及他的性命。趙陌覺得她這種果斷令人膽寒,秦柏倒覺得很正常。

  “雖然鎮西侯中風之后,難免會吃不少苦頭,甚至有可能神智不清,又或是難以動彈,可到底保住了性命。”秦柏覺得這是鎮西侯夫人對丈夫的一片深情厚意。

  秦含真看向祖父,小聲問他:“皇上要是知道了,真的會讓鎮西侯就此逃過一劫嗎?”

  秦柏想了想:“他若是再也無法做出有害朝廷與江山的事,連見外人都不能,皇上多半不會與一個中風病人為難。畢竟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取鎮西侯的性命,而是要將蜀地與西南大軍穩定下來。等到鎮西侯世子去蜀地把該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再行把人賜死也是一樣的。這么做確實更容易取信于人,也是對蘇家兄弟的恩典。”

  這意思是……叫他們好好替皇帝干活,皇帝就讓他們親爹多活兩年的意思?

  日上三竿時分,周祥年從鎮西侯府返回,帶來了確切的消息。

  不管是真是假,如今鎮西侯確實是表現出了一些典型的中風癥狀。他全身癱瘓在床,四肢無法動彈,有口難言,只能睜眼閉眼瞪眼再瞪眼,連自己的五官表情都無法控制,嘴角還時不時流出口水來。他本人大概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出現這樣的癥狀,仿佛無法接受現實一樣,心情十分激動,不停地在床上掙扎著,想要證明自己還能動。可事實上,在外人看來,他就是在持續微弱地不停動彈,不愿意讓自己好過一些。

  鎮西侯夫人早已哭成了淚人,堅強了十幾二十年的表相一朝崩塌,抱著鎮西侯痛哭不已,誰勸她都沒法讓她走開。可是鎮西侯卻面露憎恨與憤怒之色,口中拼命嘶吼著,才能發出稍嫌軟弱的吼聲,表達著自己心中的怒火與不甘。他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己的妻子,好象想要說些什么話,但鎮西侯夫人只知道抱著他哭,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這似乎讓他更為憤怒了。

  后來還是世子蘇伯雄勸說母親到隔壁房間休息一下,也讓父親休息休息,才把鎮西侯夫人給勸走了。但這時候,鎮西侯也累得連吼聲都發不出來了,眼睛也無力再睜開。蘇伯雄便讓太醫給鎮西侯施了針,又開了些鎮靜的湯藥,讓他睡了過去。這才算是消停下來。

  蘇仲英夫妻回到家后,很快就協助兄嫂穩住了大局。鎮西侯夫人年紀大了,又受了打擊,身體有些衰弱,需得好生靜養。她本人又不愿意離開丈夫的身邊,堅持要親力親為地侍疾,兒女們都拗不過她,只能由得她去。鎮西侯世子夫人卞氏與秦幼儀合力安撫了家中眾人,把四個受了驚嚇的孩子送回自己的院子,然后前者接手中饋,后者則趕在離京之前,把需要交接的事務都交接清楚,自己再重新整理行囊,一些本來打算日后再送去大同的行李,此時也要一并添上,免得離京后再給兄嫂添麻煩。

  蘇伯雄往城衛那邊告了長假,他家中出了這等變故,誰也不會為難他。蘇仲英的調令早已下達,蘇伯雄親往兵部說明,兵部也能諒解,允許蘇仲英稍稍推遲兩天出發,但不會更改任命。大同那邊的馬將軍已經帶著屬下走在進京的路上,接替他的人已經在大同了,但他屬下的空位還需要人補充。邊境重鎮不可能讓一個重要的武職空缺太久,只要蘇仲英情況還允許,就必須按時走馬上任。

  不知怎么的,好象所有人都把換人上任這個選項給忘記了。

  鎮西侯府如今的情形雖然有些亂,但總算是勉強安定下來。皇帝也派了心腹內侍帶著御醫來給鎮西侯診治過,得出的結論也是舊患嚴重,失于調養,情緒激動導致了中風,與太醫先前的診斷結果大同小異。鎮西侯的身體狀況整個太醫院都清楚,蘇家上下也都清楚,沒人覺得可疑。倒是這情緒激動導致中風一事……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據鎮西侯府的人說,前日與昨日鎮西侯確實是發過火,但并不是非常憤怒,就是……日常發火的程度而已。他老人家回京后就一直脾氣暴躁,這兩天發脾氣,也沒人覺得有什么異樣。昨日白天里甚至比平時要平靜許多,只是不愛見人,除了鎮西侯夫人與他的一個心腹長隨以外,所有人都被他趕出了屋子,不許進門半步。鎮西侯夫人被他支使去了永嘉侯府,回家后夫妻倆說了一會兒話,也沒見有什么口角。至于心腹長隨,昨日一整天都被他派出去辦事了,辦的什么事不清楚,如今人已經叫世子蘇伯雄看管起來,不許任何人接觸,說是懷疑他晚上回報了什么重要消息,導致了鎮西侯脾氣發作,引起中風。

