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連頭發和鳳釵都顧不上了,迅速扭頭去看門口方向,見屋中確定只有豐兒在,才回過頭去對趙陌道:“你瘋了?!今兒來的人那么多,你也敢偷溜進來?!”
趙陌笑著將兩扇窗都打開了,手一撐窗臺就要跳進來。豐兒慌忙幫秦含真把頭發別好,就去端了張云石面的圓凳到窗下,好給趙陌踏腳。趙陌笑著夸了她一句:“好丫頭,要是你每次都這么機靈懂事,我往后少了多少煩惱?”
豐兒白了他一眼,等到他人完全進來了,就趕緊幫忙把窗子關上,然后低聲說:“我去攔著其他人進門,郡王爺若有話要對我們姑娘說,就趕緊說,說完了趕緊走!今兒來的賓客那么多,貴人也多,要是叫人發現你偷溜進我們姑娘的屋子,丟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臉!”
趙陌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豐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笑。這位肅寧郡王若真有分寸,就該老老實實在前院待著,跑這屋里來做什么?!
她自行出去了,就守在正間門口處,一轉頭就能看到里屋的情形。反正,有她盯著,趙陌若是敢亂來,她立刻就能撲上來攔人。想想她先前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呀,就算這位郡王爺已經是她們姑娘板上釘釘的夫婿了,就沖他這種做派,直到他們成親為止,她都不能放松了對他的盯梢,免得自家姑娘吃了虧。
趙陌笑著瞧了一眼豐兒的背影,回頭壓低聲音對秦含真說:“你倒有個好丫頭。這樣的好丫頭,就該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配給我手下的人如何?”
秦含真瞪他一眼:“你少在這里亂點鴛鴦譜了!豐兒將來如何,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我才不會逼她嫁人呢!”接著她又道,“豐兒的話沒說錯,你今兒本不該來的。如果想我了,明兒來也行,后天來也行,為什么一定要今天呢?你今天是主角,多少人盯著你?我直到這會子才能享一會兒清靜,你又能比我強到哪里去?你忽然不見了,難道就不怕有人來找你?!”
趙陌笑著說:“前頭要開宴了,今日秦王叔祖夫妻倆到賀,旁人都上趕著向他獻殷勤,誰還顧得上我?我求了秦王府一位堂兄幫忙,說是被人鬧得頭疼了,想清清靜靜地歇一會兒,得他幫我遮掩,約摸能有兩刻鐘的空閑。簡哥領我過來的,說是到園子里去,其實是在路口替我放風呢。若有人過來,他自會替我攔人。表妹放心,我既然敢來,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不會真叫你吃虧。”
秦含真哂道:“哪里就急在這一時了?皇上賜婚之后,你就好象變了個人似的。從前多穩重呀,現在十足一個輕浮傻冒的小年輕了。”
趙陌眨了眨眼:“可我就是個小年輕呀。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穩重了這么久,還不許我得意忘形一陣么?”
秦含真白了他一眼,感嘆道:“怎么就連大堂哥也開始跟你一塊兒胡鬧了?你們還去騙秦王的兒子,你跟人家能有多熟?怎么就敢開那個口呢?萬一人家不答應怎么辦?”
趙陌笑了:“人與人之間若是投緣,本不需要有多熟。那位堂兄與我就挺投緣的,也愿意幫我的忙。事后我自會謝他,感激他雖然被我蒙在鼓里,卻還是幫了我大忙的情誼。”接著他就迅速轉入正題,“我能在這里待的時間不多,表妹就別光顧著怨我了,咱們說說正事兒吧。你們兩家侯府后街的那幾處宅子,我都已經買到手了。”
秦含真頓時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買到手了?是我們家緊挨著的那處兩進三路的宅子,還有街對面的三進宅子嗎?”
趙陌點頭:“不但這兩處宅子,還有你們家長房宅子后墻外緊挨著的一家,以及幾處零散的小宅子,我都買下來了。除此之外,還有街對面那所三進宅子后頭的地皮,都快到三條胡同了。我尋思著,日后郡王府的大門就直接開在三條胡同,后門在后街,建個過街樓通向你們家北邊的宅子,就當是個別院吧。”
秦含真皺眉道:“那新建的郡王府豈不是成了坐南朝北的宅子?京里的宅子,從來都是坐北朝南的住著好,光照、通風都更合適些。咱們的新家,還是要住得舒適些的好。頂多就是被人議論幾聲,說你在離我娘家這么近的地方開府,是我戀著娘家而已。這種話聽起來也是不痛不癢的,何必在意?你還可以跟人說,是因為自小在秦家住的時間長了,想離得近些,別人又管得著嗎?既然你打算把我們家北邊的房子做別院使,那就拿它做別院好了。正宅就在后街進門,誰說別院一定得連著后院,而不是前院呢?我們不一定要住在別院里頭,只是要借道來看我祖父祖母罷了。”
趙陌一聽她說起“咱們的新家”這幾個字,心情就變得極好:“那就依表妹的意思好了。我其實也沒覺得有什么,別人說閑話,那是他們多管閑事。京城那么大,隨我在哪里安家不行?難道獨獨秦家周圍的土地,我就買不得了?”
