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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晦氣

  收到消息的姚氏,在自己屋里先暗暗幸災樂禍了一回。

  瞧吧,當初許大夫人拿自己的病情來威脅丈夫兒女同意許崢與魯大姑娘的婚事,說得好象她快要死了一樣。如今她真的死了,焉知不是老天爺看不過去她無端害人,所以就把她收了去呢?若不是她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又不好好約束兒媳婦,放任許大奶奶在外頭胡亂說嘴,秦簡與秦錦華的婚事也不會如此艱難,如今前者的姻緣遲遲未有著落,后者只能屈就一個大理寺卿之子,都是拜許家所賜!

  姚氏忿忿不平了一回,又樂了一回,心想許大夫人成天把娘家的侄孫女兒魯大姑娘夸得跟朵花兒似的,好象魯大姑娘真的比秦錦華強許多一般,如今婚事才定下,魯大姑娘就把她這個太婆婆給克死了,這算不算是許大夫人自找的呢?

  她接著又想到了許崢與許岫。雖然孝期只有一年,但對許崢而言,這一年孝期可不僅僅是一年而已,明春的會試,他是絕對無法參加的了,再等上三年半,他才有機會去考進士,到時候誰知道會有什么結果呢?

  姚氏有些壞心地想,許大老爺如今已經中了風,都說他的病情比許大夫人更兇險些,至今卻還好好地活著。若是他活得長一點,等到孫子下一科再考時,他再死,許崢被耽擱的可就不是一科兩科了。到時候只怕秦簡都做了官,興許還做完一任了,預備著要升遷。就算許崢從小到大都以才華出名又如何?考不中進士,做不了官,一切都是空的。

  還有許岫,也有一年的功夫無法議親了。她得抓緊時間,在這一年里把兒子秦簡的婚事給定下來,省得婆婆許氏又生出什么念頭來。

  姚氏冷哼兩聲,又忍不住暗樂一回,卻瞥見丈夫秦仲海進門,忙收了笑臉,故意裝出難過的模樣,迎了上去:“二爺,你都聽說了吧?這可怎么好呢?我還以為舅太太終究會熬過去的,沒想到她就這樣……”

  秦仲海分明瞧見姚氏眼中沒有半點悲戚,全是裝出來的。他心中暗嘆一聲,淡淡地道:“給我收拾件素服出來,我要到許家去吊唁。”

  姚氏頓了一頓,便吩咐了丫頭去取素服,然后問秦仲海:“二爺今日就要過去?可是……”她咬咬唇,“方才來了喜報,我們簡哥兒中了舉,這樣的喜事,家里怎么也該好好慶賀一番,哪怕是擺家宴呢?!二爺這時候去吊唁,難道就不覺得……有些晦氣么?”

  秦仲海嘆息:“那畢竟是我舅母,我若不去,也太過失禮了些。況且母親那邊已經在準備了,一會兒我換了衣服就配她出門。三弟與簡哥兒也要跟著一塊兒去,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晚飯就不用等我們了。雖說簡哥兒中舉是喜事,但母親如今的模樣……哪里有心情擺什么宴席?家宴就算了吧,她老人家今晚多半沒什么胃口,便是勉強擺了席面,她也笑不出來,何苦掃興呢?”

  姚氏的臉立刻就要拉長了:“這算什么?許家的喪事,我們過去吊唁一下,就算是盡了禮數了,怎能把好好的孩子拉過去打下手?還不讓人回來?這是夫人的意思么?可簡哥兒能懂得什么?他既沒有經過白事,也不姓許!上完了香,慰問幾句,就該回家了,留在那里,又能做什么?難不成許家還缺男丁,需得他一個外姓的新科舉人在前堂待客?那許崢又做什么?我就怕許家還有見不得人的心思,故意叫他家的女孩兒與簡哥兒接近,連累了簡哥兒的名聲!”她心里更擔心的,其實是許氏。

  秦仲海皺眉道:“許家還不至于如此,他家也是書香門第,家里的女孩子都是要臉的。長輩去世的時候,還想親近什么男人?若真有哪個女孩子做得出這種事,我也不會坐視兒子吃虧,直接叫表兄把那女孩子送到庵里去,給舅母念一輩子的經好了。”

  姚氏也知道自己說得有些過了,忙放緩語氣道:“即使他家女孩兒什么都不做,讓簡哥兒在許家待得久了,外人們不知道他是得了夫人的吩咐,好心幫襯親戚,還以為他是與許家的女兒定了親事,才會以外姓身份幫著招呼去吊唁的親友呢。即使我們事后可以澄清,終究會惹來閑話,這又是何必?”她頓了一頓,“說不定許家也正打這個主意呢。”

  秦仲海猶豫了一下,便道:“先讓孩子隨我過去吊唁吧。到時候看情況,若是沒什么事,自然會讓簡哥兒回來的。他剛中了舉,家里就算不擺宴慶賀了,他的同榜同年同窗們也是要來賀的,親友們得了消息,更是會上門來。我與三弟都去了許家,家里沒男人頂著,難不成要叫素哥兒、順哥兒他們出面應酬么,還是讓初亮代勞,又或是求三叔出面?萬萬沒有這個道理。簡哥兒早些回來,也好招呼上門來賀喜的親友。”

