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聽了趙陌的轉述,先是冷哼:“她可算是愿意讓出這個正室之位了!因為她死不肯讓賢,礙著我多少正事!”
趙陌淡淡地問:“這么說,父親是答應與夫人和離了?”
“和什么離?!我明兒就給她送休書去!”趙碩恨恨地道,“她還想太太平平地帶著嫁妝走人?這些年我被她連累了多少回?她以為自己一點代價都用不著付么?!”
馬梅娘柔聲勸他:“世子爺,您就別生氣了。當初為著您不象碤大爺那樣休妻,外頭多少人夸您為人厚道,有君子之風?如今若是真的把夫人休了,還扣下嫁妝,只怕當日得來的好名聲就一點兒都不剩了,這又是何必?不過是些浮財罷了,夫人手里的嫁妝,這幾年也折騰掉不少了,剩下那點兒子東西,世子爺哪里還看得上眼?”
趙碩被她馬屁拍得舒服,只是還有些不大想輕易放過小王氏:“那點名聲算什么?橫豎又不能給我帶來利益。倒是我聽說過一些傳聞,說趙碤先前休的王三,在回老家路上病亡,其實是假的,她是改名換姓嫁人去了!倘若這是真的,王七也學她三姐那樣換個身份改嫁,我豈不是被人戴了綠帽子?!若是王七老老實實地,離了我們府后,留在王家,又或是隨便尋個庵堂出家清修,倒也罷了,若她改嫁她人,那我還不如讓她死在這個家里!”
馬梅娘的眼神閃了一閃,面上露出幾分戾氣,但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復成溫婉柔順:“世子爺這又是何必?夫人已經不能生養,就算她有心改嫁,又有誰家愿意求娶呢?隨她愛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吧。若是真死在咱們府里,小郡王還要為她守孝,世子爺更是連喪兩妻,越發會惹人說閑話了。這豈不是得不償失么?”
趙碩被她這番話說動了。不錯,他確實忽略了這方面的不良后果。
馬梅娘又繼續勸他道:“如今夫人既然自愿下堂,不再占著這正室之位了,世子爺也可以另說一門好親事,再娶一位賢淑的大家千金為妻。用不了幾年,您便又能多添幾個子嗣了。這豈不是皆大歡喜?您早些年就盼著這么一日呢,如今能得償所愿了,就別為了一時之氣,過后又后悔了!”
趙碩含笑看她:“你倒大方,肚子里才診出有喜,就勸我再娶一房妻室了?你不怕新來的夫人會欺負你?”
馬梅娘羞澀地笑道:“不怕,世子爺若是要再娶一房,定會千挑萬選,選出位品性、家世都無可挑剔的新夫人來。我不是愛生事的人,自會禮敬新夫人,與新夫人一道用心服侍世子爺,為世子爺開枝散葉。雖說我也難免會吃點兒小醋,可在我心里,世子爺的前程才是最要緊的。我幫不上世子爺的忙,只能向菩薩祈求,愿世子爺能娶到一位稱心如意的妻子了。”
趙碩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心肝兒,這世上哪里找比你更懂事的可人兒去?從前我只當蘭雪也如你這般,今日才知曉,她竟是個蛇蝎惡婦!若不是她,我如今只怕早就……”他頓了頓,當著趙陌的面,沒有把話說完,但他心里卻早已認定了這一點。
如果不是蘭雪搗鬼,他與小王氏也有過恩愛的時光,要是當時兩人生有子嗣,王家就不會遲遲不肯傾力助他,后來甚至還有意另選他人支持。他與王家生隙,雙方都出了不少昏招,最后雙雙未能落得好下場。如今想想,要不是蘭雪,興許形勢會完全不同。即使在太子痊愈后,他無法再入繼皇室,好歹也會成為宗室里的實權人物,受人尊敬,而不是仰仗兒子而活。
趙陌輕聲問父親:“兒子該如何向夫人回話呢?”
趙碩淡淡地道:“隨她去吧,和離就和離,不過對外的說法,就說她看破紅塵,想要出嫁,自請和離得了,也省得我好不容易得了幾年的好名聲受損。”
趙陌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答應下來。
接著他又問起蘭雪主仆等人要如何處置。
趙碩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已經吩咐心腹去審問蘭雪等人了。蘭雪受了傷,直接裝昏迷,被潑了一盆冷水后,才開始哭哭啼啼地求饒,說些他們往日恩愛的話,求他饒了自己。可是趙碩沒那么容易上當,看到她那副狼狽不堪的形象,也生不出憐愛之心來。他可以容許后宅的女人為了爭風吃醋搞點無礙大局的小動作,但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是別人安插到身邊的奸細!即使蘭雪百般哭求,他也得先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她?!