  鎮西侯府的下人們私下議論紛紛,都在推測是什么事導致了鎮西侯的中風。

  鎮西侯昨天就是正常與妻子一道吃飯,吃的菜還是他早年喜歡的菜色,乃是鎮西侯夫人親自下廚烹制的。因為很合胃口,鎮西侯還多吃了半碗飯,期間也向夫人夸獎過她的手藝,侍候他們夫妻用飯的丫頭們都聽見了。

  吃過晚飯后,心腹長隨回來了,鎮西侯在外院單獨接見了他,主仆倆說了什么無人知道。后來世子蘇伯雄回府,那長隨返回自己的屋子休息,鎮西侯父子倆交談了一會兒,世子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然后鎮西侯也自行返回住處。前院侍候的下人不曾聽到他們父子間有口角,可見兩人的交談是十分平和的。

  鎮西侯晚上不曾回臥室與夫人一同歇息,而是在自己的小書房里獨處。半夜值守的丫頭聽到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趕去看是怎么回事,就發現鎮西侯摔倒桌邊,全身無力動彈,口吐白沫,身邊的地面上有茶具碎片,估計他是半夜起來倒茶的時候,忽然中風摔倒了。

  這就無解了。怎么看鎮西侯都是莫名其妙中的風,到底是因為什么而情緒激動呢?丫頭們證實了鎮西侯夫人與丈夫未起口角,前院的下人證實了鎮西侯世子蘇伯雄的清白。如今看來,似乎也就只剩下長隨還能沾上一點邊了。可是,鎮西侯見過這個長隨后,也沒什么異狀呀?事情就成了謎團。

  可惜世子蘇伯雄立刻就把那長隨關了起來,不讓任何人去見,連一點線索都沒傳出來,只等鎮西侯情況穩定了再去細加審問,旁人也沒得好猜。

  了解到這些情況后,周祥年就立刻回永嘉侯府報告了。秦仲海如今還留在鎮西侯府,協助妹妹妹夫鎮壓大局,估計要忙上一天的功夫。

  秦柏問周祥年:“既然鎮西侯府如今已經穩了下來,世子與蘇姑爺也都鎮住了大局,二爺還在那邊做什么?”

  周祥年看了看一旁站著的趙陌與秦含真,壓低聲音稟道:“似乎是鎮西侯世子從那長隨處聽說了什么要緊供詞,正召集了鎮西侯從西南帶回來的親隨,要嚴加審問呢。那些人跟隨鎮西侯久了,在府中頗有臉面,還有人身上帶著軍職,不好彈壓。二爺就幫著蘇姑爺鎮一鎮場子,看有什么地方能搭把手。”

  秦柏微微挑了挑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讓周祥年下去。

  周祥年一走,秦含真就立刻趕到書房門邊,把門給關上了,再回頭看向祖父和趙陌。

  趙陌有所猜測:“這是蘇世子在鏟除鎮西侯的親信吧?也是斷絕鎮西侯向外傳信的渠道。借著調查鎮西侯中風原因的名頭,他這么做倒是名正言順的。”那些人估計也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不是臣服于世子蘇伯雄,就是背負著害主人中風的罪名死去。

  秦含真深吸了一口氣:“鎮西侯夫人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讓鎮西侯出現這么象中風的癥狀的?居然連御醫、太醫都沒看出來。”

  秦柏與趙陌齊齊看了秦含真一眼,接著又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御醫和太醫未必看不出鎮西侯“中風”的真正原因,但誰會說出來呢?皇帝看起來也挺樂意聽到鎮西侯中風的消息,只是這中風的原因對外要如何公布,還得再行斟酌。

  鎮西侯如今的狀況,就算是假中風,也要當成真中風了。看起來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估計連是誰對自己下手的,也心里有數,但他再憤怒,再不甘,也沒有用。妻子兒子全都合力壓制著他,他身邊如今連個幫手都沒有,自己又無法動彈,并且很有可能從此就得日夜被灌藥湯,保持著“安睡靜養”的狀態,無法再傷害任何人,也沒能力再威脅到任何人了。

  當然,他也因此保住了性命。皇帝已經下旨,命太醫好生醫治鎮西侯了。為了確保鎮西侯世子蘇伯雄能無礙前往蜀地執行任務,鎮西侯的病情必須維持在一個穩定的狀態,即使兩個兒子不在身邊照應也不會引起任何非議的那一種。可見皇帝已經默許了他暫時活著。

  可是……以一個如此軟弱無助的狀態活著,與真正的全身癱瘓無異,對于鎮西侯這種人而言,這種活法很難說是不是生不如死。他如果是個能忍受這種生活的人,也就不會帶著滿身舊傷,還不肯老實休養,一心緊攬著軍權,非要依附野心家,企圖在朝廷里搞風搞雨了。現在他真的是想死都沒法自己死,想想還挺讓人同情的。不過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再無法忍受,他也只能忍受下去了。

  傍晚時分,秦仲海從鎮西侯府返回家中,也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鎮西侯那名心腹長隨在關押的房間里畏罪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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