  姚氏見丈夫被自己說服了,心中暗喜,又湊上去道:“若是許家那邊實在需要人手,二爺不如把秦素也帶上好了。他雖是庶出,也是夫人的親孫子,要沖著舅太太喚一聲舅祖母的。他如今快十六了,也讀過幾年書,懂得些禮儀。等簡哥兒回了家,就讓他留在許家,給二爺三爺打個下手也好。”她壓低了聲音,“若是許家或者夫人仍一心想著要聯姻,許家的嵐姐兒這個月就及笄了,她與素哥兒倒是匹配得過。”娶了那樣一個庶女,秦素這輩子的前程,估計也就這么著了,日后還有得是苦頭吃呢。

  秦仲海卻皺眉道:“許家如今辦喪事呢,你提這種事做什么?”

  丫頭取了素服過來,他立刻進里間換上了,也不跟妻子多說,便出了門。

  姚氏心里有些不高興,若是丈夫松了口,這就定下了秦素與許嵐的婚事,那該有多好?否則許嵐要守孝,她這個嫡母卻需得開始為庶子相看未來妻子的人選了。她哪里耐煩干這種事?!

  姚氏心里越發煩躁,忍不住朝著秦素之母胡姨娘住的廂房方向啐了一口,又想到自己的兒子好不容易中了舉,正是全家大喜的時候,很應該大賀特賀一番的。要知道,以秦簡這樣的年紀,就能考中舉人,是多么的難得呀!可偏偏許大夫人卻在這時候死了,害得他們秦家長房要遷就許氏的心情,連擺個家宴,自個兒家里人樂一樂都不成,許家人真是會給人惹麻煩!死了都不肯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去死,專會給人添晦氣!

  姚氏在屋里生了一回悶氣,直到丫頭們來稟報,說蔡家派人過來道賀了,方才起了身,重新露出笑臉,一派喜氣洋洋地迎了出去。

  秦簡在許家并未久留,待了兩個時辰就回家里來了。倒不是許家人對他的婚事完全沒了想法,而是秦仲海如此吩咐,許家人也沒有理由強留下他。至于許氏?如今她哭得正傷心呢。她對長嫂其實并沒有太深的情份,她如此難過,只是為了許家的未來傷心。

  許大老爺中風前就辭了官且不提,許大夫人這時候一死,許大爺便要丁憂,孝期滿了之后能不能官復原職,還是未知之數。許二老爺的官位暫時不受影響,但他的官職本就不高,又無多大實權,在不在位,都只得個虛體面罷了。最要緊的是,許崢明春無法參加會試,許嶸原本說要明年參加童生試的,如今也肯定不行了。后者還能多等一年,前者這一耽擱,考中進士出仕的時間就起碼要往后挪上三年。如今的許家,真的能耽誤得起這三年么?

  許崢后續跟不上,許家也許在很長的時間內,都只有許大爺或許二老爺的小官職撐門面。這可不大拿得出手。

  還有許岫,許氏原本還想促成她與盧初明的親事。如今她要守孝,如何能搬到親戚家里去住?更別提議親了!若只是等上一年,就能照原計劃進行,倒也罷了。怕就怕有了這一年的時間,秦幼珍趁機為盧初明定下親事,許氏卻連反對的底氣都沒有!

  許大夫人這一死,耽誤了多少事呀?!許崢與魯大姑娘的親事,也要推遲一年了。這算什么呢?

  許氏心里暗暗在想,長嫂一輩子都把為了家族子孫好的話掛在嘴邊,在許崢的婚事上總是要與自己對著干,結果臨到她死,卻是拖了全家人的后腿,她怎么就不能再多撐些時日?好歹要撐到許崢考中了進士,她再死也不遲呀!

  許氏越想越傷心,哪里還留意到孫子早已先行一步了?不過,就算她真把人扣下來也沒用,如今哪里是撮合小輩姻緣的時候?人來人往,哭聲動天,稍有不合禮教之事,許家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秦簡就這么順順利利地返回了自己家中,正趕上二房的秦遜奉了父命過來賀完喜,正要拿著近日新作的文章,往永嘉侯府去向秦柏請教功課呢。家中子弟那么多,平日里不少人都有向秦柏請教過,誰也沒想到他真的教出了一個少年舉人。秦伯復都有些蠢蠢欲動了,自己拉不下臉不要緊,他唯一的兒子正上學呢,剛好可以去抱永嘉侯的大腿。

  秦簡本來就想去一趟三房的,便索性帶著秦遜一塊兒過去了。到得西府外書房,他遠遠的就聽見秦含真正興高采烈地在屋里與三叔祖秦柏說話,便笑著走了進去:“三妹妹遇到什么事了?這樣高興?莫非廣路今兒又來了?”

  秦含真回頭見是他與秦遜,也不好上前打人,便白了他一眼:“大堂哥瞎說什么呢?我高興,是因為剛剛收到了金陵那邊的來信。”

  她的表舅吳少英,通判任期已滿,準備要回京城述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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