珍兒母女與珠兒也在受審。珠兒因傷得重些,已經去了半條命,當甄忠等人擺出一副要嚴刑拷打的架勢來時,她就果斷地咬舌自盡了。但從她這干脆利落的應對來看,她很可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奸細,諸如死士什么的,也間接證實了,蘭雪背后的人不簡單。
至于珍兒母女倆,同樣也是一句實話都沒有。珍兒哭哭啼啼,珍兒娘再三咬死了自己是奉了珠兒之命辦事的,并不知道那藥瓶里裝的是什么,就連那所謂春|藥的借口,也都是珠兒事先教她的,珍兒也是奉她命令才把藥送出府去,并非知情人。她們頂多就是個跑腿的,絕對不是什么奸細!
甄忠與蔣誠等人還在追查當中,他們同時還在調查失蹤多時的藍福生。他們還記得當初藍福生與蘭雪被懷疑通奸時,曾坦承兩人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說不定蘭雪那些藥,都是從藍福生手上得來的。但藍福生身為趙碩的心腹,在他 身邊侍候了十幾年,竟然為了妹妹所生的兒子,就打算斷了主公的嫡系血脈,也太過分了些。這兄妹倆來歷成謎,一定有問題!說不定連蘭雪進府,以及爬上趙碩的床,背后都有藍福生的謀劃!倘若這人真是其他勢力的奸細,那他們就必須查清楚,藍福生與蘭雪背后的人對趙碩有多少了解?那些暗地里的東西……他們都一清二楚么?!萬一有人把這些事全都公布開來,趙碩可就麻煩了!
馬梅娘還向趙碩進言:“聽聞蘭姐姐當初給夫人下藥時,祁哥兒還沒出世呢,她怎知道那定然是個兒子?萬一是女兒呢?她哪里來這么大的膽子,一心要阻止世子爺再生出嫡子來?萬一她生的是個女兒,夫人又未能有孕,這個家就只剩下小郡王一個子嗣了。王家怎么肯幫世子爺呀?!除了存心壞世子爺的大事,真真是再沒有旁的理由了!”
這番話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趙碩心中憤怒,看到蘭雪一臉狼狽還不停地說起往日恩愛,就抬腳踢了一記窩心腿,直把蘭雪踢得撲倒在床上,咳嗽不已,面上滿是震驚。
她大概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得到趙碩這樣的待遇吧?
趙碩還沖她怒吼:“賤人!你以為你還能瞞得過我么?你真當我是傻子了!你怎么會冤枉?你有哪里冤枉了?!到這會兒了,你還說是王七在陷害你?哈!王七若真害了你,就不會直到今日才知道被你下了藥!她是很蠢,才會輕易中了你的算計,但我沒她那么蠢!是非曲直我還分得出來!”
他一把揪住蘭雪綾亂的頭發:“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來壞我的好事?!你進遼王府十幾年,你背后的人那么早就將你安插到我身邊,是想干什么?!”
蘭雪失血不少,雖然如今傷口已經自行凝固了,也不再流血,但身體上的傷害,還是帶來了負面影響。她只覺得渾身劇痛,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才沙啞著聲音道:“我沒有……我……我只是一心想往上爬……想做王府側妃,讓祁哥兒做世孫、世子……”
到了這一步,她再如何說自己無辜也沒用了,只好稍稍說一點實話,來贏取趙碩的寬恕。她心里不知有多后悔,行事不慎被小王氏發現了端倪,又怨恨珍兒母女倆行事不順被發現了藥粉,更恨曾經籠絡收買的大夫未能及時出現在府中,以至于太醫親自,揭穿了她的計謀。若不是這步步錯漏,她絕對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真正的實話,她是不會說的,但她這話也不算是在撒謊。當初她在趙碩夫妻身邊侍候多年,只是想要留在遼王府,好方便打探遼王手下軍隊的動向罷了,哪里想到溫氏忽然死了,趙碩又有望入繼皇家呢?她收到兄長藍福生的密信,當機立斷爬上了趙碩的床,并且成功懷了他的孩子——幸好順利地一次懷上了,否則她說不定還要借助旁人之力——尋個借口上京投奔趙碩,在他身邊長長久久地留下來,就是他們兄妹的計劃。只要趙碩成功做了儲君,將來登上九五之位,她便能一躍成為皇妃,生下的孩子也有了競爭儲位的資格。
哪怕趙碩無法入繼皇家,只能做個親王,也不要緊。就象現在這樣,嫡長子趙陌據傳聞會入繼東宮,成為皇家嗣孫,那趙碩成為遼王之后,膝下就只剩趙祁這一個兒子了。若她能成為親王側妃,哪怕生下的只是庶子,有趙陌這個親兄長在宮中支撐,封世子之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趙陌總不能讓親生父親因無嗣而除爵吧?于是她蘭雪還依然會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側妃,趙祁日后也會繼承趙碩的王位。他們仍舊可以一邊享著榮華富貴,一邊為本國謀取利益。
邊境承平數十年,北戎早就該休養生息,恢復元氣了。可是北方氣候惡劣,水草不足,百姓的日子反而過得不太好。誰會甘心放著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不過,繼續忍饑挨餓呢?大昭有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糧食財物,怎么就不能分一些給他們北戎人了?
蘭雪也不想打仗,可只要她爬得足夠高,讓擁有北戎血液的人成為大昭最有權勢的人,誰說他們就只能通過打仗,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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