秦含真見他接受了自己的提議,也挺高興的。不過她有一點不太明白:“這郡王府的地皮算是定下來了,那其他的宅子,你買下來干什么?是打算以后用作家中屬官、親衛和下人管事的住所嗎?”其實郡王府挺大的,他們人口又不多,夠住了。加上趙陌又在封地肅寧縣有個更大的王府,完全用不著那么多房子安置人手。
趙陌答道:“不,我只是打算拿它們與你們秦家長房的人做個交換,將咱們新家左鄰右舍的土地換下來,也好將郡王府建得寬敞些。”
原來還有這種套路。秦含真明白了:“那也挺好的,只是這么一來,花的錢不少吧?”
趙陌笑笑:“從前我還打算在什剎海附近建府呢,那一片的宅子才叫貴。但凡便宜的,都有許多不足之處。這里離朝陽門內大街近,離皇宮卻有一段路,生活方便,地價倒比什剎海那邊要便宜,又多是小宅子,原主人沒有我硬氣,聽說我要買,都不敢喊高價。還是我為人厚道,沒占他們的便宜,只叫經紀照著市價給了原主人銀子。前后加起來,也就花了萬把兩紋銀,已經相當便宜了。”
秦含真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畫過的小地圖,發現這個價錢還真的挺劃算的,便笑著說:“跟長房那邊換地皮,估計用不著花什么錢。你要是愿意給搬家的家生子們幾個賞錢,他們也能心滿意足了。要不我來賞吧?”她覺得未婚夫出了房錢的大頭,自己也可以出些小頭的。
趙陌堅持要自己賞:“我是一家之主,哪兒有讓夫人出銀子的道理?你把自己的銀子留著,做脂粉錢,或是零花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吧。若是不夠花了,只管跟我說。”
秦含真啐了他一口,臉就紅了:“誰是你夫人?今兒才過小定呢,離婚禮還有好長的時間。大白天的你做什么夢?!”
趙陌笑著盯她看:“反正那是早晚的事兒。我就先叫一叫,表妹也早些習慣么。”
秦含真又好氣又好笑,瞪他道:“反正郡王府的地點定下來了,接下來要如何改建,你可得上點兒心。今后咱們雖說未必會在京中長住,但每年至少也得在此過上一兩個月,屋子住得不舒服可不行。還有那過街樓,也要小心建好,質量一定要過關,不能沒幾天就塌了,妨礙交通不說,還可能會傷著人!”
趙陌忙道:“我已經交代內務府,盡快出圖則了。過街樓就叫工部那邊幫忙出圖。我又派人去了永定那邊,尋那座寺廟問他們的過街樓是哪里的匠人修的,到時候把那伙匠人叫過來,想必就更加萬無一失了。”他向秦含真許諾,“只要內務府的圖則一出來,我就立刻送來給表妹瞧。表妹也可以請舅爺爺幫著看看。他老人家最是博學,只要是他說好的圖則,就再也出不了差錯。”
秦含真道:“我祖父雖然很有才,但也不是行行精通,你也別什么事都指望他。既然工部那邊有專業的人,自然是要請專業的人來檢驗的。”
豐兒忽然竄到圓光罩邊上說:“百巧帶著蓮實回來了。郡王爺快走吧!百巧那丫頭最是嘴碎,可別叫她撞見了你。”
秦含真忙對趙陌道:“那你快走吧,別爬窗子了,我這屋里有后門,比你爬窗要安全。你出去后繞過花架,就能瞧見一處小門了。那是下人們運水運炭的出入口,把鐵鉤挑起就能開門了,回頭我讓豐兒去替你善后。那小門直通夾道,沒人看守的,后面怎么走,你都知道了。”
趙陌其實已經把正事兒說完了,正想要與秦含真再溫存幾句,沒想到百巧就回來了,秦含真又一直催他。他心中失望,卻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上前一步輕摸了秦含真的臉頰一下,微笑著說:“那我改日再來尋你。放心,我這就叫他們先去把別院修好了,在郡王府正宅未完工之前,我先搬進那里去住。什么時候想你了,就來瞧你。反正王爺王妃要進京了,我可不打算陪父親與他們瞎鬧。”
說完他閃身就開了窗,踏著圓凳跳了出去,既沒有走后門,也沒給秦含真再說一句話的功夫。秦含真吃了一驚,怕他會摔著了,忙撲到窗邊去看,見他身影在花架后閃了兩閃,便消失在綠樹之后,顯然是找到了正確的路徑,這才松了口氣。
百巧領著蓮會,從外頭進來,瞧見秦含真站在窗邊,有些驚訝:“姑娘,蓮實回來了,讓她給你重新梳個頭吧?咦?姑娘,你的臉怎么這樣紅?”
秦含真回頭看向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抿嘴笑說:“沒事。我們來梳頭吧。”抬眼給豐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善后。
豐兒無奈地點了點頭,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